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發佈時間: 2024-10-12 09:5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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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寂靜的林蔭小道,顏一鳴踏在石子的腳步略有些急促,即使這個地方她抗拒了很久。

隱在S市郊外的小別墅,偏遠而又靜謐,顏一鳴推開熟悉卻又因爲時光而變得陌生的門,正在修剪樹木的阿姨看到她眉眼彎了起來,“阿鳴來了啊。”

依舊是熟稔又親切的語氣,就像每次每隔幾天來到這裏一樣,只是對顏一鳴而言,這裏的一切實則已經有八年不曾看見。

“啊,來了”,顏一鳴一時間竟有些不知從何開口,有些笨拙的答應了一聲。

阿姨只當是顏一鳴一如曾經的不願意來到這裏,倒是不覺得意外的笑了笑,重新拿起手中的剪刀,“夫人在屋裏,這會兒應該剛睡醒。”

顏一鳴點了點頭,站在這裏隱隱約約可以聽見屋子裏的鋼琴聲。

這裏是爲了給她療養特意修建的陽光別墅,空氣極好又格外的安靜,還有對療養效果很好的溫泉,別墅牆壁皆是透光非常好的玻璃,坐在屋裏向外看去滿眼綠蔭。

視野開闊,陽光充足,總是能讓人心情更好。

就如同此刻靜靜坐在鋼琴前的顏媽媽,她彈奏的曲子名叫《瓦妮莎的微笑》,她心情不錯的時候纔會彈這種輕快的曲目。

顏一鳴看着她的背影,依舊是精緻莊重的長裙,頭髮綰的一如既往的細緻,只是身影似乎比記憶中又消瘦了幾分。顏一鳴沒有打擾她,坐在旁邊的沙發上認真的看着她,一直等她這首曲子彈完,這才輕輕的鼓了鼓掌道,“很好聽。”

顏媽媽微微一愣,蒼白的臉在看見顏一鳴的時候綻出毫不掩飾的驚喜。

她想站起來走向眼前的女兒,可是她卻沒有動,依舊坐在鋼琴前,依舊秀美的臉龐多出幾分躊躇與怯意。

顏一鳴陡然心疼了起來。

即使當初是在不清醒時候犯下的錯,卻依舊讓她變得越發敏感和脆弱,顏一鳴突然很想將她單薄瘦弱的身體抱在懷中。

她這麼想,也這麼做了。

顏一鳴站了起來,在顏媽媽有些無措的神情下走了過來,自身後輕輕將她圈在懷中,聲音溫柔和耐心,不再像當初一樣總是充斥着害怕與不耐。

“真的很好聽”,她說,顏一鳴能感覺得到她一瞬間的僵硬,強壓着內心的苦澀柔聲道,“很久沒有聽到了,可以再彈一首嗎。”

“當然可以!”

顏媽媽幾乎是瞬間回答,細瘦修長的手指落在琴鍵上,聲音含着幾分讓人輕易就能察覺的試探懇求,“少女的祈禱可以嗎?”

“我正好也想聽這一首”,顏一鳴放開她坐在旁邊笑着說,“我們真是母女同心。”

顏媽媽落在琴鍵上的手輕微的顫了顫,沒有再敢去看女兒的臉,半晌後只有琴音緩緩縈繞在耳邊。

陽光透過綠蔭透過玻璃落在她的臉上,暖暖的,顏一鳴驀然間想落淚。

這樣的靜謐又平靜的午後,她真的懷念了太久。

父母的相識,從一開始就是一場不該發生的狗血偶然,真正養尊處優的千金小姐瘋狂喜歡上了家族落魄不得不歸國的青年。顏一鳴這輩子最不喜歡的一場將就勉強的婚姻從此開始,一方是全心全意的歡喜,一方卻是心不在焉的應付。

他們的開始本就不算美妙,就算後續顏媽媽幾乎悲憫的付出,也不曾讓這一場婚姻變得美滿。

顏一鳴曾經聽外公說,當初她的到來讓兩人有過難得的一段時光,但這段時間似乎也沒有太久,在顏一鳴開始懂事開始有了記憶的這二十餘年,她從未見過父親對母親有過一絲的關懷。

怨恨是慢慢累積下來的。

他們從未吵過架,因爲母親永遠會忍讓,但是他們還是漸行漸遠,父親開始斷斷續續的不回家,母親開始變得沉默寡言,顏一鳴時常看見她將自己關在屋子裏,一坐就是整整一天。

那時顏一鳴纔不過十二歲,她不解父親的冷漠,也不懂母親的堅持,她質問過父親爲什麼不回家,父親摸了摸她的頭,說他很忙沒有其他的原因。

可是媽媽還是會哭,顏一鳴打電話給父親讓他回家,那邊卻是祕書甜美的嗓音,說顏總在忙。

還不懂如何掩飾情緒的顏一鳴第一次感受到了極致的憤怒,她沒有告訴任何人去公司找父親,她想看他到底在忙什麼,沒人敢攔她她一把推開了父親的辦公室,卻看見適才電話中迴應她說父親很忙的祕書站在父親身後,溫柔的替父親揉着太陽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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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許是低頭與他說些什麼,父親面上帶着笑意,是他從未在母親面前露出的笑意,兩人就像情人一般的說着話,直到她的出現。

在看到她的那一刻,祕書急忙退後,平時穩重的父親第一次露出了不知所措的慌張。

那是所有噩夢的開端,顏一鳴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噁心,那時她還小不懂怎樣控制情緒,她用最惡毒的眼神看着兩人,然後哭着回了家。

她想告訴媽媽她看見了什麼,回到家中卻遇到了正巧來到家中的舅舅,舅舅笑着問她怎麼了,顏一鳴揉着眼睛將所看見的一切告訴了舅舅,舅舅臉色驟變,之後是當初的顏一鳴不曾看懂的表情。

他讓她不要告訴母親,她問他爲什麼,他說因爲母親已經很難過了。

她當初以爲難過只是心情不好而已,後來才明白,舅舅的意思分明是她已經活的很難。

她保住了這個祕密,那天她在屋子裏哭到眼睛發腫時,父親終於回到了家裏,顏一鳴一想起他那時的笑容又是止不住的噁心,她不想與父親說一句話,最後是父親開的口,他說那個祕書已經離開了。

顏一鳴從牀上翻起來,那麼小的年紀她就學會了冷笑着說話,她說我恨不得她去死。

如今想起來實在覺得可笑,人的感情總是自私的,那時的她想讓那個女人去死,卻沒想過她的父親更是罪不可恕。

父親一遍又一遍的與她說着對不起,她似乎又原諒了他,許久後她與父親說我沒有告訴媽媽。

父親沉默了許久,與她說了聲謝謝。

所有的骯髒全部掩藏了起來,父親終於回到了家裏,顏一鳴以爲終於可以恢復如初,可是不過半月時間,最讓人不能接受的事情依舊發生了。

母親自殺了,顏一鳴瘋了一般的跑進醫院時,她站在醫院的拐角處聽見舅舅和父親說話,顏一鳴才知道,原來根本沒能瞞得住母親,她還是知道了。

人終是搶救了過來,可是最終檢查的結果卻是母親已經患有了嚴重的抑鬱症,嚴重到想到輕生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