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喜歡
她看紀恆神色, 知道其心中不快, 她不免心生歉疚。
唉, 若不是她點了他的穴道,拖了那麼長的時間。或許他們早做了夫妻之事,他也不必大半夜不睡, 臉色難看被他爹以為是縱.欲.過.度了。
想到他為了偽裝元帕,還咬破手指, 她更加覺得對不住他, 還隱約有點心疼他。
卻聽紀恆輕聲應了,也不多做解釋。
他還替她遮掩,她的歉疚之情更濃了。
皇帝點點頭, 對兒子的態度還算滿意:“該向你們母后請安了,去吧!”
紀恆應下, 與謝凌雲一道離開。
謝凌雲跟在他身後, 兩人相距半步的距離。她有點不自在, 也不知道紀恆是不是在生氣。
紀恆忽然停下腳步, 等她上前,扯住了她的手, 說道:“跟上來。”
聽在謝凌雲耳中, 似乎跟平時的溫柔不大一樣,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
看一眼他的側顏,謝凌雲不安地問:“你生氣了麼?”
紀恆輕哼一聲,沒有作答。能不生氣麼?
“啊,你不要生氣嘛, 是我不對。我等會兒回去給你寫保證,按指印的,好吧?”謝凌雲柔聲道。
話一出口,她莫名生出一絲悔意。怎麼她自己又提起這一茬了?昨夜最開始確實是她不對,可是後來她也同意了,是老天不配合。她也沒想到的。怎麼感覺就跟她犯了滔天大錯一般?
唉,好吧,的確是她不好。也許沒她那麼一拖一鬧,就沒這麼多破事了。她現下道歉補救還來得及麼?
她輕輕拽一拽他袖子:“紀恆,你不要生氣嘛。”
紀恆有些微的恍惚,她跟他說話時,聲音軟軟的,態度也很軟和,和以前不太一樣。她眼睛裡是他的身影,神情也有點緊張不安。
她是在緊張他,怕他生氣,擔心他不高興。
這一點他能感受得到。這感覺有一點點新奇,他竟然生出一種被她所在乎的奇異的滿足感來。
先前他一直都知道,她同意嫁給他,是因為他許諾了在婚後會給她自由,會給她她想要的生活,又有皇上聖旨賜婚。就她自己而言,她並沒有迫切想嫁給他的念頭。
紀恆有時候都想過,若是另外一個人,給了她同樣的承諾,她是不是也會同意。
他們有了婚約後,幾次見面,她都給他一種游離感。她見他,是因為他想她了。她給他禮物,是因為他向她開口討要了,或者他先給了她禮物,她不要意思不給。
對他,對這樁婚事,她是否在乎,是否上心,他無從知道,也不願意深想。
可是,現下他突然覺得:咦,她還是在乎他的,並不是真像他最不想看到的那樣對他無知無覺。
雖然是在這種情況下。
他輕輕“嗯”了一聲:“我不生氣。”
他雖然說了自己不生氣,可是謝凌雲覷他神色,看他面沉如水,也不能完全放下心來。
她心說,得,就那麼一時衝動點了他的穴道,也不知道要說多少好話,才能補救得回來。
按說紀恆不高興也不會對她發脾氣,可是看著他不開心,她心裡也悶悶的,不大好受。
她不想紀恆不高興。
除了阿娘,她還沒有花費過心思去認真逗誰開心。她心想,少不得要拿出看家本事了。
依禮向先皇后的牌位請安時,謝凌雲也在默默祈禱,母后啊母后,我不小心惹惱了你兒子,你一定要保佑他,早點高興起來。
紀恆跟她來往,一直都是依著她的感受,主動尋她說話。如今乍然彆扭的冷淡,她還真的很不習慣。
她想,她還是喜歡紀恆眉眼含笑聲音輕柔跟她說話。
她既然決心要他高興,就充分表達她的意願。從語言到行為,無處不透露著這一點。
她隨他去見石貴妃,端莊規矩又懂事。見五公主時,更儼然是一個合格的新嫂嫂。
紀恆悄然鬆一口氣,她在外面並沒出錯。在房裡鬧,可以;在外面,他還是希望她能做一個合格的太子妃。
兩人回到東宮後,紀恆便讓東宮諸人拜見太子妃。
謝凌雲提前學過如何應對,又有紀恆在一旁,是以並未出錯。
她帶點得意看向紀恆,想得他兩句誇獎。可惜他連一個眼神都欠奉,更別說稱讚她兩句了。
她在心裡默默嘆一口氣,悶悶的,剛剛生出的一點好心情也沒了。
紀恆教宮人退下,與她一道進了內殿後,卻並不與妻子說話,只隨手拿了本書,在案前翻看。
謝凌雲心裡琢磨著,他定是還為昨夜的事情介懷。罷罷罷,剛成親就這樣可不行。
——至於為什麼不行,她並不深想。她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需得教紀恆開心起來,最好還能待她像之前一樣。像以前那樣,他看見她時,眼睛彷彿在發光。
於是,她輕手輕腳倒了杯熱茶,小心放到他跟前。
不過紀恆只瞥了一眼,繼續看書。
謝凌雲眨眨眼,茶還熱氣騰騰呢,他都不多看一眼。
她乾脆在他身邊坐了,一動不動,只盯著他看。
紀恆終是受不了了,他放下書:“有事?”
謝凌雲搖頭,繼而又點頭:“我,給你捶捶腿吧?”
紀恆想起昨夜那甜蜜而又痛苦的折磨,搖了搖頭:“不必了。”
謝凌雲看他臉色似是更難看些,也不知道自己哪裡說錯話了,忙道:“要不,我給你寫保證?”
紀恆垂眸:“行!”
這一聲,倒是乾脆果斷。
他尋了筆墨紙硯,親自研墨。
謝凌雲拿著筆,卻在犯難,這保證該怎麼寫?總不能真寫一個月潮褪去,萬事都依他吧?這也太丟人了,而且也見不得了。
那就換個措辭,委婉一點?也不行,她想不出好替代的措辭,既能表達出她的意思,又能文雅一些,不讓人笑話。
“怎麼?又反悔了?”紀恆眉目轉冷。
“沒有,沒有反悔。”謝凌雲連忙道。話說出口後,她又有些為難,“我不知道怎麼寫啊……要不,你說,我寫?”
紀恆輕哼一聲:“一點誠意都沒有。”
謝凌雲耷拉了腦袋:“好吧,我寫。”
咬咬牙,狠狠心,只當筆下的人不是自己,她還真將那羞人的話給寫了出來,簽上自己的名字,一閉眼,遞給紀恆:“給!”
紀恆扯了扯嘴角,心想,還真實誠。
不過,這實誠,他很喜歡。這可是證據,得好好保存。
謝凌雲紅著臉道:“紀恆,這不能給別人看。”
“嗯,我知道。”紀恆心說,這肯定不能給別人看。這種閨房私話,他怎麼會教旁人知曉?
待墨跡幹掉後,紀恆將阿芸的保證給收了起來,飲一口她遞來的茶,繼續看書。
謝凌雲有點傻眼,保證都寫了,怎麼他看起來並沒有高興一些?
“你在看什麼書?”她想了一會兒,試著搭訕。
紀恆將封皮亮給她看:“沒什麼,一本前朝的舊書。”
謝凌雲瞧一眼,這書她聽寧夫子提過一句,卻從來沒看過,也不知該怎麼跟他討論。她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幹巴巴地問:“好看麼?”
“還好。”紀恆答了一句,便又低下了頭。
這書他從九歲開始翻閱,閒著無事就拿來看看,看到上一句,心裡自動能接上下一句,最適合發呆的時候看。
謝凌雲感到很不習慣。以前跟她在一塊兒時,紀恆的視線都沒離開過她身上,大多數時候也是他在尋話題。可現在他卻看都不看她一眼。
唉,他肯定是被她給氣著了。
可是,昨夜,他態度還好啊。難道是因為今日被皇上誤會,觸動了他心裡的不快?
唉,說來說去,還是她不好。
謝凌雲試圖去談論其他話題:“紀恆,我今夜睡在哪裡?”
她想,她這可不是沒話找話。這是她今晚要思考的問題。她月事提前,需要避諱,自然不能再跟他同寢。
紀恆面色一沉,掃了她一眼:“你說什麼?”不等她回答,他又續了一句:“你想睡在哪裡?”
謝凌雲明顯察覺到他的不快似乎更重了。她苦著臉,巴巴解釋:“我不是那個意思,我這不是月事來了麼?我阿娘說,這要避諱的。”
紀恆聽完她的解釋,面色才稍微緩和了一些。他站起身,說道:“避諱的事情現在不急。我們昨日剛大婚,你就來了月事,讓人知道,該說不吉利了。甚至是找太醫給你診脈的事情,也得以後再議。你明白嗎?”
他不想讓別人以為這婚事不吉利了。哪裡不吉利了,明明吉利的很。他也不想剛成親,就分室而居。這讓他覺得憋屈。
謝凌雲點頭:“哦哦,我明白。”
她心想她可不能再違拗他的意思了。他說這樣,那就這樣。反正她自己也不想教別人知道她月事提前一事。
紀恆又道:“東宮裡的人,嘴很嚴。你不用有其他的擔心。”
謝凌雲猛點頭:“嗯嗯。”大有你說什麼都對的架勢。
紀恆垂眸,看她小心翼翼的樣子,他也心生不忍。他垂眸:“你,有不舒服嗎?”
他聽說婦人在經期或多或少都會有不適感。
“什麼?”謝凌雲不解。
“你月事。”
謝凌雲“啊”一聲,恍然大悟。她搖頭:“沒有。”
她姐姐謝蕙每每痛得臉色發白,她卻一點事都沒有。
紀恆點了點頭,復又坐下看書。
謝凌雲嘆息,心中悄然多了一點點喜悅和忐忑。紀恆關心她是否舒服,他還是很在乎她的吧?雖然他惱了她,可他並沒有因為惱了她就對她不管不顧。
她一點一點移到紀恆身邊,輕聲問:“你手還疼不疼?你要不要歇一會兒?”
紀恆看她一眼,深吸一口氣:“阿芸,你讓我看會兒書行嗎?”
新婚燕爾,洞房未圓房,他火氣本來就重,想著看看書養養神,偏偏她還往他身邊湊。湊那麼近做什麼?還嫌他現在身上火氣不重麼?
行,他看出她的意圖了,她是怕他惱了,想向他示好是不是?他已經接受到她發的求和信號了啊,儘管他沒想真的跟她冷戰。
她溫柔小意地討好他,他固然很喜歡這種感覺,但是受寵若驚的同時,他又有些擔心。
他若一直故意冷淡她,拿喬作勢,她會不會耐心告罄,放棄示好?屆時他再哄她開心,恐怕就不大容易了。
可是他真的很喜歡她眼裡心裡都是他時的樣子啊。就像她也很喜歡他,同他喜歡她一樣。
他想,他一定要把握好這個度。
“……哦。”謝凌雲低低地應了一聲,聲音聽上去低落極了。
他不願意搭理她也就罷了,她竟然連示好都不會,挑在他看書的時候。這下好了吧?他恐怕更生氣了。
紀恆見她因為自己的一句話而失落,百感交集。想安慰她兩句,卻硬著心腸沒開口。
謝凌雲不好再繼續待在他眼前,她坐在一旁,不遠不近看著紀恆。
他看書時神情專注,甚是認真。
謝凌雲看得久了,心想,其實,紀恆雖然小白臉些,但是長的還是挺好看的,眉眼俊朗,氣質出塵。她認識的男子當中,比他好看的還真不多。
而且紀恆對她一直挺好的,好到她都習慣了。——這不,稍微冷淡一些,她就覺得難受。
唉,可惜他惱了她……
謝凌雲以手支頤,皺著眉思索。怎麼樣才能讓紀恆像之前一樣,一直想著她,唸著她,體貼她,愛惜她呢?他要是像以前那樣,她肯定也一心一意報之以同樣的感情給他。她很喜歡那樣的紀恆。
等等,不對,她剛才在心裡說了什麼?
謝凌雲臉色發紅,心裡頭有個聲音:“你是看上他了吧?”她對自己說,阿芸,你可能是真的看上他了。你自己說的,你很喜歡那樣的他。
儘管他打不過你,他不是武林高手,可你還是看上了他。
所以,你會夢見你們上輩子成親,你會很在乎他是不是不高興。
這想法教她既欣喜又失落。欣喜的是,她可能真的有心上人了。阿娘說她憨直赤誠,其實那話並不全對。她覺得她自己更像師父說的那樣,重情卻又絕情。她在乎的人很少很少,她對一些人好,是因為她應該對他們好,而不是她想對他們好。如今,她竟然又多了一個放在心坎兒上的人嗎?那人還偏偏是她夫婿。
失落的是,她發覺她可能瞧上紀恆了,但紀恆還在生她的氣。
想著自己是喜歡他的,她向他示好時就更有底氣了,同時也更見誠意。她站起身來,悄悄走了出去。
紀恆雖說沒在看她,可她的一舉一動都沒逃過他的眼睛。
她方才一會兒嘆息,一會兒微笑,他不知道她在想什麼。忽然,她像是想通了一般。
然後,想通了的她,竟然不打招呼就出去了!
紀恆放下書,深吸一口氣,這個事得跟她好好說道說道。
謝凌雲不知道紀恆在想些什麼,她走出內殿,看見自己帶進宮的丫鬟,悄聲吩咐幾句。
丫鬟會意,過得片刻,就捧了一方印章過來。——正是謝凌雲先前所刻。
她原本打算著洞房花燭夜時拿出來送給紀恆,既誇耀一下她的手藝,又算是給他遲到的生辰禮。可昨夜鬧騰了一宿,她竟也把這事給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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捧了印章,謝凌雲又重新回了內殿。
大約是看見了她,紀恆竟主動跟她打招呼:“你拿著什麼?”
謝凌雲心裡一喜,她揚了揚眉:“是一方印章,我……”我自己刻的呢。
“哦,你想起方才沒按指印了?”紀恆輕聲道。
“……不是……”謝凌雲秀眉垂下,“是給你的。紀恆,不對,阿恆,這是給你的……”
紀恆眉心跳了一跳,有點不大習慣她這突然親暱的稱呼。他“嗯”了一聲,沒多說話。
謝凌雲見他合著書,似是並不反感跟她說話。可她猶不放心,小心問了一句:“你現下看書嗎?要不,你看看這印章?是我給你刻的……”
紀恆抬眸:“這麼快就刻好了?”
她才出去一刻鐘啊。
“才不是呢……”謝凌雲笑眯眯的,快步走到他跟前,將印章遞給他看,“這是我之前刻的,我跟著祖父學的,當時手還劃傷過呢。我只刻了一個,刻的是你的名字……刻的阿恆……”
紀恆低頭看她刻的章,佈局尚可,刀工也尚可。總體而言,也只能說是尚可而已。他有東宮的印章,也有自己的私印。不過落款為“阿恆”的印章,他倒是第一回見。
他抬頭看了她一眼,臘月裡內殿溫暖,她鼻尖有細細的汗珠,臉兒紅紅的,眼中有顯而易見的緊張。
嗯,他就當她是在緊張他吧。
紀恆拿在手裡把玩一番,嘖嘖兩聲,微微搖了搖頭。
“怎麼?你不喜歡麼?”謝凌雲意外之餘,頓生失落之情。
她心想,要擱以往,紀恆不會這樣的。不管她送他什麼,他都會說很好,他很喜歡。他在乎的不是東西好壞,而是她的一份心意。她那個不大好看的荷包,他都還一直墜著呢。
所以,他果然是生了她的氣,不在乎她,更嚴重些,他不喜歡她了麼?
這可不行。
她才發現她對他有意,他就不想跟她好了嗎?
謝凌雲一時之間想的有點多,心裡擔憂難受,面上也帶了幾分不安。
她對自己說,不要怕,既然他以前喜歡你,那就想辦法要他接著喜歡啊,反正你心裡也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