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國公夫人
簡妍和徐妙錦現下正跟隨著魏嬤嬤前去雅安居的路上。
「……我就見不得她們母女的那副囂張樣兒。什麼東西!一個是個庶女,一個只是個算不得主子的姨娘罷了。不過是夫人這些年身子不好,沒那精氣神管著這後宅的事,那婉姨娘又在國公爺面前撒嬌撒痴的,國公爺又念著她長女好歹也是給了寧王為妾的,所以就讓她暫時的管一下這後宅裡的事罷了。可這母女幾個倒是將自己當做了這國公府的女主人一般。像今日這樣招待各家大人女眷的事,婉姨娘一個姨娘,倒是有多大的臉呢,竟是敢出來招呼?她壓根就沒有擺正自己的位置。」
魏嬤嬤也不曉得為什麼,論理她雖然只是第二次見簡妍,可心裡就是覺得簡妍很親近,這樣的話也肯對她說。
簡妍跟在離她身後半步遠的距離,垂著眼,面帶微笑的聽著。
方才她對魏嬤嬤說了那樣的話,原也是想借魏嬤嬤的勢去見鄭國公夫人的。而魏嬤嬤當時便也應了,只說是夫人現下有空的,老奴現下就帶姑娘過去。
婉姨娘和李念蘭當時自然是不肯幹的了,只說夫人身子原就不好,簡妍又是個身份低微的商女,怎麼配去見夫人呢?可魏嬤嬤是個老辣的,她當時就問著婉姨娘和李念蘭,怎麼在這國公府裡,國公爺說的話還不好使了?倒還要聽著你們母女倆的?你們若是覺得心裡有什麼不舒服的,儘管去回了國公爺,老奴就在這裡等著領國公爺的處罰就是。
魏嬤嬤是鄭國公夫人的乳母,極得鄭國公夫人的信任。又是個性子耿直的,尋常鄭國公都要賣她兩分臉面,是以既然她都這樣說了,婉姨娘和李念蘭自然是不敢再說什麼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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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念宜在旁邊卻是有些看不下去了。
自己的生母和妹妹被一個嬤嬤這樣堵的沒有話說,傳了出去她也是沒臉的。於是她當時便冷聲的說了幾句話,言下之意無非是這是她們一家人之間的事,關著她一個奴婢什麼事了?也該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才是。可結果,魏嬤嬤當即一句話就堵了回去,宜夫人你是個出嫁女,國公府裡的事與你又有什麼相干呢?末了魏嬤嬤臨走的時候,還特意的貌似好心的對婉姨娘說了一句,今日府裡雖然是來了這樣多的女眷,可夫人早就是安排好了足夠的丫鬟人手,就用不著婉姨娘在這裡伺候各位達人的女眷了,婉姨娘沒事還是早些回自己的院子裡歇著去罷。
言下之意無非也就是說婉姨娘也只是同奴婢一樣的人罷了。於是當即婉姨娘和李念宜、李念蘭母女三人只被她給氣的面如金紙,目瞪口歪的。
魏嬤嬤覺得心中暢快了,隨即便也不理會她們,帶了李信和簡妍還有徐妙錦就轉身來了這雅安居。
路上她不住的瞧著簡妍,越瞧就只覺得心裡越發的生了親近之意起來,所以這樣的話便也肯對她說上一說。
簡妍心裡就感嘆著,魏嬤嬤方才是暢快了,可到底也是得罪了婉姨娘她們母女三人。倒不曉得她們三人會不會暗地裡給魏嬤嬤使什麼絆子呢。
若是因著她的緣故,讓魏嬤嬤在婉姨娘她們手裡不好過了,那可真的全都是她的罪過了。
這時她又聽得魏嬤嬤在問著她:「簡姑娘今年多大了?是哪裡人氏啊?」
既然這魏嬤嬤是鄭國公夫人極為倚重的心腹之人,簡妍覺得也是沒什麼好對她隱瞞的。且說不得還要藉著她的手才能真的向鄭國公夫人揭曉自己的身世呢。於是她便面上帶了抹清淺的笑意,如實回答了:「我今年十四歲。原是隆興府人氏。」
「十四歲?隆興府?」魏嬤嬤口中低聲的念叨了兩句,目光又瞥向了簡妍。
簡妍面上柔婉的笑意一直都在,微垂著頭,任憑著魏嬤嬤打量。
想來魏嬤嬤心中是在想著,她怎麼生的和自家夫人是那樣的相像呢?
「簡姑娘是幾月的生辰?」簡妍這時又猛然聽得魏嬤嬤問了這樣的一句話。
於是她便抬了頭起來,輕柔的笑道:「我是七月的生辰。」
「七月?」魏嬤嬤的腳步頓了頓,目光閃了閃。但她也沒有再問什麼,只是領著簡妍和徐妙錦繼續的往雅安居而去。
只是簡妍卻是冷眼瞥見她一直沉穩的腳步較方才快了一些。
雅安居位於這花園子的正中。一處獨門獨戶的院子,周邊樹木蔥蘢,外面還有兩只仙鶴正站在寬大的芭蕉樹下剔翎。旁側的水池裡錦鯉悠閒的游來游去,又有幾對羽毛絢麗的鸂鶒浮在水面上,景致端的是好,且難得的又十分幽靜,實在是極適合休養的一處所在。
魏嬤嬤引著簡妍等人進了雅安居的院門,立時便有小丫鬟上前來恭敬的問候著:「嬤嬤您回來了?」
又對著李信屈膝行禮。
魏嬤嬤嗯了一聲,有些急促的就問著:「夫人現下可是醒著?」
那小丫鬟笑道:「夫人早就是起了。見著今日日頭好,夫人說要出來曬曬日光,吩咐人搬了圈椅到院子裡日光好的地方來。那圈椅上的靠背和貂鼠皮墊子還是奴婢親手墊的呢。」
魏嬤嬤嗯了一聲,隨後便對那小丫鬟說道:「有客人過來拜見夫人。你快領了我們過去。」
那小丫鬟忙應了一聲。一面心中好奇,便暗暗的瞥了徐妙錦和簡妍一眼。
待目光瞥到簡妍時,這小丫鬟面上也立時就現出了很訝異的神情出來。
簡妍心裡只想著,自己到底和那鄭國公夫人長的是有多相像的呢?怎麼一個兩個的見著她都是這樣一副訝異的神情?
而魏嬤嬤此時已是在催促著那小丫鬟帶路的了。小丫鬟便沒有再看簡妍,轉過身帶路去了。
於是片刻之後,簡妍便見著前面黃花梨的圈椅上面正有一個中年婦人閉目斜倚在椅背上。
她腰上蓋了一張白狐裘,旁側有個小丫鬟半跪在她身旁,正在動手輕柔的給她捏著腿。
饒是一早就在心裡做好了準備,可簡妍在望見面前的這個婦人的時候依然還是震驚的站在了原地。
她終於是可以理解為什麼這鄭國公府裡的人看到她為何會訝異的緣故了。
她竟然,竟然真的是與這鄭國公夫人生的極其的相似。
她有一種錯覺,看到面前的鄭國公夫人的時候,就仿似看到了自己往後三十來歲時的模樣。
魏嬤嬤一直在旁邊冷眼瞧著簡妍的反應。這會她見了簡妍面上震驚的神情,便悄悄的走到了圈椅旁,俯身下去輕聲的喚著:「夫人。」
她喚了三聲之後,鄭國公夫人——她在家時閨名叫做聶青娘的——便輕輕的嗯了一聲,然後緩緩的睜開了眼來。
待見著魏嬤嬤,她有些蒼白的面上浮了一個淺淡的笑意出來,開口問著:「魏嬤嬤你回來了?信哥兒可是也一併過來了?」
一壁就轉頭望著旁側。
然後她就看到了站在那裡的簡妍,立時便怔愣在了當地。
而簡妍被她那樣的目光望到的時候,也不曉得是怎麼回事,忽然就覺得自己胸腔裡的一顆心被人猛然的伸手緊緊的攥住了一般,只酸痛的厲害。
「魏嬤嬤,魏嬤嬤,」聶青娘這時雙手緊緊的握著手邊的圈椅扶手,整個身子都坐正了,轉頭看向魏嬤嬤,「你看那裡,那裡是不是站著一個姑娘?跟我很相像的一位姑娘?」
她的面上原是不正常的蒼白的,可是這當會因著激動,兩頰卻是泛上了一絲潮紅。而且可能是說話說的太急了,隨即便不住的咳嗽了起來。
魏嬤嬤忙伸手輕輕的撫著她的背,一面又吩咐著旁側的丫鬟:「起風了,快扶了夫人回屋子裡去。」
又抬頭對簡妍等人說著:「簡姑娘,徐姑娘,請隨了奴婢進屋子裡來。」
聶青娘卻是不肯走。待咳嗽稍微的好一些之後,她便緊緊的抓著魏嬤嬤的手,只是連聲的問著:「魏嬤嬤,那邊站著的那位小姑娘是怎麼回事?你快告訴我。」
魏嬤嬤托著她的胳膊,扶著她起身,而後方才輕聲的說著:「那位是簡姑娘。因著國公爺見她跟夫人您生的極是相像,便想著讓她過來拜見您。」
「簡姑娘?」聶青娘目光只是簡妍的身上,黏住了一般,只是不肯移開分毫,口中也在喃喃的說著,「簡姑娘?」
心下卻是有幾分失落的。
她原先看到簡妍的時候,只以為這是國公爺終於找到了她當年失落的女兒,但卻不想卻不是。面前的這位姑娘只是生的跟她很相像的罷了。
但心中畢竟還是存了幾分疑心的。於是她便問著魏嬤嬤:「這位簡姑娘,是什麼來歷呢?」
魏嬤嬤邊扶著她往屋子裡走,邊說著:「夫人,等進了屋奴婢再細細的告知您。」
魏嬤嬤扶著聶青娘一徑進了內室,讓她在臨窗的木炕上坐了。又給她身後墊了大迎枕,又給她的腿上蓋了白狐裘,而後方才引著簡妍和徐妙錦過來拜見。
簡妍這會已是斂下了面上和心裡的異樣,面上帶了得體的淺笑,上前和徐妙錦一起對著聶青娘行禮。
聶青娘的目光自望見簡妍開始就一直在她的身上沒有移開過。
這時魏嬤嬤俯首在聶青娘的耳旁輕聲的說了幾句話。於是簡妍就聽得聶青娘在震驚的說著:「竟然是這樣的巧?這位簡姑娘是隆興府那裡的人氏?今年也是十四歲?還是七月的生辰?」
魏嬤嬤點了點頭,低聲的說著:「方才奴婢在路上問過她,她是這樣說的。」
於是聶青娘望著簡妍的目光一時就越發的熾熱了。
簡妍其實現下也不曉得該怎麼辦。
雖然她知道自己不是簡太太親生的,而按著徐仲宣的推測,她極有可能是面前這位鄭國公夫人的親生女兒。可是這事應當怎麼和鄭國公夫人說呢?總不能上來就直接撲了過去痛哭流涕,說我是您的女兒啊。然後掏了脖頸裡戴著的那只銀鎖出來,又說著那會她身旁躺著的僕婦是個什麼樣的吧?這樣給人的感覺實在是太刻意了,倒怕人家以為她是有意為之的。
雖然若認真說起來,今日的這一切全都是有意為之的,可是也不能叫人家看了起疑啊。
簡妍心中在快速的想著對策。這時她眼角餘光忽然就瞥到了李信脖頸上戴著的那只長命鎖。
李信現下正倚在聶青娘的身旁。想來是見屋子裡的氣氛有些怪異,他又素來是個話不多的,覺得有些無聊,便掏了一直戴在脖頸裡的長命鎖出來,拿在手裡不住的把玩著。
這長命鎖做了海棠四瓣的式樣兒,正面鏨刻著蓮葉荷花,下沿垂了五根底部裝了小鈴鐺的銀鏈子。李信拿了這銀鎖在手裡把玩的時候,不時的就可以聽到這小鈴鐺發出的清脆的輕響聲。
簡妍心中一動。
於是她便裝做極其感興趣的模樣走上前一步,望著李信手裡把玩著的銀鎖,笑道:「我瞧著世子手裡的這只銀鎖極其眼熟的。式樣倒是與我戴的那只銀鎖很是相似呢。」
聶青娘側頭望了一眼李信手裡在把玩的銀鎖,而後又僵著脖頸過來望著簡妍,問出來的話語調都是有些變了:「你,你也有一只這樣的銀鎖?」
簡妍做了天真無邪,毫無心機的模樣出來,笑著點了點頭:「是啊。這樣海棠四瓣的式樣兒,倒好似沒有多少銀鎖是這樣的,所以小女見著世子手裡的這只銀鎖就覺得甚是眼熟。」
「那你的銀鎖在哪裡?」聶青娘原本是背倚著大迎枕的,可是這會她卻是上半身往前傾了過來,聲音裡也滿是急促,「快拿來給我瞧瞧。」
簡妍面上似是被聶青娘給嚇到了的模樣,往後退了兩步,一面又扭頭不安的望著魏嬤嬤,似是在尋求她的幫助。
魏嬤嬤此時心裡也很是著急的。
這個簡姑娘生的和夫人是這樣的相似,生辰年月也是對得上的,又是隆興府那裡的人,原先她就心裡有所懷疑的了。而現下她又聽得簡妍說她有一只和世子一模一樣的長命鎖……
這樣的長命鎖原還是夫人小時候夫人的父親吩咐銀匠打了給她戴的,上面的一枚小鈴鐺裡面刻了夫人的名字。後來夫人還不慎摔了一跤,將其中的一只小鈴鐺摔破了一角。其後及至夫人在來京城的途中早產生下了她的第一個孩子之後,眼見得那孩子身子極其的不好,便尋了她小時候戴的這只長命鎖出來,親手掛在了那孩子的脖頸上,只盼望著那孩子能長命百歲的。
可是後來那孩子連同著乳娘一起失落了,眾人都說這孩子定然是沒了。但這麼些年來,夫人心中始終還是存了一絲希望的,覺得她的那個孩子還活著,而且終有一天她能再見到她的。
這是夫人的第一個孩子啊。第一次做母親時的那種悸動,便是過了這麼些年依然是不能忘卻的。縱然是後來夫人又生了世子,也命人特地的打造了個一模一樣的銀鎖給世子戴在脖頸上,可她到底還是不能忘卻自己在路途中早產生下來的那第一個孩子。而因著思念這個孩子,夫人這些年的身體也就越發的不好了。
想到這些往事,魏嬤嬤覺得眼眶都有些濕潤起來了。
於是她忙溫聲的對簡妍說著:「簡姑娘,你的那只銀鎖可是帶在了身上?若是帶在了身上,就拿了出來給我們夫人瞧一瞧。就瞧一瞧就好了,你不用害怕。」
簡妍抿了唇,目光有些戒備的望著魏嬤嬤和聶青娘。
而魏嬤嬤和聶青娘則是一臉殷切的望著她。聶青娘更怕會嚇到她似的,斂去了面上的急切之色,語氣也溫和了幾分下來:「簡、簡姑娘,你不要害怕。你的那只銀鎖就給我瞧瞧。我只瞧一眼,一眼就好。」
簡妍覺得這當會鋪墊的也差不多了。反正聶青娘和魏嬤嬤心裡應當是不會猜想到她是故意的將話題往銀鎖那裡引的。
於是她便對著聶青娘點了點頭,而後伸手自衣服裡面掏出了脖頸裡戴著的長命鎖,取了下來,上前兩步遞到了聶青娘伸出來的手掌心裡。
銀鎖上面還帶了簡妍身上溫熱的體溫。
同樣的海棠四瓣的式樣兒,同樣的正面鏨刻著蓮葉荷花,反面鏨刻著長命百歲四個字,下沿垂了五根底部裝了小鈴鐺的銀鏈子……
且其中第四只的小鈴鐺那裡缺了一道小口子,第一只的小鈴鐺裡面鏨刻了一個小小的青字。
聶青娘拿著銀鎖的雙手都在發抖,胸前裡的一顆心卻是鼓鼓的,脹脹的,似是有什麼東西就要爆裂開來一般。
「魏嬤嬤、魏嬤嬤,」聶青娘扭頭望著魏嬤嬤,面上因著激動和不敢置信而現出了不正常的暈紅出來,「你快過來瞧瞧這只銀鎖。」
早在簡妍將這只銀鎖遞到聶青娘手裡的時候,魏嬤嬤就湊近了過來仔細的瞧了瞧。
而現下她又伸手拿了這銀鎖起來,仔仔細細的看了第一只和第四只的小鈴鐺,而後她抬頭,一臉嚴肅的對著聶青娘說道:「夫人,這是您小時候戴過的那只長命鎖,不會錯的。你看這第一只小鈴鐺裡面鏨刻了一個青字,這是老爺當初特地的吩咐打造這只銀鎖的銀匠鏨刻上去的。再有這第四只小鈴鐺這裡缺的這道小口子,是您八歲的時候不慎摔倒了磕碰掉的。當時您為著這事還整整的難過了兩三日的呢。」
說完這些,魏嬤嬤又轉頭來看簡妍,溫聲的問著:「簡姑娘,你能不能告知我,你這只銀鎖是從哪裡來的呢?」
簡妍就有些犯了難。若是說這只銀鎖是她自小就有的,她也不曉得是哪裡來的,只怕過後這鄭國公夫人定然是會找了簡太太和靜遠師太過來詢問的,到時露餡了反而不好。所以莫若還是實話實說的好。左右徐仲宣說過,靜遠師太那裡,他會處理好的。而她一直都很相信徐仲宣。
於是她便老實作答:「這只銀鎖是靜遠師太給我的?」
「靜遠師太?」聶青娘手裡緊緊的攥著那只銀鎖,面上的暈紅依然未褪卻一分,只是急切的問著,「靜遠師太是什麼人?她又是從哪裡得來的這只銀鎖?她將這只銀鎖交給你的時候有沒有說過什麼話?」
簡妍搖了搖頭:「靜遠師太是隆興府裡觀音庵的住持。她從哪裡得來的這只銀鎖小女是不知道的。而她將這只銀鎖給我的時候好似也並沒有說什麼。」
聶青娘扭頭望著魏嬤嬤,顫著聲音只問著:「這靜遠師太又是怎麼一回事?那這只銀鎖到底是不是……」
說到這裡,目光遲疑的望著簡妍。
「夫人,您忘了還有一件事?」魏嬤嬤伸了手,舉過了肩,指了指肩膀後面。
聶青娘面上是恍然大悟的神情。
「對,對。我竟然忘了這樣的事。」
隨後她便轉過頭來,儘量的讓自己面上的神情看起來不那麼急切,聲音聽起來也並不是那麼激動,柔聲的說著:「簡姑娘,能不能麻煩你一件事呢?」
「夫人客氣了。」簡妍只裝作不知,禮貌的回答著,「若是小女能辦到的,一定替夫人您去辦。」
「我能不能,能不能看看你的肩膀後面?」一見簡妍面上又露了不安的神情出來,她忙又安撫著,「你不要怕。我並沒有什麼其他特別的意思。我只是,只是想看看你的肩膀後面,就看一眼。就一眼,好不好?」
說到後來,她的語氣中滿滿的都是懇求之意了。
簡妍暗暗的嘆了一口氣。
她覺得她再這樣裝下去實在是太不人道了。
可是她隱隱的卻又覺得自己的心裡滿是罪惡感。
眼前的這位鄭國公府人,只以為她是她親生的女兒,在她面前表現的是這樣的激動和急切,可是就算現下的這身子是她女兒的身子,但是內裡的芯子卻並不是她的女兒啊。可她竟然這樣處心積慮的想著要利用鄭國公夫人深愛自己女兒的那顆心而去獲得一個國公府嫡出姑娘的名號去抵抗周元正。
於是簡妍便很是不敢再看聶青娘的目光,她有些心虛的別過了頭去,抿唇輕聲的說著:「好。」
聶青娘明顯的舒了一口氣,隨即便吩咐著李信和屋裡的丫鬟全都出去。
徐妙錦出去的時候,擔憂的望了簡妍一眼。簡妍則是對著她點了點頭,示意她不要擔心。
一時屋子裡就只剩下了聶青娘和魏嬤嬤。
魏嬤嬤走上前來,柔聲的安撫著簡妍:「簡姑娘,不要怕。我們夫人只是看一眼你的肩膀後面就好。」
說罷,伸了手就要來解簡妍的衣服。
但簡妍卻是往後退了兩步。
讓別人伸手來給她解衣服的這種事,她是不習慣的。
於是她便低低的說著:「我自己來解衣服就好。」
其實也不過是解開長襖和裡衣上面的幾顆盤扣,將衣服拉到了肩膀下來就好了。
而後她慢慢的轉過了身子,背對著聶青娘和魏嬤嬤。
但見她露出來的肩背部分白皙若雪,而後背靠近右肩那裡正有一朵梅花形狀的胎記。
雪白的肩背,殷紅的梅花,花蕊花瓣皆是那樣的清晰,仿似是巧手工匠雕刻上去的一般。
魏嬤嬤這一剎那只覺得似是有一面大鼓在她的心裡被猛然的敲響了,轟轟之聲不覺,震驚著她的四肢百骸。
而聶青娘在怔愣了片刻之後,忽然不管不顧的就從木炕上爬了下去,腳步踉踉蹌蹌的一路直衝到了簡妍的身後,而後猛然的伸手自後面緊緊的抱住了她。
「孩子,我的孩子。」她泣不成聲,語氣抖顫如顛篩,「你終於回到娘身邊來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