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番外︰前世14
皇帝微怔之後, 感動而心痛︰「清清,你這又是何苦……好, 朕依你, 朕都依你。
這世上也只有她, 是出於真心愛他,不爲名, 不為利, 只爲了他一個人。
秦珩疑心自己聽錯了,她驚訝地望向麗妃。却見麗妃娘娘在皇帝懷中安詳地閉上了眼睛, 唇角還帶著一抹滿足的微笑。
昨天明明不是這樣說的!
悲傷、憤懣、失望、無助……種種情緒交織在一起, 秦珩腦海一片空白。
既然不願意去做,為何還要給她承諾?還真是她的好姨母,臨終前再騙她一次!
「珩兒留下,其他人都退下吧。」皇帝擁著麗妃, 聲音落寞。多年前的往事不期然的, 一點點浮上了心頭。
他初登基時,為平衡朝堂, 也為充實後宮, 往宮裡抬了不少新人。他原本屬意蘇尚書家嫡出的三小姐蘇雲清,可惜伊人已同賈家定下婚約。他只得退而求其次, 召蘇家庶出的二小姐蘇雲蕊入宮。
珍妃亡故後,雲清那短命未婚夫沒了性命, 仍待字閨中, 就以女官的身份入宮。兜兜轉轉, 終究還是來到了他身邊。
可惜,她早早故去,連一男半女都沒留下,只有一個養子。
想起麗妃的養子,皇帝掃了一眼面色蒼白、雙目無神的秦珩,看其難過至斯,對這個幷不出挑的兒子生出一絲同病相憐之感。他輕聲道︰「你過來,跟你母妃道個別!」
秦珩依言上前,踉踉蹌蹌。剛行得兩步,就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
……
一道強光劃過天際,緊接著雷聲大作。
年輕的帝王伸手攥住了她的下巴,狹長的鳳眼微微眯起,聲音冷若寒冰︰「四皇弟?不,或許朕該叫你一聲皇妹?」
她被迫抬頭,直面他英俊威嚴的面容,眉如利劍,目若寒星,冠玉般的面孔沉澱著無限的冰冷。
他修長的手指在她臉頰上摩挲,秦珩只覺得血液凝固,遍體生寒,眼前的視綫也變得模糊起來。
她努力睜大眼睛,却只看到白茫茫一片……
……
「殿下醒了?!」
秦珩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淺碧色的床幔。她目光微轉,看見掬月姑姑的關切的臉,有些許恍惚︰「姑姑……」
「殿下,您總算是醒了。您再不醒,奴婢……」掬月姑姑語帶哽咽,「逝者已逝,生者如斯,殿下當好好愛惜自己,娘娘在天上也能放心。」
秦珩坐起身,揉了揉眉心,方才的噩夢還讓她心有餘悸。
果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麼?她竟然夢到那樣的場景。只是,三哥怎麽會當皇帝?還直接戳穿了她的身份?
那熾熱的手掌,懾人的氣勢,她瀕臨死亡的恐懼,她還能清楚得感覺到,真實得可怕。她無法說服自己,那僅僅是一個荒謬的夢。
她攥緊了拳頭,告訴自己,一定不能讓夢境成為現實。
「……娘娘臨終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殿下了……」掬月姑姑的絮絮低語終於引起了秦珩的注意。
她抬眼看向一臉小心的掬月,扯了扯嘴角,語含譏誚︰「姑姑又何必說這樣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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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因何陷入這般困境,她們兩人都心知肚明。
麗妃去世時,她就在旁邊,對當時的場景一清二楚。放心不下她?是拿她當小孩子哄嗎?
但很快,秦珩就收斂了諷意,只作沒看見掬月臉上的尷尬,生硬地轉移話題︰「我,暈倒了嗎?」
她對自己說,沒必要跟掬月置氣。作為極少數的知情者,這些年掬月已經幫了她很多。
雖說掬月是麗妃帶進宮的,但近兩年,掬月的心分明正在慢慢偏向她。
「是呢,殿下。」掬月略一遲疑,有些懷疑方才是自己的幻覺。她後怕而又慶幸,「還好當時黃太醫就在殿外,若是別的太醫給殿下診脉,那可就糟了。」
黃太醫是麗妃的人,當年蘇雲清以女充男能瞞過去,少不了黃太醫的功勞。這些年,秦珩有恙,皆是由黃太醫診治。
秦珩聽後,輕輕嗯了一聲,莫名有些遺憾。若是她暈倒之際,旁人給她診脉,斷出她是女兒身,不知父皇會作何反應?
得知被深愛幷信賴的人欺騙,父皇會惱羞成怒,除掉污點吧?
「皇上說殿下純孝,是性情中人……」掬月的話語被殿外轟隆隆的雷聲淹沒。
秦珩憶起夢境,恐懼襲來,她瞳孔驟然收縮︰「父皇呢?」
「娘娘停靈於正殿,皇上在陪娘娘呢,說是再陪她幾天。」掬月嘆一口氣,「殿下不知道,方才皇上發了好大的火。咱們宮裡有個小太監因爲對娘娘不敬,直接被拖出去打了板子……」
秦珩嘴唇微張,只說了一句︰「我也得去。」
既然誇她純孝,那她必然得做出純孝的樣子來。
掬月微愣,繼而勉強笑道︰「是呢,殿下稍等一會兒。奴婢給殿下端些吃的,墊墊肚子,待會兒也能有力氣。」
守靈是力氣活兒,殿下身子又弱,須得格外小心。
秦珩瞧她一眼,點了點頭︰「有勞姑姑了。」
掬月悄悄離去。
秦珩脫下寢衣換了衣衫,踩著靴子走下床榻。
她的寢殿中,有一面一尺多高的黃銅鏡,光滑平整,端端正正立在桌上。她剛一靠近,鏡中便映出了她的面容。
俊眉修眼,顧盼神飛,跟她那容顔端麗的生母頗爲相似。
但願她不像母妃那般短壽。
殿外雷聲隆隆,大雨傾盆。秦珩自然又想起了那個噩夢,她深深嘆一口氣︰活著,必須得活著。
見丁小姐容貌美麗,落落大方,帝後二人都極滿意。嗯,也不枉教太子等她幾年。這婚事可以定下了。
當陶皇后含笑問丁小姐︰「可許了人家不曾」時,皇帝藉故離去。
丁小姐螓首低垂,滿面紅暈,用縴縴玉指絞著衣帶,不發出半點聲音。
陶皇后微微一笑,親切地執起丁小姐的手,聲音溫柔︰「你與東宮年歲相若,倒也相配……」
她話未說完,丁小姐便猛地抬起了頭,怔怔然問道︰「太子麽?」
「不是太子,還能有誰?」
丁小姐低下了頭,繼續沉默。是啊,不是太子,還會是誰?很小母親就暗示過她的。
陶皇后見過不少貴女,對丁如玉的寵辱不驚很滿意。她又說了幾句閒話,見丁小姐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她笑了一笑,也能理解,就教丁小姐先回去。
丁小姐今日進宮,被特許乘馬車而入。馬車在宮裡緩緩行駛,她能聽見車輪滾動的聲音,一下一下碾在她心上,她的思緒漸漸飛遠。
在宮門口,馬車驀地一停,她身子往前一撲,差點跌出去。還是丫鬟眼疾手快拽住了她,她才不至於出醜。
她心跳加快,後怕不已。
「小姐身體可有不適?方才馭者無禮,衝撞了小姐,還望小姐見諒。」男子冷冽的聲音驀然在車簾外響起。
丁如玉深吸一口氣,簡單答道︰「無事。」她不知此人是誰,只隱約聽得聲音很年輕,年歲不大。她心知出入宮廷的,定然是身份貴重之人。她不清楚方才是怎麽一回事,但她幷不想多事。
馬車繼續前行,她輕撫猶自跳個不停的心臟,低低嘆了口氣,耳畔隱約聽到一個沙啞的聲音︰「皇兄,那是誰家馬車……」
她心裡一咯,皇兄?莫非,那就是太子?太子秦璋的名頭,她自然聽過,只是無緣得見。原來,那就是太子的聲音啊……她輕輕合上眼,有些許恍惚。
沒聽到答案,秦珩繼續壓著嗓子問皇兄︰「……皇兄怎麽知道那裡面是個小姐?」她微微歪了頭,黑亮的眼睛眨也不眨盯著秦,眸中氤氳的水汽看得秦有點不自在。
——今日是武安侯孟越的生辰,他們兄弟倆結伴前去給其祝壽。武安侯性子古怪,又無妻小。偌大的候府只有幾個老奴幷若幹丫鬟僕婦。他壽辰之際,竟也無其他同僚前來。師徒三人將就吃了些菜肴,飲了幾杯薄酒,就算是過壽了。
孟侯爺的壽辰,秦珩不好推拒,只估摸著自己的酒量,飲了兩小杯,不敢再飲。
她練了三年,酒量大概比先時有了長進。她同秦宮乘馬車回宮時,坐得端端正正,神志清醒。此刻却有了些許醉意而不自知,追著秦要答案。
他們乘的馬車在宮門口與丁府的馬車差點相撞,秦下車致歉,四弟待呆愣楞的,也跟著踉踉蹌蹌下車。人家車還沒走,老四就問他怎麽知道馬車裡是個小姐。還能為什麼?!車上有丁家的徽記,今日皇后召了丁小姐進宮,不用想就知道裡頭是丁小姐啊。
他有些不耐,擰了眉︰「上車!」
秦珩衝他傻傻一笑,猶不忘做個請的手勢︰「皇兄,請。」
輕嗤一聲,秦心內有幾分無力。還以爲四弟的酒量真見長了,怎麽還是才兩杯就醉?哦,或許比先時好點,還能撑到回宮,沒在馬車上就睡著。秦率先躍上馬車,一回頭,見四弟正欲上車,可惜手脚像是癱軟了一般,費了好大的勁兒也上不去。
她癟了臉,苦兮兮的︰「皇兄……」
這聲音低低的,不若平時的沙啞,甜甜的,糯糯的。秦心一軟,伸手,提起四弟的肩頭,微一用力,將其拽了上來。
唔,這小子一直練武,為何還這樣輕?將弟弟安放在馬車上,命馭者繼續前行。四弟喝醉了以後,身子骨發軟,坐不住一樣,腦袋不自覺地就往他身上倒。
秦試圖將弟弟身子擺正,失敗兩次後,乾脆放弃了,把老四的腦袋按在自己肩上。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還是自己也喝醉了,他竟然聞到了香味,極淺極淡,非蘭非麝,分明是從四弟身上傳來。他猜測大約是衣裳上的燻香。
秦看著弟弟單薄的身軀,沒來由想起自己方才拎著他肩頭將他提上馬車的場景。他心念微動,伸手捏了捏弟弟的肩頭,又比了比自己的。他眉頭微皺,肩也太瘦弱些。
他手緩緩向下,比了比自己背的厚度,又去比四弟的。他剛碰到四弟的衣襟,還未來得及仔細量,馬車就停了下來。
「殿下,到了。」
秦手的方向微微一變,晃了晃弟弟的肩膀,低聲道︰「醒醒,到了!」
然而四弟呼吸平穩,一動不動。車厢裡的光綫不大好,可他能清晰地看到四弟臉頰紅潤,睡得正香。他乾脆將四弟抱下馬車,送回章華宮。
看見自家殿下被三殿下抱回來,掬月極力保持鎮定,上前要接過秦珩。
秦只瞥了她一眼,輕啓薄唇︰「我來吧!」他對章華宮很熟悉,不用掬月帶路,就徑直往寢宮而去。小心將弟弟放到雕花大床上,離開時他不忘吩咐掬月︰「好生照顧你們殿下。」
掬月胡亂點頭,提到嗓子眼的心終於落下。她方才真怕他會一時興起,脫掉四殿下的靴子。她對自己說,這樣不行,一定要說服殿下與三殿下保持距離。
殿下和三殿下走得太近了。
她有點後悔,也許很早之前,她就應該狠心阻止殿下同三殿下交好的。
兩人幷沒有跪多久,陶皇后聽聞皇帝罰跪一事,匆忙趕來求情。
她言辭懇切,感情真摯,皇帝的面色緩和了不少。對陶皇后,他雖無多少情意,但是還有一分尊重在,何况她又是太子之母,不能不給她面子。點了點頭,皇帝命人去免了兄弟二人的責罰。
秦珩隨著秦,一起向父皇母后施禮謝恩,看起來老實懂事。
皇帝低頭飲茶,任他二人保持著行禮的姿勢,一言不發。
秦珩的小腿隱隱發顫時,她聽到陶皇后刻意壓低了的提醒聲︰「皇上……」
皇帝「嗯?」了一聲,像是剛注意到他們︰「罷了,看你們母后面上,饒你們一次。以後若再犯——」他頓了一頓,鳳眼微眯,冷聲道,「絕不輕饒!」滿意地看到兩個兒子神情凜然,他轉向秦︰「朕聽聞你從宮外帶了幾本書。是什麼書?宮裡沒有嗎?」
秦低眉斂目,如實作答︰「回父皇,是兵書韜略。」
「喜歡兵法?」皇帝挑眉,有些意外。
秦點頭︰「是。」
「竟然喜歡兵法!」皇帝笑笑,眸中帶著一絲戲謔,「難道是想當將軍?」
秦珩悄悄看了秦一眼,她猜不透父皇此刻的想法。
秦察覺到四弟擔憂的目光,心中稍暖,他微微一笑,暗暗給了四弟一個安撫性的眼神。他抬起頭,認真答道︰「回父皇,如果朝廷需要,孩兒願披鎧甲,爲國盡忠。」
皇帝一楞,玩味一笑︰「朕竟不知道你有這等心思……好了,你們兩個回去吧!」
他揮了揮手,令兩個兒子退下。
跟著秦走出來後,秦珩長舒了口氣,輕撫胸口。太陽已經下山,半邊天空被晚霞染得通紅一片,巍峨的宮殿壯麗肅穆,她不覺多看了兩眼。
站在她身側的秦,雙手負後,同她一樣目視前方,良久才道︰「走吧!」
今日之事,算是暫且擱下了。三日後本是秦珩與雅山齋約定好的取畫的日子,這一回她不敢大意,提前禀明緣由,征得父皇同意後,帶著若幹侍衛出宮取畫。
把這幅觀音祝壽圖收好,秦珩了却一樁心事,靜待皇祖母的壽辰。
不過,先到來的是中秋家宴。今年睿王回京,皇帝少不得要設宴來慶祝一家團聚。
家宴是陶皇后安排的,就設在玉清宮。陶皇后不用燭火,教人從庫房取出了幾顆拳頭大小的夜明珠,布置妥帖,將宮殿映得如同白晝一般。訓練有素的宮人端著酒水在殿中穿行,襯得玉清宮猶如仙境。
今夜酒菜自不必說,俱是難得的佳肴。歌舞也高雅大方,美不勝收。秦珩不大喜歡這樣的場合,不免有些意興闌珊,她强打起精神,扮演好老實的四皇子。
她的行爲落在秦眼中,則是另一番光景了。秦很快得出結論︰老四心情不好。
八月十五,月圓人團圓,四弟大約是觸景生情,想到了自己形單影只,又礙於團圓家宴,不敢感傷,所以只能强顔歡笑。
環視一周,將各人的歡喜收在眼底,秦雙目微斂,對四皇弟頓生憐惜之意。沒娘的孩子,連悲傷都像是偷來的。
他忽然覺得殿中柔和而明亮光芒變得刺目起來。他低聲吩咐了身後的內監阿武幾句。阿武點頭,領命而去。
這一夜平靜而祥和,一家人和睦,其樂融融。
酒過三巡,起舞的宮娥退下。微醺的睿王醉眼朦朧︰「皇兄,今夜月明星稀,又是仲秋之夜,何不讓佷兒們各自賦詩一首?」
皇帝拊掌而笑︰「此言甚好。」他目光微轉︰「琚兒,你是長兄,就由你先開始吧!」
大皇子秦琚騰地站起,硬邦邦道︰「父皇,孩兒做不出詩,願意自罰一杯。」
皇帝笑笑,不以爲意︰「噯,都是自家人,做的不好也……」
他那句「也不打緊」還未說完,秦琚就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徑直坐下。
見他自說自話,秦珩眉心微攏,父皇不會喜歡大皇兄這樣。
皇帝面色陰鬱,目光沉沉,他酒杯裡的酒水灑了大半,猶未發覺。
秦珩默默嘆一口氣,也不知道大皇兄是怎麽想的,爲何表現出來的模樣,教人這麽不自在呢?
不自在的不止她一個。太子秦璋暗嘆一聲,想要站起身來,打個哈哈,將此事揭過。——原本是一樁小事,然而父皇不喜歡大皇兄,那這事兒就不小了。
沉默著的寇太后忽然開口︰「你這是幹什麽?好好的,非要提什麼作詩!你小時候不善此道,現在就來作弄佷兒?」
聽她話中之意,竟是在指責睿王。衆人一怔,只當她是打圓場,心想這般圓過去,倒也不錯。
睿王忙起身謝罪,他俊美而精緻的眉眼,微微上揚著,臉上滿是笑意︰「母后這話說的,可真是冤枉孩兒了。」
寇太后擺手,頗不耐煩︰「好好的家宴,都教你給攪和了……」她站起身,扶著嬤嬤的手,眉目清冷︰「皇帝,哀家乏了,你們繼續。」言畢,搖搖擺擺離去,竟不再看睿王一眼。
秦珩目瞪口呆,不是說皇祖母很疼惜皇叔麽?怎麼會當眾給他沒臉?雖說往年太后也會藉口乏了提前告退,但這一回,竟像是被皇叔氣得提前離席。
睿王的笑意僵住,原本清俊的臉顯得有幾分可笑。他靜靜地注視著寇太后離去的方向,半晌方自嘲一笑,一臉歉然對皇帝道︰「如此,是臣弟的錯。」
他臉上的寂寞憤懣清晰可見,皇帝暗覺快意。因秦琚而生出的不滿瞬間消失殆盡。他安慰弟弟兩句,打了個哈欠,這家宴,也就散了。
秦珩越發覺得沒趣,今夜之事,更堅定了她的念頭︰在宮裡,少說話,少做事。多說多錯,誰能想到皇叔那一個提議,就造成尷尬局面呢?
不過老實沉悶的四皇子肯定不會多管閒事,她同秦待父皇母后等人離開後,才相偕而去。
夜風涼涼,送來遠處桂花的馨香。
秦與她並肩而行,湊到其耳邊,低聲道︰「四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