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深沉,暗影重重的樹梢之上,一名氣息冰冷的男子正枕着自己的手臂,叼着乾草望着漸漸被烏雲遮蔽的圓月。
很快,身下傳來了一陣沙沙聲,無影立刻警惕的坐起了身子,便見灌木叢後緩緩走出來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人留着一頭幹練的刀削短髮,剛毅的面容俊朗非凡,可那如鷹一般的深褐色左眼卻留着條深深的劍傷,讓他整個人多了幾分冷酷的猙獰之感。
一身緊緻的黑衣襯托得他身材挺拔精壯,腰間掛着兩把削鐵如泥的短刃,而對方一個彎腰,便將身後扛着的肥胖男子輕輕鬆鬆的甩到了面前。
“他是你這次要殺的人?”
無影輕輕挑了挑眉,看着被丟到地上了無生氣的蘇老闆,卻不想這殺手卻是蹲下了身子,表情十分抑鬱的模樣,惜字如金,“失敗了。”
失敗?
這不是死得透透的?
無影只覺得有些奇怪,他一個躍身落到了蘇老闆身旁,察看了片刻後立刻明白了什麼。
煙雨樓第一殺手,代號鴉,一雙奪命短刃出神入化,見血封喉。
可這具屍身卻沒有任何外傷,仔細查看便會發現他的五臟六腑好像被一股強勁的內力盡數震毀了般,能達到這種境界,連無影也不知南靈國境內何時出了這麼一號人物。
“高手。”鴉不甘的緊抿着脣,臉上寫滿了不開心。
“不過,這種貨色本就無需你親自出手。”無影話音剛落,便見暗處無聲的出現了數名煙雨樓的成員。
鴉隨手將一塊玉章拋了過去,來人穩穩接住,語氣裏滿是恭敬,“真不愧是鴉前輩,這狗東西把商會印章藏得那麼深,這下終於是完成委託了!”
留下這麼一句話,來人立刻化成了一道清風而去,無影頓時有些無語。
這傢伙的任務……只是枚印章而已!
“別人殺的,我,失敗。”
只見那男子很快盤腿而坐,懊惱的從懷中掏出了一塊早已涼透了的饅頭啃了起來。
無影沒有想到數年不見,他的脾氣還是這麼古怪。
完成委託便好了,人還非得是死在他手裏的才作數!
斑駁的樹影之下,只見那殺手一邊死死地盯着地上的屍身,一邊撕扯着手裏的饅頭,好像在反省自己爲何沒有先下手爲強。
無影突然有些後悔投奔了這個傢伙,終究是太草率了,誰會想到他除了近乎變態的執拗,還有這癖好,非得研究着死人才喫得下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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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下一秒,一把飛鏢迎面而來,鴉快如閃電的擡起手臂,兩根手指穩穩的接住了暗器,只見上面赫然綁着新的委託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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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立刻站直了身子,將手中的饅頭朝着無影丟了過去,“喫。”
隨後如同鬼魅一般,消失在視線之中。
“……”沉默的看了一眼手裏的半塊口糧,和地上的屍身,他就是這麼對待曾經的救命恩人?
如果不是肯定自己打不過這傢伙,無影真想捏爆他的腦袋!
……
次日,京江上的商船裏傳來一陣打砸聲。
“真是豈有此理,國有國法,行有行規,金家主這是打算將我們這些老商會逼死!”
“凡事留一線,日後好想見,你們把客源都搶走了,未免太不厚道!”
“就是,現在的年輕人真是太猖狂了,真以爲南靈是你們的天下?”
看着幾位從南靈各地趕來的商會長老,金景麒卻是一派悠然自得的模樣,他一個眼神示意,立刻有僕從恭敬的爲他們滿上了酒。
“幾位叔伯息怒,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小侄也沒想到啊。”
誰會想到短短時日,這幾家老商會就徹底沒了生意?
他看京中的娛樂城辦得如此之好,便聽從江雲纓的主意在各大岸口都設了娛樂分城,結果,客人們寧可整日沉浸在那逍遙窟裏,也不肯去別的商會採買。
其中一名老會長幽幽瞥向金景麒,“金賢侄向來懂規矩重義氣,定是受了奸人挑唆,而今,只需把那人交出來,我們幾位長輩便不予計較。”
“老頭子,你說的奸人難道是在下?”江雲纓依舊是那副翩翩貴公子的氣度,此話一出,幾名老者立刻吹鬍子瞪眼。
“無知小兒,你可清楚自己在跟誰說話?”
然而江雲纓卻是不爲所動,她輕輕抿了口茶,好笑的看着那幾個倚老賣老的會長,“沒辦法,誰讓這花茶如此之香,也堵不住你們的臭嘴呢。”
“……乳臭未乾的黃毛小子,我們幾人叱吒各大商會時,你還不知在哪兒喫糖葫蘆,來人,把他給老夫綁起來,沉江!”
一時間,立刻有無數的打手衝了進來,將金景麒和江雲纓團團圍住。
看着幾人臉上露出的狠意,身旁清美的男子表情也不再似從前那般愜意輕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從未有過的沉重。
“小侄原本以爲,念在幾位叔伯與家父的交情,不至於對小侄痛下殺手……”
“交情?這江南第一富商的名號,你們金家也佔得夠久了,本想等你病死以後,再慢慢取而代之,哪知道……你的運氣居然這麼好!”
就在剛剛他們的人來報,今日金景麒居然真的只帶了那位小公子一人前來赴約,金家護衛誰也沒帶,而今,還有什麼好顧慮的?
“嚴叔伯,您也是這麼想的?”金景麒看向爲首的老者,眼底似乎還留着最後一絲希望。
不想,對方卻是淡淡的捋了捋鬍鬚,不痛不癢的回了句,“這次,確實是金賢侄做得過分了,這些年來我們幾位長輩對你也算照顧有加,可到頭來,你卻要趕盡殺絕。”
“好一個照顧有加,聽聞幾位會長當年也是金家的門生,習得了一些經營門道便各自發展,其間金家也向你們伸過援手,助你們建立各大商會,這份恩情可是忘了?”
江雲纓看着這一張張醜陋的嘴臉,忍不住笑道,衆人臉色當即一變,立刻惱羞成怒的訓斥着。
“這兒還輪不到你一個外人插嘴!”
“說的對,上船之前我也提醒過金家主,可他執意要來赴約,把護衛盡數留在岸上。那麼一會兒,幾位會長是不是要說,金家主是舊疾復發,再把一切責任推卸到我這個外人身上?”
幾聲冷笑傳來,“你這小兒確實聰明,難怪有那麼多奇思妙想,老夫都有些捨不得殺你了。”
正當他們以爲勝券在握時,卻見江雲纓輕輕將手搭在了金景麒的肩頭。
“傷春悲秋夠了嗎?留着這幾條雜魚,可實現不了你的野心。”
金景麒眸中流光一閃,許久之後,嘴角才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