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玉柔虛弱地站在窗邊,感受着輕風一陣又一陣地吹來,將院中的碎屑帶起,而後又灑向四處。
那些枯枝落葉就如同她的命運一樣,半點不由人。
若無強風,哪都去不了,永遠都只能被困在泥濘一角,而後腐爛,消逝。
可爲什麼只有她這樣?
江玉柔想不明白。
只是她如今也不想想明白,她要的東西逐漸清晰,她可以朝着她想要的一步步走過去。
而桃溪和趙語枝,便會是她的這一陣強風。
她可以藉此再往上飄一飄,替自己爭一份江家的好日子,也替往後的婚事,爭一份嫡母的看重。
正想着,院外傳來些許動靜,有丫鬟匆匆跑來,連原本不耐留在院中伺候的,也都一併跟了進來,笑中帶着算計。
“姑娘,沈三姑娘和趙姑娘來了,還是夫人親自領着過來的!”
丫鬟滿眼激動,而旁側一併跟着進來的小丫鬟一改往日的鄙夷,眼裏閃着精光,“是呢姑娘,聽聞兩位姑娘還帶了不少東西過來,皆是貴重之物,真是看重姑娘您!”
江玉柔目光隨之落到這開口的小丫鬟身上。
想起這幾人平日爲了討好嫡姐,私下對她的輕視和怠慢,江玉柔垂下的嘴角微微揚了揚,目色深深,“是啊,她們一直都看重我,即便我是庶女。”
那小丫鬟笑意僵在嘴角,心裏一咯噔,忍不住往後退了退。
一邊想着先離開避避風頭,一邊又捨不得那些送來的好東西,想同以往一樣,等着分一杯羹。
這般掙扎了幾許,外頭的人便已經踏進了院子。
“玉柔!”
沈桃溪見她一襲單薄裙衫行出屋子,臉色發白,脣瓣也沒多少血色,她眉頭一皺,趕忙迎了上去。
“我府中請來的大夫呢?沒給你瞧?”
說罷,她側頭去看跟來的江夫人,眸色比適才冷了幾分。
該給的臉面給了,但這江家若還是如此無法無天,不將庶女的性命放在眼裏,那她也必不會再同她們兜圈子。
“怎麼回事?伺候的丫鬟呢?”
江夫人見到此刻的玉柔亦是心裏一沉。
她猜到這庶女該是有些不適,但她沒想到,這一夜的耽擱,瞧着竟是這般嚴重。
想罷,江夫人在心裏又罵了自己女兒一句,隨後冷着臉看向旁側的丫鬟。
“沒用的東西!見着姑娘病成這樣也不好些照看,你們便是這樣伺候的?”
“夫人恕罪!”
丫鬟們趕忙跪了下來,不停求饒。
江玉柔見狀又咳了幾聲,原想上前同沈桃溪站近一些,卻在想起自己的身子後,又停了下來。
“母親息怒。”
江玉柔順勢瞧向面前的嫡母,福了福身子。
“是女兒的不是,女兒身側一直是可兒在伺候,昨夜也是她替女兒四處奔波,若不是院中刁奴故意……女兒也不會惹得母親擔憂。”
這一句話,便將嫡姐的所作所爲都推到了院中丫鬟身上。
既證實了她病得厲害,又在沈桃溪和趙語枝面前,替家裏人解了圍,尋了羣替罪羊。
江夫人自然願意順了她的話,也因着她的說辭,心中一動,對眼前這不愛說話的庶女,有了新的心思。
還不待人細想,江夫人便直接讓人將院中那幾個丫鬟拖了下去。
慘叫聲一片,她不好多待,只將院子留給了她們幾人。
“桃溪,語枝。”
江玉柔請着兩人進了屋子,擡眸時瞧見自己屋中的簡陋,原本因着報復了院中丫鬟而生出的快意,又徹底散了個乾淨。
她半低着頭,是說不出口的窘迫。
“怎得了,可還難受得厲害?”
沈桃溪並未想到其他,只擔心她的病,“大夫呢?還有要喝的藥,可有替你安置好?”
“有的……”
“你這瞧着也太虛弱了些。”
趙語枝在旁接着開口。
剛剛自沈桃溪提醒後她憋了一路,如今瞧見如此虛弱的江玉柔,更是惱了幾分。
“你那嫡姐竟然敢這樣欺負你,當真是心狠得厲害!不過你莫怕,這一次我記着的,桃溪說不能在江府替你報仇,但等之後聚會,我必定替你討回來。”
江玉柔這才擡起了頭,只是眼眶有些紅。
“不妨事的,不過是件小事,不值當你們替我出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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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命都快搭上一半了,還是小事?”
趙語枝皺眉,剛要走近一些,卻見江玉柔慌忙用帕子遮住脣,往後退了退,滿眼焦急。
“我都忘了我還患了病,竟領着你們進了屋子!可兒,快些請着兩位姑娘去外頭!切莫在屋中多待!”
“玉柔……”
“你們可莫要因我染上不適,若真如此,往後,往後我是再無顏同你們相見了!”
沈桃溪拉住了趙語枝,抿了抿脣,最終還是退出了屋子。
轉身時,余光中的玉柔好似鬆了鬆脣邊的帕子,像是舒了口氣,但那神色卻又同適才擔憂的眉眼不太一樣。
沈桃溪並未細想,但停到廊下時,她還是仔細看了看屋裏。
屋子裏有些暗,爲了少吹風,窗戶只餘一扇開了些許,行遠瞧着,顯得格外暗沉壓抑。
她甩了甩頭,想起此次過來的目的。
“我讓人挑了些補身子的東西,還有一些你之前提過的書本畫卷,這些日子你養病,正好能看一看。”
“還有我!”趙語枝也擺了擺手,“我也給你帶了些補身子的東西,不過我還帶了把琴,你若是無趣便練一練。”
頓了頓,想起之前沈桃溪的叮囑,趙語枝又道:“我同你說,那琴可厲害着呢,你可得好生收着!”
“如此貴重……那我不能收。”
江玉柔聽罷連連搖頭,“何況我琴技比不上桃溪的一半,平日裏也不過只是隨口一說,那樣厲害的琴,怎麼也該贈與桃溪纔是!”
“她哪看得上這些!”
趙語枝道:“沈家好東西多得是,再說了,你見過她何時真想練琴?還是你收着吧,那琴瞧着就溫柔,同你一樣。”
江玉柔停了一瞬未開口。
瘦弱的身子在屋中陰影處,讓人瞧不真切。
沈桃溪眉心微蹙,只覺有些不對,卻又尋不到怪異之處,只能拉住趙語枝,讓她莫要再胡亂開口,擾人休息。
……
兩人離開時,江玉柔又站回了窗邊,看向她們離開的身影。
想起沈桃溪眼中對她的關切,和即便離開也放心不下的叮囑,她垂下眸子,半晌纔開口。
“這世上,又有誰想去算計,想去做那無情無義之人呢?”
“姑娘?”
“她們送來的東西都好生收着,往後新來的丫鬟,都不許碰我的私庫。”
江玉柔說罷便讓丫鬟退了下去。
空洞的目色逐漸有了波動。
想起被拖下去的那些丫鬟,和適才她順勢替嫡姐解圍的話,江玉柔隱隱有些期待着這一趟過後,她在江家,被嫡母看重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