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武術
皇帝又道:“這種事情, 以後自己做主就是了。你是監國, 可代君理政。”
紀恆頷首:“是。”
不過雖然父親給了他無上的權力, 可他還是在遇事時跟父親商量,以示尊重。——儘管最後多半採取的是他的意見。
皇帝對太子的信賴與支持,朝中大臣看在眼裡, 都知道東宮地位穩固。皇上這是要給兒子鋪平路啊。
謝凌雲在臘月下旬回了忠靖侯府。她出閣十多天,還怪想家的。她看紀恆忙, 本想自己偷偷溜回去。她在行動前跟紀恆商量, 算是打招呼。
紀恆聽她說明來意,當即說道:“我陪你一起去吧。民間有回門之說,咱們是該回去走走。”
倒是他疏忽了。這幾日他一直忙著政事, 忽略了她的感受。她在宮裡也沒幾個認識的人。他一直說著要給她自由,不願束縛她。可或多或少, 這皇宮都會對她產生一定的影響。
謝凌雲呆了呆:“你不忙麼?你忙你的事情吧, 我很快就回來了。”
她知道他忙, 她自己一個來回也用不了多久。
她這個“回來”教紀恆心裡一暖。他搖搖頭:“不礙事, 手頭上的事情都處理好了。”
陪她出去走走的時間還是有的。
謝凌雲點一點頭。
兩人換了衣衫,乘馬車便裝出行。謝凌雲穿了一件黛色的大氅, 越發顯得臉龐白皙柔嫩。紀恆將手爐遞給她, 輕聲解釋:“這是你進宮後, 第一回出門,我自然該陪著,這樣你面上也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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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謝凌雲笑了一笑,“我知道你對我好。”可她並不接手爐:“我不冷呢, 我內力好,身子壯。你拿著就行了。”
紀恆挑眉,她言下之意,是他身體不好了?
他待要跟她分辯兩句,卻聽她笑吟吟地續道:“你要是挨凍,我會心疼的。”
她大眼睛忽閃忽閃,說出的話情致纏綿,紀恆心裡那點子不滿早跑到爪哇國去了。他“嗯”了一聲,乖乖抱著手爐,不再強要給她。
阿芸願意哄人開心時,還真能把人哄的高高興興。
沒有提前打招呼,他們到謝家時,也未驚動太多人。忠靖侯外出訪友,他們就只見了衛氏並謝律夫婦。
天氣冷,衛氏身上不大爽利,又有些犯懶,只勉強說得兩句話,就稱自己乏了,不能陪他們了。
謝律還好,薛氏一見女兒,就紅了眼眶。她拉著女兒的手,半晌只說一句:“阿芸……”
“阿娘,我好好的呢。十幾天不見,阿娘想我沒有?”謝凌雲在母親面前跟出嫁前並無兩樣,依然撒嬌賣乖。
薛氏含笑點頭:“嗯。”她拉過女兒,細問女兒在宮中種種。
宮裡不比其他地方,一舉一動都要小心。她還叮囑女兒,要好好跟太子相處,莫要使性子,別恃寵而驕。她記得太子對阿芸很好。但這種好,焉知能持續多久?
謝凌雲笑道:“阿娘放心,我肯定會跟他好好相處。”
他們現下好著呢。
對她這話,薛氏並不完全相信。避過女兒,薛氏又以慈母的姿態請求太子對阿芸多些包容。她對太子說,阿芸憨直,不懂事,太子知道她的性子,多多擔待。
紀恆笑笑:“阿芸很好,沒有不懂事。”
他們如今互通了心意,他覺得她很好。而且,老實說他挺喜歡她的憨直。她發覺自己的心思後,就果斷告訴了他,沒那麼多彎彎繞繞,不必試來探去。他們新婚燕爾,很是親密。
見太子神情認真,薛氏略略放心。阿芸過得好,她也能高興。
回門一趟,謝凌雲心情好了很多。回去路上,她興奮之情不減,跟紀恆分享自己的新年計畫。
紀恆耐心聽著,心說自己也有計畫,只是現下還不好告訴她。
其實對即將到來的新年,謝凌雲有一點點擔憂,她這輩子從未跟家人以外的人一起過年。
新年是忙碌的,不過謝凌雲自己倒還輕鬆。東宮裡有紀恆信得過的掌事嬤嬤,皇宮的內務現下還有石貴妃負責,她要做的事情並不多。
石貴妃提議今年初一再宴請一品命婦。
紀恆否了,他輕聲說道:“中宮猶虛,不必如此。”他心說,等他日他繼位,阿芸為後,再教命婦進宮覲見吧。現在就讓阿芸先清閒一些。
對紀恆的體貼,謝凌雲很領情,她連聲說:“紀恆,你真好。”
紀恆只“嗯”了一聲,說道:“若真覺得我好,那還得依我一件事。”
“什麼?”謝凌雲好奇。
紀恆附耳在她耳邊輕說一句,引得她面紅耳赤。他一臉無辜地看著她:“不是說我好麼?”
謝凌雲捶了他一拳:“誰說的?你最壞了!”
她雖然注意著力道,可紀恆還是不由得扯了扯嘴角,倒吸一口冷氣。
謝凌雲慌了神:“怎麼了?我打痛你了麼?教我看看,我方才控制了力道的。”
她著急而又自責,把方才的羞窘完全拋到了腦後。
紀恆搖搖頭,也不說話,趁她心神不寧,伸臂抱住了她:“不用看,抱一會兒就行了。”
謝凌雲心裡酸甜柔軟,低了頭笑,卻不去掙開。
除夕夜,他們陪皇帝一起守歲,直到交了子時才去歇息。
紀恆抱著她:“阿芸,這是第一年,以後年年歲歲,咱們都在一處。”
過去的一年對他來說,是不平凡的。他正式娶妻,成為男人。又開始監國,真正掌國家大事。
她陪在他身側,他希望以後的每一年,她都能在他身邊。
謝凌雲咯咯直笑:“好啊。”
她初識情愛滋味,一時一刻都不想與紀恆分開。他所說的,也正是她想要的。
皇宮裡的生活對她而言,確實乏味。她過了年後,開始召集身邊的宮女,練習她修改過後的武功。這武功,招式由繁變簡,威力也大減,主要用於活動筋骨,強身健體。
對她此舉,紀恆自然是支持的。他一來不想她煩悶,她有事做當然好;二來,他對她的本事一向信服。她說能強身健體,他深信不疑。
而且,他自己也想著將阿芸所繪武藝大肆推廣。他跟阿芸交談過,知道阿芸畫在紙上的,與她教給軍中將士的不一樣。這功夫跟人對敵時,作用不大,但是強身健體,延年益壽不在話下。
於是,他默默支持了她這一行為。
太子妃年輕貌美,性情隨和,說是教大家做耍子。眾人或好奇或從眾,也跟著活動練練。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東宮的事情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看著。阿芸才教得一日,石貴妃就知道了此事。那人的言辭不大友好,說看著像是一種奇怪的巫蠱之術。
一向謹慎的石貴妃少不得就去稟告了皇帝。她不敢擅專。
皇帝聞言,愣了片刻:“你說太子妃?太子妃在幹什麼?”
“臣妾聽聞太子妃自稱是帶領宮人玩樂,但是看著卻像是什麼巫蠱的儀式。臣妾見識短淺,也不能決斷。”石貴妃忐忑不安,“是非曲直,臣妾也不清楚。”
皇帝一笑,放下手裡的書:“巫蠱?倒是新鮮。愛妃,陪朕去瞧瞧?”
石貴妃點頭應下。
皇帝不相信阿芸會大張旗鼓用巫蠱之術,他想著阿芸沒那麼歹毒的心腸,也完全沒有用巫蠱的必要。
太子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如今又負監國之責。阿芸作為太子妃,母儀天下是早晚的事情。她又不蠢,用巫蠱去害誰?
皇帝沒乘轎輦,同石貴妃一起,慢慢悠悠晃到了東宮。迎面便看見一排宮人神情認真地做著相同的動作,口中呼喝兩聲,一院子的鶯聲燕語。
“這是做什麼?”皇帝不由地問道。
“啊?”沒人通報,謝凌雲這才看到皇帝。她一驚,忙行禮,“父皇,貴妃娘娘。”
皇帝如今對謝凌雲沒有太多意見,他和顏悅色:“阿芸,你這是在幹什麼?可有人說,你在後宮大張旗鼓,搞巫蠱,搞祭祀。你可有話說?”
謝凌雲老實回答:“回父皇,兒媳是閒著無事,教宮人一些拳法。怎麼就是巫蠱祭祀了?”
她聽說過巫蠱祭祀,知道後宮裡頭,很忌諱這些。
“哦?那阿芸是想訓練出一支娘子軍來?”皇帝失笑,掃了石貴妃一眼,看見石貴妃臉色微紅,他又移開了視線。
“不是,就是一些強身健體的本事。”謝凌雲答道,“這招式跟人對敵未必能勝,就是讓身子骨強健一些罷了。”
她上輩子有個師兄,家世優渥,就是因為身體不好,才被送到了天辰派。他自小習武,身體強壯,看不出一點病態。
不過皇帝這麼一提醒,謝凌雲卻心裡一動,恍惚生出其他想法來。訓練娘子軍,似乎也不是不可以。她怎麼就沒想到呢?
這世上對女子的規矩束縛太多,歸根究底,還是因為女子體弱,佔不得上風。所以,規矩由男子來定。
要是像她上輩子那樣,姑娘也可以有很高的本事,誰敢讓江湖女子老老實實待在家裡帶孩子,不能出門?不服氣,那就打得他們服氣!
她一顆心砰砰直跳,忽然嚮往起那樣的生活來。
上輩子她因為年齡問題,一直沒能行走江湖。這輩子,又囿於種種規矩,始終得不到真正的自由。
她此刻不禁想,若是世上的規矩由女子所定,會不會不一樣?
究竟哪裡不一樣,她一時半會兒想不清楚,也沒功夫深想。
因為皇帝聽了她的解釋,嗤笑一聲:“真能強身健體?”他看一群宮女,嬌滴滴的。再看阿芸,身材瘦削,也不像是身體強壯的。
謝凌雲回過神來,認真回道:“當然可以。父皇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若是閒著無事,也可以練一練,不求以一敵十,名動四方,至少要有個好的體魄。父皇身體康健,對江山社稷也是好事。”
她這話說的異常誠懇,直說的皇帝心裡暖洋洋的。
誠然皇帝自認為年紀大了,身體不好,可是聽兒媳婦說自己年富力強,又希望自己身體康健,說是有益於江山社稷,他不由地會心一笑。他心說,恆兒曾說阿芸單純憨直,不大會說話,這不說的也挺好的麼?
雖不會花言巧語,可到底是出自本心,可見是個心善的孩子。
謝凌雲說話真心實意。皇帝是紀恆的父親,是她的公爹。皇帝對紀恆很好很好,她是知道的。她自是希望皇帝可以健健康康的。
皇帝笑著擺手:“朕什麼年紀了?還學這些做什麼?沒的教人笑話。”
謝凌雲微感失望,卻仍說道:“怎麼會?強身健體,於己有利,於江山社稷有利,誰會笑話?誰敢笑話?”
皇上萬聖之尊,誰敢取笑皇帝?
皇帝一笑:“罷了,你且說說,朕需要怎麼做吧。”
反正他將國家大事交給了太子,他如今也有了空閒時間。若真能強身健體,那試試也無妨。他只怕他這老胳膊老腿,經不起折騰。
回想著那日謝芸施展輕功,從天而降,皇帝也有些微的嚮往。他是真龍天子,若能凌空飛翔,就更符合他天子的身份了。
皇帝態度的轉變教謝凌雲暗暗稱奇。她喜笑顏開:“父皇真的要試一試麼?其實很容易的……”
她聲音輕快,認真而細緻地給皇帝講著。
皇帝面上含笑,做傾聽狀。
石貴妃看在眼裡,心下暗嘆一聲。怪不得人人都說皇帝信賴推崇太子,願為太子除去所有荊棘。現下看來,皇帝對太子的感情果然半點不摻假。皇帝愛屋及烏,也願意給太子妃面子。
旁人說太子妃可能在後宮行巫蠱祭祀一類的事情,而皇帝卻乾脆明白用行動表示對太子妃的支持。
看來,那些猜測,皇上是絲毫不放在心上。
石貴妃心中隱約生出一絲苦澀之意。皇上這麼看重太子,都是因為先皇后的緣故吧?以那樣的方式結束自己的生命,也難怪皇帝會極力維護太子夫婦了。
謝凌雲向皇帝講完之後,皇帝並未說話。
謝凌雲想了一想,又問皇帝道:“父皇夜間睡覺安穩麼?”
“嗯?”皇帝皺眉,“怎麼?”
皇帝的睡眠不算特別好,他當太子時,地位不穩,戰戰兢兢,常常夜不能寐。後來繼位為帝,憂心家國大事,夜間的睡眠更少。近來雖說教太子監國,他看似手上無事,輕鬆了許多,可是並沒有睡得安穩。
不過阿芸問這話,很不應該。說好聽些,是關心長輩。說難聽些,有刺探宮闈的嫌疑。
謝凌雲看皇帝神色,隱約猜測自己可能說錯了話。只是話一出口,她也不好收回,繼續強撐著說道:“兒臣有一個小法子,可以讓人睡得安穩一些,不知道有沒有用。”
她所說的是呼吸吐納之法,調整呼吸。
皇帝聽她說的煞有介事,有點想笑。他笑了一笑,並不放在心上。又不是修仙練道,說什麼呼吸吐納。
但是,他願意給她個面子,就笑著說自己記下了:“若真管用,少不了你的賞。”
謝凌雲認真道:“父皇可以試一試。”
自覺給足了太子妃面子,皇帝也不多停留,攜石貴妃離開東宮。
石貴妃小心道:“皇上放心,宮裡不會有不好的傳言。”她會整飭一番的。
皇帝笑了一笑:“有勞愛妃了。”
紀恆很快知道了這件事,他先行去見了父親,幫阿芸解釋,也代阿芸謝父親。
皇帝只讓他坐了,問道:“你年前說,想讓民間百姓習武,現在還這麼想麼?”
紀恆一愣,不知道父親此話何意,他點了點頭:“嗯,此舉利國利民。”
他畢竟是年少,知道夷狄身形剽悍,從體格上就遠勝大齊人士。前朝時,中土與夷狄交鋒,屢屢以失敗告終,甚至前朝的覆滅都與夷狄有關。他不想步前朝後塵,他想兵強馬壯,想國富民強,想立於不敗之地。
他親眼見識過阿芸的厲害,對她的本事,他深信不疑。如果能有教百姓強健剽悍的機會,他不想放棄。
皇帝沉吟道:“大肆推行,並不容易……”
紀恆接道:“是啊,所以兒臣就想著先在宮裡試一試。阿芸心疼兒臣……”
皇帝失笑:“這倒成你的主意了?你想說阿芸此舉是被你逼的?父皇還沒老糊塗呢。”
紀恆笑一笑,沒再辯駁。
皇帝又道:“那就先試行吧,真可以的話,就在各州縣推行。老百姓的身子好,也是好事。說起來,軍士們訓練的怎麼樣了?朕記得前年阿芸可是去軍營裡教導過的。”
“什麼時候父皇親自去考校一番,不就知道了?”紀恆笑笑,繼而肅了面容,“別的地方兒臣不知道。但兒臣知道,京畿大營,進步神速。若與夷狄交鋒,定能完勝。”
皇帝嘆了一口氣:“你們看著辦吧。朕年歲大了,說不準什麼時候就去見你母后了。這江山,朕交到你手上,你莫讓朕失望。”
紀恆肅然而立,鄭重應下。
皇帝夜間難眠時,不自覺想到了謝芸所說的“睡覺時的呼吸方法”,反正睡不著,不如試一試。
也許是那方法真的起了作用,他竟然睡著了,而且這一夜,他睡得很安穩。
於是,後來幾個夜晚,他也嘗試著堅持,雖不說一覺到天明,但總不至於夜不能寐了。
皇帝睡得好,心情也不錯。白日閒著時,想起太子妃所說的功夫,他也有點心癢癢。閒著也是閒著,不是麼?
太子妃為表孝心,曾把她所說的功夫繪圖成畫,獻給了他一份。
皇帝想起此事,吩咐身邊的太監:“把那本,什麼秘籍給朕拿過來瞧瞧!”
太監依言呈上。
皇帝翻了翻,看圖畫上的小人身形怪異,卻並不覺得丑。他心中一動,手跟著做了跟圖畫上的小人一樣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