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甄寶璐走後,宋執望著懷裡抱著閨女的妻子,才緩步過去,柔聲喚道:「瓊兒……」他展臂想要抱她,只是往昔溫順的妻子,竟稍稍往後退了一步。
宋執的手稍稍一滯,就僵在那裡,半晌才道,「還生我的氣?」
他的眉眼溫溫柔柔,同平日沒什麼兩樣。
見她靜靜垂著眼兒,不言不語,宋執才歎息道:「那件事情,我會處理好。」怕她生氣,他又輕聲安撫道,「你放心。」
甄寶瓊稍擰著眉,緩緩抬起臉,說道:「倒也沒什麼。娘說得對,這事兒若是傳了出去,二表妹的閨譽受損,會影響她的親事。你……你的確該負起責任來。」
甄寶瓊說這話時,語氣很平靜。那日魏氏過來找她談話,說了宋執和魏明珠的事兒,然後問她的意思。甄寶瓊是個聰明人,自然知道她這婆婆的意思——就是讓她開口接納魏明珠。
換做以前,她知道為妻者應當賢良淑德,以夫為天。替丈夫納妾,那是妻子應該做的事兒。可如今呢,她和宋執成親之後,他待她專一癡情,她自然存著私心,不想和別的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她以為自己嫁對了人,他是真心愛她,她也喜歡他,未料這種事情,還是發生了。
甄寶瓊的話一落,宋執便是再好的脾氣,臉色也旋即沉了下來。
他伸手握著她瘦弱的肩膀,低頭看她,一字一句道:「你明明知道這不可能。我看著她長大,待她同親妹妹沒什麼兩樣,知道她對我的心思之後,我便儘量避著她,若我真的想娶她,何必等到現在……」他心裡有些失望,總覺得她根本就不相信自己,她在她妹妹面前,什麼話都能說,偏生在他面前,總是隔著一層。
他深吸了一口氣,將她抱得緊了一些,說道,「那日我什麼都沒做,你不信我?」
那日宋執出去應酬喝了些酒,回來的時候,恰好遇到了住在府上的魏明珠。那魏明珠見他醉醺醺的,便好心扶了他一把。而那宋執,平日裡不近女色,身邊就這麼甄寶瓊這麼一個妻子。那會兒有些神志不清,以為是體貼的妻子,便將她抱在了懷裡。魏明珠本就喜歡宋執,雖然驚訝,卻也由著自己的本心偎在他的懷裡。好在宋執很快察覺出了異常,將懷裡的魏明珠推開了。
誰曾想,這一幕竟被宋執的娘親魏氏身邊的丫鬟看到了,並且將此事告訴了魏氏。
魏氏知曉之後,沒找宋執商量此事,反倒同甄寶瓊提了。
卻說甄寶瓊生產那一日,同宋茵在院子裡散步的時候,遠遠的,就是看到宋執和魏明珠在一塊兒。宋執親自向魏明珠道了歉,魏明珠曉得宋執是正人君子,也沒有怪罪,只是眼眶有些紅紅的,二人之間的氣氛有些曖昧。那會兒甄寶瓊並不知情,也不知他們二人在說什麼,心裡難免有些誤會,一時恍惚,這才不小心摔倒了。
後來平安生完孩子,她見宋執待自己溫柔體貼,甄寶瓊就覺得自己是冤枉了宋執,是她自己太小心眼兒了。
誰知還沒出月子,魏氏就同她說了此事。
魏氏本就因甄寶瓊剛出嫁不久就死了娘心下有些不適,總覺得晦氣。之後好端端的,卻早產生了一個女兒,更是想給宋執納妾。
魏氏先前喜歡甄寶瓊,也是因為她賢良淑德,是皇城貴女之典範。只是魏氏沒想到,甄寶瓊進門之後,宋執便一心守著她,決口不提納妾之事。這婆媳自古都有矛盾,如此種種,魏氏難免想到那魏明珠的好來,心道:若是當初兒子娶得是魏明珠,應該就如她長媳那般溫順大度,絕對不會做出獨佔丈夫的事情來。
甄寶瓊也不是那種受不得委屈的人,平日裡魏氏這個婆婆,若是對她有些刻意的刁難,她也是絕對不會在宋執面前說的。在外人看來,這一家子相處和睦,甄寶瓊和魏氏婆媳關係融洽,親如母女。就是連甄寶璐,也是這麼認為的。
魏氏再如何刁難她,她都可以忍。只是有一點,甄寶瓊是無論如何都受不了的——那就是魏氏對她女兒的不滿。
因阿團是個女娃,自打出生起,魏氏就沒有抱過這個小孫女。
她心裡憋著氣,替女兒抱不平。直到那日魏氏提了要讓魏明珠當宋執的妾室,才徹底惹怒了甄寶瓊。
甄寶瓊咬了咬唇,沒有說話。
宋執這才無奈道:「你嫁給我也快一年了,我是什麼樣的人,你難道不清楚嗎?」
他箍得太緊,兩人靠在一起,擠得甄寶瓊懷裡的小阿團有些不舒坦。小傢伙癟了癟嘴,旋即嚎啕大哭了起來。
甄寶瓊性子溫順,但身為娘親,看著女兒難受,態度也強勢了一些,緊張道:「你趕緊鬆開,弄疼阿團了。」
宋執忙將手鬆開,看著那哭得小臉通紅的女兒,也露出責備的表情。他抬眼,靜靜望著妻子,看著她哄著女兒,等到女兒的哭聲漸漸止住了,就繼續說道:「這件事情,我會解決好的,你放心。」
甄寶瓊沒說話,一直低著頭,等到他出去了,聽著他的腳步聲漸漸消失,這才緊緊抱著懷裡的女兒,眼淚旋即落了下來。
那晶瑩的淚珠落在小阿團肉嘟嘟的臉上,小阿團怔了怔,睜著烏溜溜的大眼睛望著自己的娘親。小傢伙低低「唔」了一聲,卻極乖巧的沒有再哭鬧,乖乖偎在娘親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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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寶璐從忠勇侯府出來,卻是心不在焉的。身邊沒有薛讓,她沒個商量的人,只能同祝嬤嬤說了。
祝嬤嬤聽了之後,就說道:「少夫人,你倆雖是姐妹,可這件事情,到底是夫妻倆的事兒,您不好管。這夫妻倆,整天處著,再好的脾氣,也是會發生矛盾的。您千萬別插手。」
也不是祝嬤嬤沒良心,只是這甄寶瓊已經嫁出去了,甄寶璐也已經是別人家的媳婦兒,這自個兒家裡的事情、夫妻間的事情,就算是親姐妹,也不好插手的。
甄寶璐擔憂道:「可若是姐姐受了什麼委屈,忠勇侯府的人欺負她呢?」
她姐姐的性子柔弱,上輩子用這嬌弱之軀,護著他們三姐弟,可那都是被逼出來的。這輩子娘親雖然病逝,那爹爹還是國公爺呢,她倆錦衣玉食的,她姐姐的性子自然比上輩子更柔弱些。
祝嬤嬤道:「少夫人,倘若真的如您所說,那這件事情,也不是您來插手的。這會兒你若是鬧了,替自家姐姐出了氣,可您又不能一輩子待在忠勇侯府,時時刻刻護著她。這四姑娘的性子老奴也瞭解,雖然溫順,卻也不是那種任由人欺負的。再說了,老奴瞧著,那宋二公子待四姑娘如珠如寶,若有什麼事兒,他定然會護著四姑娘的。假使今兒不是因為忠勇侯府的其他人,而是宋二公子,那您就更不用擔心了。過幾日這小夫妻倆就和好了。」
甄寶璐也是關心則亂。細細想來,祝嬤嬤說得有理——她一個娘家的出嫁女,哪好隨便插手姐姐的事情?既然姐姐不打算和她說,那她也不能強行去問或者調查。
她抬眼看著祝嬤嬤,淡淡道:「是我太擔心了。興許他倆真的沒事兒,是我想多了。」
甄寶璐就是這護短的性子,也是祝嬤嬤非常欣賞的一點。她笑道:「嗯,若是少夫人不放心,過幾日再去看看,到時候這小夫妻保管和好如初了。」
就著祝嬤嬤的話一想,甄寶璐果然輕鬆了些。
回府之後,甄寶璐去了如意堂。
老太太笑盈盈道:「來得倒是巧,省得我再派人過去。」
甄寶璐有些疑惑,但見著老太太笑容愉悅,知道定然是件好事兒,又瞥見老太太手邊的兩封信——其中一封已經拆開了,還有一封被壓在下面。
甄寶璐一眼就認出了信封上的字兒,眉眼間異常興奮。
老太太瞧著她的晶亮璀璨的眼睛,打趣兒道:「你倒是眼尖。」她將壓在下面的家書拿了出來,遞給甄寶璐,「讓哥兒的信。上回出征的時候,統共就寄了一封家書,報了平安。這會兒倒好,出門一個月,這家書就來了。」老太太知道他倆感情好,長孫不過是念著妻子,給她的家書,也是順道的。
這會兒顧氏、薛宜蓉、薛宜芳她們都在,甄寶璐心下甜蜜,這臉皮還是有些薄,被老太太打趣兒的羞紅了眼。
她恨不得將老太太手裡的家書奪過來,可念著矜持,也不過是小心翼翼接過。她瞧著信封上的字兒,用指腹撫了撫,忍不住翹了翹嘴角,若非老太太他們在場,她當真忍不住就這麼拆了。
甄寶璐怯怯抬眼,眸中壓抑著喜色,小聲道:「祖母……」
老太太最喜歡甄寶璐這般的女兒家嬌態,抬手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說道:「成了,你回去好好看吧。」
祖母果真瞭解她。
甄寶璐臉上火辣辣的燙,心裡卻是笑嘻嘻的。
她拿著信,朝著老太太行了禮,又向顧氏她們打了招呼,這才出了如意堂。
老太太瞧著她歡喜的樣兒,看著也覺得舒坦,含笑道:「這孩子……」語氣卻是滿滿的寵溺。
顧氏見著老太太對甄寶璐如此寵愛,這臉色也有些不大好看。薛讓不過弱冠之年,這回若是立了軍功回來,還不曉得老太太會開心成什麼樣子。
是以顧氏心下有些希望薛讓不要平安回來,甚至惡毒的想:萬一這薛讓戰死沙場了呢?
甄寶璐極快的回了四和居,一進去,氣息都有些不穩,小臉紅潤,翕唇喘著氣兒。她匆匆忙忙將這封家書拆開,拿出裡面的信,就這麼攤開看了起來——
阿璐卿卿如晤。
單單是看到開頭這行字兒,甄寶璐的臉頰就「唰」的一下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