醫院，急救室外。
商渺坐在長椅上，劉院長和小張都在旁邊陪着。
劉院長看着商渺雙眼空洞的模樣，不知道該怎麼安慰。
他們到旅館的時候，老爺子整個身體都開始不受控制的抽搐着，送來醫院，醫生也說情況不是太妙。
老爺子本身就血壓高，又有很多之前遺留的後遺症以及一些基礎病，所以醫生纔會一再強調不可以情緒太激動。
李燕南一個人坐在對面的椅子上，她低着頭，兩只手並在腿間來回搓動着，不知道在想什麼。
劉院長嘆了口氣，“商小姐放寬心，說不定休養幾天身就沒事了，畢竟老爺子善有善報。”
商渺根本聽不見他的聲音，她腦子裏嗡嗡作響，就連坐在這裏都需要耗費好大的力氣。
外公剛剛的模樣還不停在眼前出現，商渺痛苦的捂住臉，她從沒有一刻的感覺像現在這樣無助又茫然。
“商渺姐！”倏然，小葉的聲音由遠及近，將商渺空白的思緒拉回來幾分。
她遲鈍的擡起頭，看着小葉過來。
“你怎麼過來了？”一開口，商渺才發現自己嗓子竟然已經啞的不行，又低又沉的，和平時判若兩人。
也不知道小葉有沒有聽清。
可商渺也沒力氣再重複一遍，她說完就又低下頭，不再說話。
正好急救室的門打開，商渺一下子站起來，看着從裏面走出來的醫生。
“病人年紀太大，本身血壓偏高，這次情況又比較嚴重，所以家屬要做好心理準備。”醫生一邊摘口罩，一邊說道。
商渺臉上的血色瞬間沒了，一片冷白。
她愣愣的看向醫生，半晌才啞着嗓子問道：“我外公到底怎麼樣了？”
“腦溢血造成的中風偏癱。”
醫生的話猶如晴天霹靂，震得商渺回不過神。
急救室的門被大打開，外公睡在病牀上被推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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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臉上扣着氧氣罩，閉着眼睛休息，醫院走廊的燈光亮白冷眼，商渺看着外公蒼老的臉，怎麼也反應不過來。
老人家身上蓋着被子，就那麼從她面前推過去，商渺看到他裸露在外又掛着點滴的手背，像極了一截凋零的枯枝。
她突然害怕起來。
不敢跟着外公去病房，也不敢再看到外公瘦削滄桑的臉龐。
可她害怕，有人卻仍舊不知悔改。
病牀在路過李燕南身旁的時候，她突然跳了起來，直接撲向病牀上的外公，痛哭流涕的喊道：“爸，你別嚇我好不好！我錯了，我不該氣您，您睜開眼看看我，您別嚇我啊！”
她哭喊聲很大，旁邊的醫生都忍不住斥道，“家屬請你小聲點，病人現在需要休息！”
李燕南抹着眼淚，哽咽開口：“他是我親爸啊！”
然而她話音落下，就聽到商渺冰冷至極的聲音，“李燕南，你想要錢是不是？”
李燕南一頓，她扭頭看向商渺。
商渺直勾勾的看着她，表情沒有絲毫波動，她聲音也冷，透着徹骨的寒意。
李燕南眼角的淚珠還掛着，傷口尚且還未癒合的臉，露出了一絲無辜，看上去狼狽又滑稽。
她訥訥開口，“渺渺……”
“你做了那麼多，不就是爲了五十萬嗎？”商渺現在的心情已經很麻木，她看着醫生推着外公的病牀走遠，手用力的抓着單肩包的肩帶。
她問李燕南，“我給你五十萬，你以後能不能滾遠一點？”
“我再也不想看見你了，李燕南。”
商渺說到最後，聲音都平穩如常，可只有她自己才知道，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她心裏最角落的地方，曾經存放着的對李燕南的所有渴望，已經盡數熄滅。
她沉默的看着李燕南，看着她眼神掙扎。
又看着她裝模作樣的說，“渺渺，是我不該去你公司鬧，我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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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渺閉了閉眼，緩緩開口：“好，你走吧。”
李燕南遲疑片刻，一直沒走。
商渺看着她，她嘴脣小幅度的動了下，突然心虛又猶豫的問道：“那、那你什麼時候把五十萬打給我啊？”
多可笑。
商渺像不認識似的看着李燕南，她本來還以爲，李燕南就算不在乎她，到底也會在乎外公。
可現在才發現，她和外公在李燕南心裏，估計什麼都不是。
想起外公看着李燕南時那恨鐵不成鋼的模樣，商渺頓了下，突然擡手捂住眼睛，嗤的一聲笑了出來。
如果忽略掉從掌心掉落出來的眼淚的話。
太傻了。
她和外公都太傻了。
怎麼就弄成了這種地步啊。
“商渺姐。”小葉遲疑的聲音響起，商渺一頓，默然片刻，放下手擡眼看着她。
小葉從包裏拿出一張紙巾遞給她，聲音怯怯的：“商渺姐，別難過，外公吉人自有天相。”
李燕南已經離開，小葉也沒提。
商渺沒接她的紙巾，她平復好情緒，看向小葉，勉強開口：“你過來找我，是有什麼事嗎？”
小葉突然有些不忍心，她垂眸斟酌片刻才說，“網絡熱度挺大的，公司高管那邊想要個處理結果，會議一半你就離開了……”
小葉雖然沒說完，但是商渺卻知道她是什麼意思。
估計是盛聿讓她過來的。
她沒什麼表情的說道：“你回去告訴盛聿，我明天再去公司，到時候會給他答案的。”
商渺臉上的疲憊實在讓人擔憂，小葉皺着眉心問，“商渺姐，要不我先送你去哪裏休息一下？你這樣不太好。”
商渺沒說話，但小葉也知道，商渺現在哪裏有心情休息。
她又說：“要不明天你先別去公司，盛總也不是不講情面的人，而且——”
而且她今天過來醫院，也是盛總讓她過來的。
她和商渺打完電話，都還沒明白過來怎麼回事，就聽見盛總說：“市一院。”
好像，他對商渺的行蹤很瞭解一樣。
只是這些，小葉還沒來得及和商渺說，就看見劉院長急匆匆的跑過來。
“商小姐，老爺子醒了，醫生再找家屬過去。”
聽見外公醒了，商渺臉色變了變，擡腿就過去。
病房裏，外公虛弱的躺在病牀上，他身上插滿了管子，看見商渺進來，耷拉着的眼皮動了動，所以又沒有力氣擡起來。
最後只能使勁動了動手指，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商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