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殺雞儆猴
聶青娘畢竟也是國公夫人,有誥命在身的,所以她死了這樣的事,李翼自然是要上個章奏的。
彼時太后正在同皇帝說讓樂安鄉君代替文安縣主遠嫁西北給興平王世子的事,且言語之中甚為的強勢。
皇帝對她其實也很是不耐煩的。若不是因著要給天下人做一個孝子的表率,他其實早就是想弄死她了。
不過現下他望著坐在他對面一雙眉毛高高豎了起來的太后,他一面慢慢的捋著袖子,一面心裡只在想著,自己對外做了這麼多年的孝子形象也差不多夠了,算了,趕明兒召個心腹的太醫過來,給太后弄幾服藥,悄無聲息的讓她下去陪父皇算了。對外只說是太后得了暴病身亡也就是了。
至於讓樂安鄉君代替文安鄉君的這事,唔,答應了也無妨。
不過是一枚暫且用來安撫興平王的旗子罷了,用誰不是用呢。
他正想開口同意太后的要求,這時就見身旁的內侍雙手捧了個摺子進來,跪在他面前呈了上去。
皇帝伸手拿了起來,打開略微的掃了一眼,隨手放到了手側的案上,然後便轉頭對著太后說著:「母后,您方才提的那個建議,只怕是不成的了。」
太后大怒,重重的跺了跺手裡的紫檀木龍頭拐杖,只怒道:「怎麼不成了?樂安鄉君不也是宗室女才有的封爵?和文安縣主是一個樣的。皇帝難道你要因為這事忤逆哀家麼?」
「母后你自己看吧。」皇帝很是不耐煩的將手側的摺子甩到了太后的手邊,然後起身就走了。
出得宮門,他便喚了個心腹的內侍過來,吩咐著:「去太醫院喚了個做事老成穩重的太醫過來。」
內侍恭聲的答應著,轉身自去了。
而皇帝則是回頭望了一眼慈寧宮的宮殿,心裡只惡毒的想著,這個死老婆子,還是早些讓她下去陪父皇算了。
至於太后,看完了那章奏上的內容之後,她只氣的立時劈手就將這道章奏重重的摜到了地上去,同時口中還在惡狠狠的說著:「這個鄭國公夫人怎生偏生死的這樣不湊巧?哪怕就是晚死個半日,只待皇帝的旨意下去了也是好的。倒是可憐了我的文安,終究還是逃不過這一劫的。」
而此時鄭國公府的後院桐香院裡,婉姨娘坐在臨窗大炕上,也正在埋怨著聶青娘死的不是個時候。
「……她倒是個性子烈的,竟然吞金自盡了,就為了保全她的女兒。」
柳嫂站在一旁沒有做聲。
聶青娘死的這樣的慘烈,她但凡只要想一想,還是會覺得心裡頭有點發怵的。
但婉姨娘卻並沒有注意到柳嫂的變化,她只是蹙了一雙纖細的眉,擔憂的說著:「現下掌家的權利落在了那小蹄子的手裡,往後我們娘兒幾個每個月就只有那幾兩的月例銀子,再也沒有其他的進項了,可是該怎麼辦呢?」
沒有聽到回答。
婉姨娘這才抬頭望向柳嫂。見她一臉魂不守舍的模樣,婉姨娘由不得的就沉了臉,冷聲的大聲的喚了一聲:「柳嫂。」
柳嫂被唬了一跳,驟然回過神來。
然後一見婉姨娘陰沉著的臉,她忙面上浮了笑意出來,只問著:「姨奶奶有什麼吩咐?」
婉姨娘不悅的望著她,問道:「你方才在想什麼呢?怎麼我同你說了半日話你都是不答的?」
「奴婢不過是覺得有些兒累,所以就有些走神罷了。」柳嫂忙陪著笑,又說著,「姨奶奶方才說了些什麼話?可能再對奴婢說一次?」
婉姨娘也並沒有疑心到其他的上面去。畢竟今日發生了這樣的事,柳嫂跟著她奔波了一日的了,勞累也是應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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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她便喚了旁側的小丫鬟掇了個小杌子過來讓柳嫂坐。柳嫂自然是不敢坐的,再三謙讓推脫不過之後,方才半個屁股落在了小杌子上。
柳嫂是婉姨娘的心腹,且是個靈活的,婉姨娘做事很是用得上她,所以對她倒也還客氣。
於是當下婉姨娘又細細的將自己擔心的事說了一遍。柳嫂聽了,想了想,而後便道:「這事姨奶奶卻是不用擔心的。」
「這話怎麼說?」婉姨娘忙追問著。
柳嫂便道:「縱然是現下三姑娘打著要為夫人操持喪事的由頭將掌家的權利握在了手中,但她畢竟只是個未出閣的姑娘,那些年又是在商賈人家長大的。奴婢聽得說她的那個養母只把她當做瘦馬來養,日常不過學些琴棋書畫之類的才藝罷了,又哪裡曉得什麼主持中饋的事呢?更何況又是操持喪事這樣的大事了。縱然是她先前誇了海口下來,可到時自然有她手忙腳亂的時候,然後少不得的還要求到姨奶奶這裡來,求著您去幫忙呢。屆時您再藉著這個由頭拿回了掌家的權利來,往後她可是屁都放不了半個的。」
「可是我瞧著那小丫頭是個心裡有成算的。」婉姨娘遲遲疑疑的說著。
她想起先時在雅安居的時候簡妍轉頭瞥她的那冷冷一眼,真真可以說得上是目光如刀了。
「姨奶奶真是太看得起她了。」柳嫂想了想,又說道,「若是姨奶奶不放心,奴婢這裡還有一個妥當的法子,管保能治得了她的。」
婉姨娘便問著是什麼妥當的法子。然後就聽得柳嫂說道:「姨奶奶您想,您管家這麼多年,府裡好些人都是您的心腹。這次三姑娘要操持夫人的喪事,她恆不能一個人就能將所有的事都大包大攬的給辦了吧?勢必是她開口吩咐,辦事跑腿的還是下人。咱們只需遣了人去對您的那些心腹之人打個招呼,讓他們辦事的時候懶散些,推託些,三姑娘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臉皮嫩,她是會罵人了?還是會撒潑了?勢必到時有她哭著來求您的時候呢。」
婉姨娘想了想,也覺得柳嫂的這法子好。於是當下她就遣了丫鬟去吩咐自己在府中的那些心腹之人,只說讓她們暗中的給簡妍使絆子,不認真辦差也就是了。然後她自己則是在這裡擎等著簡妍上門來求她去操持那些事。
但沒成想,簡妍是不會罵人,也是不會撒潑,但是她會打人。
她自然是曉得婉姨娘管了這麼多年的家,鄭國公府裡多數都是她的人,可是那又有什麼關係?
現下她是國公嫡女,她是樂安鄉君,她手中握著掌家的權利,任憑你是不是這府裡的老人,任憑你在主子面前是不是很有臉面,她都可以拉了任何一個不認真辦差的下人出來,喚了侍衛過來打板子。
四指多寬的板子,一下下的蓋了下去,被打的那兩個下人先時還有殺豬般的慘叫聲,可是慢慢的,那聲音就弱了下去,直接再也沒有了。
四月早先就是搬了把圈椅到了廊下,墊了秋香色的椅墊,請著簡妍坐了,然後又吩咐著小丫鬟奉了茶水過來。
而簡妍就這樣一面靠坐在圈椅中喝著茶水,一面冷著臉望著侍衛在打人,旁邊垂手站著的都是一群下人。
待趴在條凳上的那兩個領頭的人被打的暈厥了過去,再也發不出半點聲音的時候,簡妍終於是揚了揚手,示意著侍衛暫停。
而後她將手中的茶盅遞給侍立在一旁的小丫鬟,自己則是雙手扶著圈椅的扶手站了起來,慢慢的走到庭院中,在那一群垂手站著的下人面前緩緩的走了一個來回。
這些下人原本心中還很是輕視簡妍的。
原就是新近才從一個商戶人家被認回來的,便再是有個嫡女和鄉君的名頭又怎麼樣?底子裡終究是不大上得上檯面的。且嬌養在深閨裡的姑娘家哪裡曉得操持什麼喪事了?更何況又有婉姨娘在中間打過招呼的,所以這幾日這些人辦起差來可真是糊弄的不成個樣子。
但是不成想,這個看起來分明是嬌滴滴的小姑娘竟然是有這樣雷霆的手段,直接喚了侍衛進來打人,且她自己還是在一旁全程看著的,眼都不眨一下的,面色也沒有絲毫變化。
便是他們這些人,聽著那兩人被打的那樣的慘叫聲,看著他們臀上和腿上那樣血肉模糊的樣,也止不住的心中打顫,面上變色,可三姑娘她……
所有的人全都垂下了頭去,不敢看簡妍。
而簡妍冷冷的目光瞥過這群人,滿滿的都是風雨欲來般的冷厲。
「誰還想來試一試這挨板子的滋味?」她刮肉般冷冰冰的目光一一的掃過在場的眾人,聲音不高不低的說著,「那儘管上來一試。」
沒有人敢應聲,院中落針可聞。
眼前站著的這個分明是個嬌俏甜美的小姑娘,可是這一刻在她們眼中看來,那卻分明是從地獄裡爬出來的羅剎鬼。
她們再是不敢輕視這位小姑娘半分的。
簡妍這時卻是又冷聲的開口說著:「你們吃的是我國公府的米,喝的是我國公府的水,穿的是我國公府的衣裳,用的是我國公府發的銀錢,一家老小全都指靠著我國公府來養活,臨了讓你們辦差的時候,你們卻是這樣的推三阻四,那我為什麼要養著你們?沒你們我還辦不成事了?那你們可錯了主意。但凡我國公府掛了要招人的牌子出去,不出一日,就能招個幾十個人進來。」
說到這裡,她的聲音也越發的冷了下來:「不想幹的人趁早來我這裡說一聲,我立時喚了牙婆來將你們發賣出去。不過像你們這樣懶散成性,連主子的吩咐都敢推三阻四不願意去做的人,我自然是會特地的囑咐牙婆一聲,讓她對買之後你們的東家好好的說上一說,給他們提個醒。所以離了我這國公府,你們往後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你們都可以自己去想一下。」
那還用想的嗎?
一群人悉數都跪了下去,身子伏在地上,只說著:「奴婢(才)再也不敢了,還請姑娘饒命。」
簡妍聞言,又慢慢的走到了廊下,坐回了圈椅中。
「我也是個賞罰分明的人。做的差了,我會罰,做的好了,我自然也會賞。」
說罷,讓四月喚了幾個僕婦上前來,說是她們這幾個這幾日差辦的好,所以一人賞了十兩銀子。
需知像簡妍身邊的大丫鬟每個人也就只有一兩銀子的月例,這些低等的僕婦每個月的月例不過幾百錢而已,這下子猛然的就得了這十兩銀子的賞賜,如何不喜?
她們當下就跪下謝了恩。
而庭院中的一眾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中越發的對簡妍佩服了起來。
婉姨娘是個嚴苛的性子。她掌家的這十幾年中,從來只有下人做錯了事被她罰了月例銀子的,可是從來沒有因著辦好了某件差事被賞了銀子的。可姑娘卻是一出手賞賜就是十兩銀子……
一群丫鬟和僕婦當下全都服了簡妍,只紛紛的保證著往後一定會盡心辦差的。
簡妍這才點了點頭,然後便讓四月拿了府裡僕人的花名冊過來,一一的開始分工。
她的分工很明確。哪些人專管著給賓客倒茶,哪些人專管茶飯,哪些人專管燈燭香油,哪些人專管茶盅器皿之類,總之一一的分派妥當,每個人都有了份內之事。且自己份內負責的東西,若是有損壞丟失,只管著負責的人來賠,再是不會亂的。自然,若是差事辦的好了,等到夫人出殯之後,人人有賞。
一時眾人聽得她分工調度嚴謹細緻,且方方面面的都考慮到了,俱各是在心中咂舌不已。
便是掌了國公府十幾年的婉姨娘現下坐在這裡,也是沒有這樣嚴謹細緻又周全的安排的,可眼前這個看起來嬌滴滴的小姑娘竟然是有這樣的一份才能。
一時眾人這才是真的心服口服了,全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來辦差,再是不敢糊弄事的了。
等得簡妍分派完了,她便吩咐著眾人退下,各幹各的事去。又讓侍衛抬了先前受刑的那兩個人下去,請了大夫過來醫治。
待得眾人都走了,只留了她身旁的幾個丫鬟的時候,她方才接過了小丫鬟遞過來的茶盅,揭開盅蓋,慢慢的喝了一口裡面溫熱的茶水。
她早就曉得婉姨娘會在其間搞鬼,所以這幾日就暫且忍耐著。直至今日她方才尋了個由頭,揪了兩個往日婉姨娘最得力的身邊人,又喚了府中所有的下人過來,而後當著他們的面,讓侍衛狠狠的責打那兩個人。
殺雞儆猴這一招,該用的時候她必然是不會手軟的。
至於婉姨娘他們,等到母親出殯之後,她自然是會連本帶利的好好的和他們清算清算的。
她這邊心裡正盤算著這事,那邊就有個小丫鬟進來通報,說是徐侍郎弔唁完夫人之後,請求面見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