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二皇子聽了, 倒是想起了那瓊娘在軍營裡鎮定自若說服自己去勸服楚歸禾的情形, 那樣的女子,還真是個賢內助,竟然叫琅王那等子放蕩不羈的散人,都收斂了不少的脾性。
不過這樣一來,他倒是覺得有一事想不通了:「若你所說的前世幻夢是真的, 你是為何會捨棄她那樣的女子, 而就了柳萍川?」
這一句話,便問得尚雲天有些尷尬了。
劉剡不是他的大皇兄, 尚雲天賣弄了幾許玄虛便會盡信他之言。
是以當初尚雲天在科考落水恢復了前世記憶後, 雖然第一個投奔的便是二皇子劉剡,但是那劉剡卻未就此收留他,而是給他立了投名的軍令狀, 讓他潛伏投靠於太子。
而尚雲天倒是一步步遵循著在二皇子那許下的承諾, 不斷低挑唆著太子與琅王之間的矛盾, 最後, 到底讓太子失去了隆寵, 儲君之位被廢。
但是投名狀呈上,那二皇子也會總如今日這般突然要找尋他話語裡的破綻一般,突然發難。
往日的疑問,尚雲天總能從容應對。可是偏偏今日的之問也觸動了他的心結,一時間竟然語滯得無法應答不上來。
只是在劉剡看來, 尚雲天此時滿臉懊喪困頓之情, 其實比千言萬語都有說服力。
放著瓊娘那般才貌無雙的女子不愛, 卻選了柳萍川那等蠢物,若是換成是他,大概也會如尚大人此時一般,露出一臉便祕月餘的表情來吧?
當下只是哈哈一笑,算是給情場失意的尚大人解圍了,又道:「不過如你所言,既然今世與前世不盡相同,發生了些微的變化也是有可能了。不過你覺得這一世,他還會不會如你夢境中般,坐在了那金鑾殿中?」
聽到這裡,尚雲天的身子都是微微發抖,他想起了前世的一幕。
整個金鑾殿被血洗一空,彼時即位的太子也被那人一箭射死在王座之上,到處血流成河,那人一步步跨過倒下的屍體,走向了尚且未閤眼的太子,伸出腳來,將他狠狠地踹下了龍椅。
太子吐著血沫子,整個人若離水甚久的魚兒,殘喘地吞嚥著最後的幾口氣。
而那人便是那般俯視著,若失了靈魂的魔……
想到這,他擡起頭道:「那廝不過是取了叫人不防備的先機,如今有二殿下洞察先機,必定不會叫前世亡國之亂重演……」
二殿下淺笑著看尚雲天:「如君之言,便是大沅之幸,你已盡心,且看隨後的機緣造化了。」
尚雲天趕緊低下頭來,只是心內卻是感覺總也摸不到二殿下的脈門。
前世裡叫人不及防備的何止是琅王楚邪?便是這個一直不顯山露水的二殿下也是會叫人看走眼的。
若不是他窺得前世的先機,又怎麼料想這麼個前世差點被流放的二皇子,才是大沅真命所在?
想到這,他辭別了二皇子,快步走了出來。劉剡不是太子,並不喜聽多的歌功頌德之言,劉剡看得更多的是人的行動能夠必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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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尚雲天自知,還有許多善後的事宜要做,不然若是留下半點破綻,都是會叫二皇子看在眼中,遭了他的厭棄……
於是這昏沉的一夜,便掩護著各路人馬的行動,異常忙碌的地過去了。
瓊娘身子乏累,只是又睡不安穩,便會一時夢一時醒地睡了個混沌覺。
待得天亮,便匆忙漱洗一番,上了馬車去。
一如前世一般,琅王被軟禁在遠離香客的皇寺後半山。
到了門口,只見平日裡十分鬆散的皇寺如今是戒備森嚴,門口有十幾名披著盔甲的皇家侍衛持戟而立,盯著過往的香客。還有一隊配劍的皇家侍衛圍著皇寺不斷巡遊。
常進前行幾步,走到侍衛面前,說道:「車上乃琅王的王妃,過來探望琅王。」
侍衛頭領一驚,跟著常進來的車前,施禮道:「還請王妃稍侯一二,待下官進去稟告上官。」
聖上雖然將琅王軟禁在皇寺,但是並未禁止來人探望,是以片刻後此次主事軟禁的的侍衛將領便命令侍衛放行。
瓊娘下了馬車,由婢女攙扶著,在常進和侍衛的護衛下,進了皇寺,向後半山前行。
一路上,瓊娘看到許多的侍衛荷刀負劍,或明或暗,將後半山嚴密地圍住。
瓊娘直看得心驚肉跳,唯恐現世裡琅王的遭遇,比前世更加可怖,但面上還是不動聲色。
她一路沉默不語,便是早早設想了楚邪的種種可能遭遇的不安,免得一會見了,自己先是承受不住落淚。
終於進了後半山的皇寺,那禪房外倒是無人把守,只是門半掩著,瓊娘提裙過去,待得看到琅王時,一路上的提心吊膽登時不見,只是快被氣得要去拿人來打了——只見琅王在禪房內正與滄海大師下棋。
待看見瓊娘入內要開口說話時,琅王還伸手示意著她禁言,只凝神去看那棋盤上的棋局。今日便是非要解開這般僵局不可。
他向來是個棋藝高手,雖然先前輸了滄海大師的一盤棋局,卻並不甘心,這一局便是摒心靜氣,最後終於一字落下,扭轉乾坤。
琅王這之前緊皺的眉頭頓時舒展,整個人都神采飛揚。
之前一直等他落子,似乎老僧入定依然酣睡的滄海大師突然睜開了滿是褶皺的眼,看著那棋盤不語,只搖了搖頭。
琅王挑了挑眉道:「大師這是何意?難道我這一局下得不對嗎?」
滄海捻著手裡的佛串道:「施主這一局落子,堪稱絕妙,只是施主的得失心太重,貧僧不過先前贏你一局,你便入了執念,捨得一夜不睡,也要與貧僧分個高下,這一局贏,下一局可能便是輸,這一世是贏,可能下一世又輸了,生生世世死死,這般執著又有何用?」
琅王哈哈笑道:「大師不要這般小心眼,本王可是朝中出了名的懶散閒人,卻不過是在戰場與棋盤上執著一較高下,怎麼惹得您要打佛偈禪語來點化本王,難道本王是這頑靈不化之人?」
那滄海許是累了,也不再跟琅王多言,只衝瓊娘道一聲阿彌陀佛,便起身舒展僧袍,慢慢踱步離去。
那琅王也起身朝著她走來,笑著一把抱起她道:「這般離不得夫君?不過離開一夜便追來了,可是帶了什麼吃食?」
瓊娘氣得一捶他的胸脯:「這般情形,怎麼只想吃?」
當下顧不得其它,只細細詢問獵場的意外。
瓊娘聽了琅王的陳述後道:「王爺可想到這許是不是意外,若是有人故意為之,賊人是如何動手的?」
琅王道:「我射出三只羽箭,第三只羽箭中途突然變換了方向,射中了一旁的十皇子。本王征戰沙場多年,射箭無數,不敢說百發百中,也斷不可能偏離如此大,此必是人為。當時本王便懷疑羽箭或射弓被動了手腳,詳細檢查了一番,但是射弓羽箭都沒有問題。救治十皇子時,本王又命人在周圍仔細搜尋,也無發現,是以本王一時也無頭緒。」
瓊娘默然片刻,低聲道:「會是……誰做的此等事?」
琅王也低聲道:「本王初時也這般想,與本王深仇大恨到如此地步的,京城中似乎只有前太子了。但是我二人的仇怨,更多的乃是身份地位使然。如今他已被罷黜,二皇子成了太子,他當務之急乃是對付二皇子,實不宜橫生枝節選在此時與我為難。但他剛愎自用,心胸又小,也許便是恨我拉他下太子位所以報復也未可知。」
琅王所說甚是在理,瓊娘也是琢磨不透,不由眉頭緊鎖。
琅王輕輕一笑,抱瓊娘入懷道:「王妃且放寬了心,聖上也知本王乃是被人陷害,十皇子之事另有其人,斷不會懲罰與我,否則豈不是稱了幕後之人的心意。」
瓊娘心中卻是覺得未必如此,皇家最重威嚴,十皇子畢竟傷在琅王的箭下,就算聖上明知事有蹊蹺,怕有不會輕饒過琅王。只是這些於事無補,徒亂人意。
瓊娘強笑了一笑,道:「既如此,我便恭候王爺平安歸來,再為王爺接風洗塵。」
兩人又說了一會子話,侍衛將領走進來,有些為難道:「時候已然不早,王妃還請回府,日後再來。」瓊娘這才離開皇寺,回到王府。
第二日晨光漸亮時,瓊娘想了一宿,卻是沒有什麼頭緒。
這時聽見屋外燒水丫鬟跟喜鵲低語:「聽說了嗎?慶豐樓可賠了錢銀了,正排隊給人退票呢!真沒想到只演了幾場,那戲班的臺柱子竟然暴斃而亡,怎麼死得那麼急?戲班子剩下的人也不言語一聲便溜了。害得慶豐樓的老闆到處跟人作揖賠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