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皇后失蹤是在她懷孕三個月後。
中宮有孕，有大臣趁機上書請求皇帝充實後宮，既能為中宮分憂，又可為皇家開枝散葉。屆時，皇子出世，後宮充盈，可謂喜上加喜，也可告慰先帝在天之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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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央只是一笑，他還尚未表態，就聽說皇后不見了。
他有些發怔：“不見了？怎麼會不見的？”
小七面上顯過猶疑之色，她低聲道：“午後陳太妃去看了娘娘，說起該選秀了。娘娘說想歇息一會兒，然後就不見了。宮裡都找遍了，沒有。”
她沒說的是，陳太妃剛一說完，皇后就神色有異。現下細細回想起來，她真後悔當時沒能阻止陳太妃說下去。
——陳太妃不過才桃李之年，容貌美麗不在皇后之下。但是很可惜，先帝駕崩，她無兒無女，只能在後宮苦熬日子。不知怎地，她竟想起來探視皇后，並說起了宮中的選秀制度，言下之意，竟像是想讓皇后主動勸說皇上廣納妃嬪……
姬央“哦”了一聲，唇畔浮起一抹笑意。他放下了手中的筆，捏了捏眉心：“是麼？找遍了？宮外也找了？”
“本來不敢驚動皇上，就讓人在宮外也找了。杏花巷有人去過了，慈恩寺也有人去過了，甚至是西山閒雲觀和公主府，都有人去問過了，都沒有。”
小七跪在地上，頭垂得很低很低：“是小七失職，請皇上責罰。”
姬央搖頭：“起來吧，沒你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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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
姬央擺了擺手，只對小七說道：“以後再有這樣的事情，一定要第一時間來告訴朕，不要瞞著。”
小七不解，卻還是點一點頭。
顧嘉夢身邊除了小七，尚有暗衛。宮中守衛森嚴，按說，她的安全應該無虞。她能在小七的眼皮子底下憑空消失，那麼想來只有一個地方了。
姬央猜測的沒錯，他甫一進入玉玦，就看到了顧嘉夢。她坐在玉玦的院中，正認真地盯著棋盤，額前一點碎髮，無風自動。
他靜靜地站在不遠處，默默地看著她。
皇祖母說，他身上的仙氣消去了不少，身上也隱隱有了帝王之相。他忙著朝政，忙著新令，已許久不曾來過此地。
眼前的場景，竟讓他記起以前。那時，她還未及笄，尚是魂魄狀態，每日待在玉玦裡，被他戴在手上。一晃眼，已經是數年了。
他那時又怎會想到，有一天，她會成為他的妻？他微微一笑，放輕腳步，慢慢走到了她對面，在她驚詫的目光中，拈起一枚棋子，走了一步。
“殿下！”顧嘉夢站起身來，臉上的喜色稍滯，她又慢慢坐了下來，聲音也低了下去，“你來了？”
她這聲“殿下”教他心中一動。他輕嘆一聲，拂了拂她額前的碎髮，坐在她對面，離她很近。
他溫聲說道：“怎麼想起到這裡來了？”
“就是想起來了唄。你說，要是在這裡種了花草會怎麼樣？”顧嘉夢聲音很輕，隨手指向一旁，“就在這兒，種點花花草草……”
手上忽然一熱，他握住了她的手：“好姑娘，你是厭倦了做皇后麼？”
顧嘉夢抽.出手來，搖了搖頭：“倒也不是。”
他既然在努力做一個好皇帝，那她作為他的妻子，自然也要努力做一個合格的皇后。沒什麼厭倦不厭倦。她是他的妻子，自當和他同進退。
“那你為什麼躲起來？因為陳太妃的話？因為有人建議充實後宮？”姬央再次不容拒絕地握住了她的手，“傻姑娘，就因為還沒有發生的事情，你就讓自己不開心？”
“我……”顧嘉夢心說，她不是不開心，只是感到悵然。以她對他的瞭解，她知道他必然不會負她。她信得過他，就因為此，她才更覺得無措。
他登基不久，推行新令，正是用人之際。在他繼位之前，他不曾涉足政事，亦沒有強大的人脈和可用之人。她希望她是一個完美的帝王，她不想他因為她而為難。
姬央暗嘆一聲，豈會猜不出她的心思。他笑了一笑：“這些事情，交給我就好。”他沉默了一會兒，說道：“記得當日你曾說過，天下女子莫不是希望一生一世一雙人。既是如此，我又怎會教你失望？”
顧嘉夢微怔，這是他們第二次見面時，她說的話。那時她在街上偶遇他和含山公主，因為記掛著那個夢，她特意跟上去，希望她能阻止此事。當時似是提到了這話，難為他還記得。
“你還懷著身孕，不要多想。”他的神色有些奇怪，“你莫不是忘了，我命格奇特？選秀之事，還是罷了吧。”
顧嘉夢呆了一呆：“罷了？”她明知他不會欺她，卻還是不由得有幾分懷疑自己的耳朵。
姬央站起身來：“傻姑娘，你可能不知道，我朝太，祖皇帝時期，是沒有選秀一說的。”
顧嘉夢點頭：“這我知道。太.祖皇帝登基後，人口凋零。皇帝感念百姓不易，又與皇后白氏感情深厚，願意一生無二色，故廢黜選秀制度。是以太.祖皇帝的子女皆是白皇后所出。”她輕輕嘆了口氣，有些羨慕，有些悵然：“後來，史載，太.祖皇帝和白皇后崩逝於同一日，民間傳言，他們是攜手隱居了……”
“不是隱居。”姬央一臉平靜打斷了她的話，“前面都對，但他們不是隱居了。”
“那，他們是真的是一前一後崩逝？”顧嘉夢訝然，難道是有誰殉情了麼？
姬央瞧瞧她，嘆了口氣：“說與你聽也無妨。太.祖皇帝晚年迷上了一個番邦女子，與白皇后生了嫌隙。再後來，兩人因為政見不合，終成陌路。他們不是隱居，是同歸於盡。”
“同歸於盡？！”顧嘉夢大驚，“怎麼可能！”她讀過白皇后手札，知道太.祖皇帝與白皇后曾經感情很好，讓人豔羨。從字裡行間，也隱隱能猜測出來，他們晚年感情出了問題。但她無論如何也沒想到，他們最後竟然是以那種慘烈的方式結束。
“是，同歸於盡。”他輕拍她的脊背，“因為廢立之事，白皇后殺了丈夫，自己也受了重傷，不久就過世了。此事關系皇家顏面，並不曾告諸天下。有人像你一樣，以為他們是攜手隱居，但願他們九泉之下，能夠和解吧。”
顧嘉夢心情沉重，只覺得難受得很，許久才點一點頭，“嗯”了一聲。
姬央又道：“後來世宗皇帝繼位，皇后無子，這才又開始了選秀。廢除選秀，我朝並非沒有先例。”
顧嘉夢心裡很亂，沉默不語。
“都是過去的事了，不要多想了。”姬央道：“我們不會像他們那樣，我們會好好的。”見她悶悶不樂，他有些懊惱：“不該對你說這些的，嚇著你了。”
“我沒事。”顧嘉夢忙道，“我不會多想的。”她知道她懷有身孕，她也是害怕自己心情不好，會影響腹中胎兒，所以才來了這裡。
這是屬於他們的地方，也是她心中的淨土。她來到這裡後，一顆心很快安定了下來，不好的情緒也很快散盡。她盯著棋盤，不知不覺竟忘了時間。
玉玦的空間裡安安靜靜，隱隱能聽到外面的聲響。
顧嘉夢低呼一聲：“糟了，找不到我，小七要擔心了！”
姬央輕笑：“傻姑娘，你只說小七擔心，就不怕我也擔心麼？”他頓了一頓，又道，“走吧，再不出去，只怕他們要把皇宮翻過來了。”
顧嘉夢臉色微紅，點頭稱是。兩人心念微轉，便出現在了內殿中。
守在外面的宮女內監驚異莫名。不過，他們深知皇帝不是凡人，即使有些不同尋常之處，也都見怪不怪了。
後宮到底還是沒再進新人，皇帝以太.祖皇帝為例，拒絕了選秀。他已有子嗣傳承，何須擴充後宮？因一人之故，使旁人骨肉分散，非仁君所為。
他言辭懇切，態度誠懇。上位者意志堅定，臣子們也不會強求。選秀之事，最終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