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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佈時間: 2024-09-10 05:28: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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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侯爺非但不同意,反倒大怒,狠狠地呵斥了提起此事的紀宗文。

“你說什麽?”

許馳本一直安靜聽著,到了此處,他蹙眉打斷,“你說,此事老侯爺並未答應?”

在隔壁石室的高煦,聞言睜開了一直半閉的眼瞼,黑眸銳利光芒微閃,隔著那面大水晶,將視線投向紀祥。

那面水晶鏡是單向透視的,紀祥並不能看到隔壁,不過無端端的,他心頭依舊一緊。

咽了口涎沫,他萬分肯定點頭,“沒錯,老侯爺認為兩家人都姓紀,雖一時政見不合,但到底同氣連枝,怎麽生出謀害念頭。”

第八十章

封後之初, 老侯爺是讚同奪嫡的。

畢竟女兒都當皇后了,膝下也有嫡出皇子, 距離那個位置僅一步之遙。

若是出了一個皇帝外孫,紀氏一族將搖身一變, 成為京城最頂級的世家。往下幾代,繁榮興盛沒有問題。

然而, 他卻不同意謀算靖北侯府。

臨江侯府與靖北侯府同出一脈, 血緣關系十分親近。紀宗慶剛正不阿,不願意結黨營私, 要堅定不移當中立保皇黨。

兩家政見不同,老侯爺惋惜,不過也僅此而已, 他從未生出其他念頭。

因此紀宗文提出這個想法時, 他驚詫萬分,怒意盈胸, 狠狠怒斥了一番。直到兒子唯唯諾諾, 打消念頭, 這才算罷。

然而,事情真那麽簡單嗎?

當然不是。

老侯爺年紀大了, 早在七八年前, 就卸下了擔子,將爵位傳了個世子。彼時的臨江侯,已是紀宗文。

既然退居了二線,自然就不及以往耳聰目明。畢竟, 臨江侯府的絕大部分權柄,他也一並交到兒子手上了,自己頤養天年。

紀宗文表面妥協,實際上卻陽奉陰違,既然父親不同意,他們手足幾個就自己乾吧。事後父親再氣憤,還能告發自家不成?

於是,他立即聯系了改名換姓的胞弟,大同指揮同知穆懷善。

嗯,當時的參與者,還是一個非常關鍵的人,那就是穆懷善。甚至,因親臨戰場,他還親自設計了整個計謀。

“你是說,松堡之役乃穆懷善為主謀策劃?”

突然,刑審室出現一道男聲,不疾不徐,沉穩而淡然。他聲音不高,穿透力卻十足,教人不容忽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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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祥聞聲望去,卻見刑審室門前,不知何時已站了一個身穿藍色雲紋錦袍的年輕男子。他白玉冠束發,長相清雋,濃黑劍眉下,一雙黑眸尤為銳利,淡淡地掃了石室一眼。

這就是皇太子殿下。

他曾遠遠見過皇太子幾次,對方一身溫潤氣息,讓人印象尤為深刻,與此時迥異。

這大約才是這位天潢貴胄的真面目吧。

紀祥心下一凜,忙垂眸不敢再看。只不過,他的余光卻不可避免掠過整個刑審室。

一屋子黑衣暗衛早已俯身見禮,包括許馳,而石室中的紀家人,不知何時已經被帶離。

這裡面,僅剩下他一個外人。

見了皇太子的面,顯然他是絕不可能活著出去了,紀祥本心中還有一絲僥幸,此刻也全消失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既然如此,為家人掙條活路也是好的。

“沒錯。”

紀祥也不遲疑,立即便答話,“皇后欲謀算前靖北侯已久,可惜一直未有機會,直到四年前韃靼大軍壓境。”

皇后有心思,紀宗文亦然,可惜他們距離太遠,戰場瞬息萬變,二人心有余而力不足。

好在,他們還有個胞弟。

穆懷善極有能耐,但不可否認的是,有了臨江侯府的勢力協助,他多年來少走了不少彎路。因此,跟兄姐聯系還算緊密。

他雖性情古怪,但對此事極感興趣,一接到京城密報後,便立即謀算起來。

當時大戰已經打響,松堡、宣府兩城互為犄角之勢。若松堡破,宣府壓力劇增;若宣府也告破,京城危矣。

作為大周朝北邊最重要的一個防守據點,這兩地兒遭遇韃靼最猛烈的進攻。其中因為城池更小,守城將士也更少,松堡壓力遠勝於宣府。

紀宗慶作為松堡統帥,被圍城許久,在萬分危急之時,終於順利送出了求援信報。分別往比鄰的宣府,以及距離不算太遠的大同去了。

其實那個時候,大家都很艱難,也知道松堡肯定更加困難。然而既松堡求援,那情況肯定是危急得不能再危急了。

宣府那邊一咬牙,硬生生分出幾萬兵馬,交由大將楚立嵩,立即馳援松堡。

至於大同這邊,原都指揮使已戰死,指揮同知穆懷善臨危受命,掌控了大局兼兵權。

想當然,這邊是分不出兵來的。

非但如此,穆懷善還早已暗通了宣府內部,並提前做下了種種安排。等楚立崇領軍出了宣府不久,便遇上了攔截,他與眾將士奮力突圍,激戰了一天多,才終於成功。

只可惜,馬不停蹄奔到松堡之時,已經晚了。

“負責攔截楚立崇援軍者,究竟是何方神聖?”

暗衛搬來案椅,高煦撩袍落座,他本一直安靜聽著,到了此時,突然發問。

一語正中最關鍵之處,他抬眸,盯著紀祥,薄唇輕啟吐出兩個字。

“韃靼?”

這個猜想一直都有。畢竟那個時候,大周這邊兵力吃緊,就算穆懷善想從大同派軍阻攔,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且還有很重要一點,就算真能派出去了。自己人打自己人,還是在全軍一心抗外敵的背景下,普通將士不可能一放上去就悶頭打的。

大夥兒難免詫異,難免遲疑,有了縫隙,根本不可能困住幾萬援軍一天多。

楚立嵩之能,高煦再清楚不過。

這幾年裡,他反覆推敲過,援軍被阻止拖延,只能是韃靼下的手。

大周這邊,有人為了一己之私,私通外敵。韃靼替這人清楚異己,這人替韃靼通風報信,並戰前提供便利,戰後掃除痕跡。

這雙方倒是皆大歡喜了,只悲劇了松堡一城軍民及幾萬援軍。

高煦放在案上的大手收緊,眸光冷冷,盯著紀祥。

紀祥心中一顫,垂首不敢對視,只點了點頭,低聲答話,“是。”

當時的穆懷善,雖是指揮同知,年輕有為,但頭頂上還一個都指揮使。上峰坐鎮大同已久,根深蒂固,他即便想動作,也極難。

況且做這等事,大量使用己方軍隊終究是不好的,人多口雜,他總不能將所有人滅口。

於是,穆懷善將目光投向韃靼。

皇后與臨江侯接信後,猶豫了一番,最終還是鏟除異己的心思佔據上風,同意了。

得了準信的穆懷善,立即設法與韃靼方接上頭。

當時韃靼久攻不下,損兵折將,正騎虎難下,雙方一番討價還價,最終達成了協議。

紀祥之所以會知道,是因為他經手過這些信箋。

韃靼既然是與紀後一黨有交易,協議當然得由兩方領頭人通信並簽署,當時的穆懷善在韃靼人眼中,還不夠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