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的賞花宴並未停下，但人已經少了些許，只留下一些官位不算高的夫人，在裏頭同人說笑。
誰也未提適才宴會上出現的動靜，仿若這一場，從頭到尾都是平靜與和諧。
而沈桃溪最開始瞧見的江家夫人，在她離開不久後便領着兩個姑娘踏出了李家。
一個是她江家嫡女，一個便是休養了幾日，面色還透着虛弱的江玉柔。
一行出李家，江夫人臉上的笑意便垮了垮。
她們的馬車停在外頭，這路便要多行上幾步。
“我就說沈趙兩家的姑娘都來了，讓你帶着你姐姐去同人親近親近，你倒好，一會找不見人，一會這不舒服，那兒頭疼！”
江夫人的語氣裏帶了些責備，但想起江玉柔和那兩位的關係，到底還是沒有太過嚴厲。
只是心裏難免還是有些生氣。
今兒她特意帶着江玉柔來這場賞花宴，想的便是若能碰上，能借她的手，讓自己的女兒也同那些個厲害的貴女走近一些。
原不確定那兩位會來，可沒承想，連沈家二姑娘也一併來了李家。
這麼好的機會，可偏偏她這庶女突然跟個悶葫蘆似的，不怎麼開口，對去尋沈桃溪也不怎麼熱絡。
“你說你想要多出門轉轉，那些庶女裏頭，我便只帶了你，可你光瞧着不說話，出來轉轉又有何用？”
怕自己的話說重了，江夫人想了想又道：“你也是我們江家的姑娘，往後你若嫁得好，我自然也是跟着沾光，如今帶你出來，自然也存了讓你露頭的心思，只是玉柔，你可千萬莫要捨近求遠，放着現成的關係不去攀啊！”
“母親說的是。”
江玉柔聲音細細小小，行到街上也不敢太擡着頭，“只是今日，母親卻是誤會我了。”
江夫人停下步子，側頭瞧了過去，眼尾寫滿了不高興，但卻遲遲未開口，也不許自己女兒開口，只等着聽這庶女接下來的話。
江玉柔自然明白，她若再不說上幾句，便又要遭嫡姐的冷嘲熱諷。
她咳了幾聲，垂眸道：“女兒今日本是要領着姐姐去尋桃溪和語枝，可後來一想，今兒沈家到底是又被人記在了心裏，那些姑娘們面上不顯，可誰知心中會不會記恨？”
說到此處，江玉柔才擡了些頭，看向自己的嫡母。
“平日裏沈家和趙家確實會護着我，但我們江家若是因此受牽連，被誰記上了，桃溪她們不在身側時，還不是只能受着委屈？屆時還會連累嫡姐，這般想着，女兒哪還敢這時候上去，同她們一處。”
一句平日裏沈家和趙家確實會護着，讓不高興的江家母女忍下了要說出口的話。
江大姑娘冷哼一聲轉過頭，實在看不得一個沒什麼身份的庶女，好像比她厲害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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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夫人倒是極快便壓下了思緒，目光一轉，又添了些笑，“如此說來，還是玉柔謹慎，知曉爲江家考慮。”
“多謝母親誇讚，不過母親放心，今日這李家鬧了一場，多少是損了些名聲，等往後桃溪和語枝去其他宴會，女兒一定帶着姐姐過去。”
見江夫人笑意不達眼底，江玉柔仿若沒瞧見一般，輕聲道：“而且她們平日裏愛去的都是些貴婦人的府邸，李家在她們眼中，若不是沈大姑娘的緣由，她們怕是都不愛來。”
“等那時候我拉着姐姐一起，到時以姐姐的模樣和才情，還不知會被多少人家瞧上呢。”
聽見這話，江家母女臉上的神色纔好看了一些。
江夫人拉過江玉柔的手拍了拍，滿眼慈愛，“也不枉我在這麼多庶女中最疼你，不過你也莫擔心，有母親在，往後你的親事，也一定會是她們之中最好的。”
“玉柔多謝母親疼愛。”
江玉柔垂下眸子，一副乖巧至極的模樣。
沒人瞧見她沉下去的眸光，和那一閃而過的冷淡。
其實今日早在那事之前，她便已經瞧見了沈桃溪和趙語枝的身影，她也想過要不要上前同她們在一處。
可見着她二人親近的模樣，又想起旁側等着撈好處的嫡姐，江玉柔別開了目光。
江家比沈趙兩家差了太多太多。
以往沈桃溪喚她去參加宴會時，偶爾還會送上些衣裙首飾，怕她有的不夠，怕她擡不起頭。
那時候她不知，只覺沈桃溪待她，是真心的好。
可如今想來，那樣的贈禮對沈家而言，同施捨並無二致。
想起來便讓人來上一趟，忘記了，便會將她拋之腦後，同今日一般。
說起三人是如何的好，她們是如何心疼她，可來李家的事，沈桃溪一個字都未曾提起。
直到今日她瞧見她們二人的身影。
可江玉柔並未打算上前。
她穿的還是上一次沈桃溪讓人贈與她的新衣，這樣的衣裙，在她二人眼中仿若被丟棄之物，可即便是無人碰過的衣料，也依舊讓她擡不起頭。
所以江玉柔選擇移開了視線，將身子縮到嫡母身後。
直到她們行遠，她才又站回了嫡姐身側，讓那些家中有少爺要娶妻的夫人們瞧見。
在江玉柔飄遠的思緒中，幾人行到了馬車不遠處。
江大姑娘想要去外頭的街上瞧瞧衣料，拉着江夫人一同而去。
只是還未行上幾步，江夫人便停下了步子，喚了一聲玉柔。
“玉柔你瞧瞧。”
江玉柔順勢看了過去，竟瞧見了沈桃溪身側的小丫鬟，正站在茶樓不遠處的鋪子裏買着東西。
她臉色一白，不情願，卻又不得不跟上去。
“那丫鬟上次我見過，你再仔細看看，可是沈三姑娘的丫鬟？”
“母親，女兒有些，瞧不太清。”
“這如何瞧不清？”
江夫人皺眉看了她一眼。
“你也去那鋪子裏轉轉，沈三姑娘身側的人都認得你，說不準那丫鬟在給她們姑娘買東西，你去了，還能同她們碰上！屆時帶着你嫡姐一起，好生同她們說些體己話！”
江玉柔袖中的手握緊，攥得掌心生疼，可最終，她也只得出聲應下。
“那女兒先去瞧瞧，不過日頭太亮，母親不如先去成衣鋪子陪姐姐逛逛，桃溪慣愛喫這些零嘴，說不準也只是丫鬟特意出來跑的一趟。”
將嫡母勸開了一些，江玉柔這才提步往丫鬟在的地方行去。
只是還沒行到那間鋪子，她便聽到了一陣陰沉不耐的聲音，從旁側首飾鋪外的馬車裏傳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