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斯文和柴世明接連被查,加上梅堰清臨時召開的這一場會議,令整個畫協上下都緊張了起來。
會議結束後,時煬又在畫協留了一段時間,直到晚上才離開。
夜色濃重,街道上流光璀璨,車水馬龍。
助理看了眼後視鏡,就見時煬靠坐在車後排,似是有些睏倦的捏了捏鼻樑。
他猶豫着問道:
“……時煬老師,畫協這次怕是要徹底清查了……”
時煬睜開眼,眼底不見半分情緒:
“應該的,畢竟內部出了這麼大的問題。”
助理嗓子乾澀。
都這個時候了,這位怎麼還能如此淡定……
時煬和後視鏡中的他對視一眼,眼神極淡:
“怕什麼。”
助理連忙收回視線:
“沒、沒有!”
車內的空氣似乎都凝固。
時煬道:
“沒做過的事,何必心虛。”
助理硬着頭皮:“是、是……”
時煬重新戴上了眼鏡,薄薄的鏡片反射淡淡的光,一舉一動,都一如既往的風度翩翩。
但大約是因爲已經到了十月底,天氣寒涼,夜間尤其如此,他眼鏡後的目光,似乎也浸了幾分寒意。
助理渾身緊繃。
時煬拿出手機隨意翻看了起來。
助理心中這才稍稍鬆了口氣,卻發現掌心已經一片汗溼。
“鬱氏集團出事兒了?”
時煬忽然問道。
助理愣了下,才反應過來他在問什麼:
“這、這個我也不清楚……”
他一整天滿腦子想的都是假畫的事兒,哪裏還有餘地去關心其他?
時煬看着手機上的新聞。
以前,鬱承是鬱老爺子欽點的繼承人,所有人都默認將來整個鬱家都是鬱承的。
但現在鬱承出了事兒,鬱鳴這邊接連潰敗,居然這麼快就被鬱風斗下去了。
當然,明眼人都看的出來,這裏面分明有貓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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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煬想了會兒,又問道:
“好像有段時間沒聽到鬱妤的消息了。”
助理沒想到他突然問起鬱妤,連忙道:
“好像、好像是說身體不太好,一直在鬱家老宅養着,不過……其實大家都清楚,她是因爲鬱氏傳媒倒了才這樣的。”
捅了那麼大一個窟窿,這位鬱二小姐已經被邊緣化,這鬱家的家產,估計也沒她什麼事兒了。
時煬若有所思。
鬱妤的確是決策失誤導致鬱氏傳媒出現了問題,但似乎也不至於如此。
她和鬱家大房的關係一直不錯,然而在今天鬱鳴出事兒之前,她就已經沒動靜了。
從鬱承,到鬱妤,再到鬱鳴……
時煬眸子微眯,良久,才笑了一聲。
如此深沉的心思,還真是和她媽媽一點兒都不一樣。
實在……不怎麼討人喜歡。
……
今天開會,梅堰清發了好大的火,沈璃送他回錦瑟灣後,就和俞平川一起陪着他吃了晚飯。
好不容易勸好,兩人這才離開。
車上,俞平川忍不住感慨:
“哎,這事兒如果真的和時煬有關,真是……”
直到現在,他都覺得這個猜想太令人不可思議。
如果不是太多巧合,太多指向,他絕不會將懷疑的目光投注到時煬身上。
“你說他到底怎麼想的?陶斯文那種人搞這種事兒還能理解,無非也就是爲一個‘利’字。但時煬——他什麼都不缺,何必如此?”
俞平川搖頭,
“論家世,他出身書香門第,家境優渥,論地位,他如此年紀便已經是畫協副主席,還是國內頂尖的國畫大師。接觸過他的人,基本都對他讚不絕口。他這麼做,到底圖什麼?”
他百思不得其解。
沈璃淡聲:
“人的貪婪和慾望是沒有盡頭的。再說,這世上沒有完美的人。他常年戴着那張面具,估計都快把自己騙過去了吧。”
俞平川一聲長嘆。
“其實現在說這些也沒什麼意義了,等警方的調查吧。”
沈璃沒說話。
其實她對這件事並不樂觀。
雖然陶斯文和柴世明都被調查了,但這裏面牽涉到的人和事兒太多,方方面面,要徹底查清楚,實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兒。
何況時煬這人,一看就知道是做事小心謹慎至極,從無錯漏的那種。
他怎麼會給自己留下把柄,將自己置於險地?
而且……今天開會的時候,從頭到尾,他都太自然了,自然的就好像真的和這些事兒毫無關係一般。
這種人的心理素質不是一般的強。
同樣的,這種人也格外令人不安。
只怕和他最熟悉的人,都不一定真正瞭解他。
她突然想到什麼:
“師兄,時煬沒家人嗎?”
俞平川愣了下:
“家人?好像沒有……他父母都不在了,也沒有兄弟姐妹。”
“他沒結婚?沒孩子?”
“沒有。”
俞平川搖頭,
“其實這些年鍾情他的人也不少,但都被他婉拒了。”
沈璃眉心微凝。
“他是不婚主義?”
“估計是吧。不過這些年,他身邊確實連個女朋友也沒見過,問了就說沒遇到喜歡的。”
俞平川道,
“可能各人追求不一樣吧。”
沒遇到喜歡的?
沈璃眉心極輕的皺了下。
時煬以前……不是喜歡過顧聽茵嗎?
這個念頭剛剛從腦海之中閃過,俞平川便道:
“阿璃,我到了。”
沈璃回神,緩緩將車停下:
“師兄慢走。”
俞平川下了車,又隔着窗戶叮囑了好幾句:
“晚上回去路上注意安全,另外,假畫的事兒已經在查了,你也不用太擔心。”
沈璃頷首。
俞平川走後,沈璃又靜坐了會兒,眼簾微垂。
她隱約覺得好像有哪兒不太對勁,又說不出來。
片刻,她斂起思緒,調轉方向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