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灌腸
丫鬟備好筆墨，見雲初站著不動，姚闌就笑了笑，過去拿起筆：“妹妹念……”
雲初微微一笑，念道：
“大黃四錢，芒硝二錢，厚樸五錢，枳實五錢，黃芩三錢，魚腥草五錢，木香四錢，香附四錢。”又轉向姚相爺，“請相爺火速派人去藥房按方抓藥，越快越好……”
“好！”
姚相爺想也沒想，沖門口喊道：
“來人！”
就匆匆進來兩個小丫鬟，姚相爺剛要吩咐，就聽徐太醫急聲叫道：
“董夫人……”
“徐先生有何見教？”
對上雲初淡定的淺笑，徐太醫沒由來生出幾分怯意，躊躇了半晌，開口說道：
“董夫人藥方中的大黃、芒硝均是通便泄瀉之物，那厚樸亦是健胃之物，老夫人之癥是外感風寒兼有濕邪……”徐太醫緊張地搓著手，“這……這……似乎……似乎……藥不對癥……”
盡管沒多少底氣，異常敬業的徐太醫，還是說出了他的疑問。
畢竟徐太醫號稱神醫，主持太醫院多年，治過許多疑難雜癥，聽了他的話，姚相爺的話也卡在了喉間，轉回頭看向雲初。
這老古董，又來了！
什么時候他才能不跟她唱反調？聽了徐太醫的話，雲初一皺眉，考慮該不該拿出師父的威嚴唬唬他。
見眾人都看她，雲初強壓下心頭陡升的一絲煩躁，耐心地說道：
“我開的這方子，就是為了泄瀉……”
徐太醫不解：“為何？”
“您說的不錯，老夫人的確是寒邪入體，導致肺熱、痰堵……”跟著話鋒一轉，“但徐先生忘了，鄭鯉的《醫方集解》中曾說‘肺與大腸相表’，肺氣因虛而痹郁于內，失與宜蕭治節，致大腸傳導失司，出現腹脹、便秘，而大腸失與傳化，又影響肺氣的開宜，如此惡性循環……”又微微一笑“……此方是按鄭鯉的大承氣湯加減而得，目的是通過泄瀉以清肺熱，理大腸，化痰濁，宜肺氣……”
上次和徐太醫辯方后，她可沒忘了回去惡補鄭鯉的《本草經》和《醫方集解》
“……鄭鯉的大承氣湯？”
“沒錯，這的確是他的大承氣湯，加了黃芩、魚腥草兩味，主要起清肺熱化痰做用，畢竟老夫人是痰堵，而且……”頓了片刻，“加重了用量……”
“董夫人說的……也有些道理……”徐太醫思索了半天，“只是……老夫人本就年邁體虛，這大黃的量……是否……重了些……”
“不重，此量正好！”見他臉色漲紅，雲初語氣緩了緩：“徐先生沒見，老夫人腹脘脹氣，如不及時泄瀉行氣，怕是……”
腹脘脹氣？
徐太醫一怔，急步上前，輕輕按壓老夫人的肚子，良久，伸手擦了擦額頭的汗，道：
“老夫失察了……只是……”
“……什么？”
“老夫人年邁，脾胃虛弱，能不能受的起這重藥不說，單是她昏迷不醒，又鼻中插管，如何用藥？”
就算雲初說的有理，徐太醫依然擔心，這方子的用藥量太大了，哪是給人用的，給牲口用還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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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用這么重的量，氣理順了，老夫人也泄死了，畢竟人命關天，徐太醫想極力勸她減些藥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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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見她淡淡地一笑：
“……誰說給藥的途徑只有口服！”
自古給藥只有內服外用，老夫人是寒邪入體，沒有外傷，當然是內服了。聽了這話，徐太醫一怔：“……難道董夫人還有別的途徑？”
“當然有！”
“什么途徑？”
“灌腸！”
“……”
中藥灌腸聯合無創通氣治療急性呼吸衰竭，這可是前世人經過多少臨床實驗，得出的理論，用大承氣湯灌腸之法，即能消除無創通氣導致的胃腸脹氣等并發癥，又能調理胃腸氣機，最主要的，老夫人現在灌不下去藥，除了灌腸，她也再無良策。
不理眾人的錯愕，雲初只堅定地看著姚相爺。
……
睜開眼睛，雲初肆意伸了個懶腰：“什么時辰了？”
“董夫人醒了？快巳時了，早飯已經備好了……”
聽到聲音陌生，又環顧了一圈陌生的環境，雲初才想起這里不是國公府，因老夫人的病，她被強留在了相府，立時睡意全無，雲初猛一骨碌爬起，問伺候她穿衣的小丫鬟：“……老夫人怎樣了？”
“……老夫人已經醒了，您真是神醫”小丫鬟眼里滿是崇拜，“……如煙姐姐正在那兒伺候著服藥，您昨夜熬得太晚，她特意囑咐奴婢，不要吵醒您，老夫人那兒有她和徐太醫，不礙事兒……”又回頭對打水進來的小丫鬟道，“……快去叫如意姐姐。”
聽了這話，雲初就安下心來，如煙學過醫，老夫人昨夜已經脫離危險，剩下的有她和徐太醫足夠了。
用過早飯，幾個小丫鬟一面圍前圍后地伺候雲初，一面嘰嘰喳喳地夸贊她的神術，如意插不上手，見自家主子被捧成這樣，笑的嘴都合不上，也樂的清閑，躲在一邊袖手看著。
被恬噪得心煩，雲初瞧見如意幸災樂禍地看她，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正要說話，一抬頭，如煙和翡翠雙雙走了進來，就開口問道：
“……老夫人怎么樣了，我正要過去呢。”
“……剛喝了些稀粥，已經睡下了。” 如煙說著，看了眼翡翠，“四奶奶半宿沒睡，您多休息一會兒，暫時不用過去……”
“……太太也是這么囑咐的，讓董夫人好好休息”翡翠也點頭附和，瞧見丫鬟端上一盤金桔，就親自剝了遞給雲初，“……董夫人真是神人，您文章勝過才子，女紅勝過宮廷刺繡，已讓人望塵莫及了，不想，您的醫術竟勝過號稱神醫的徐太醫，奴婢今兒算是見識了，什么叫起死回生……”
雲初就無謂地笑了笑，接過金桔，低頭優雅地吃著。
“真的……”見她無所謂，翡翠一臉的認真，“……您不知道，相爺的門生在這熬了一夜，聽說老夫人被您救了回來，那驚奇勁兒，就別提了……”兩眼亮晶晶地閃著光，“……他們都紛紛盛傳您就是天上的星宿下凡，是來人間普度眾生的……”
被恬噪的沒法，雲初抬起頭，接過如煙遞過的帕子擦手：
“翡翠姑娘過講了，我哪有那么神奇，全是老夫人洪福齊天，命不該絕……”
“是您過謙了，昨兒奴婢自始至終都守在一邊，可是親眼瞧見了您的手段……”她突然打住了話，訕訕地笑了笑，“老夫人能得您相救，也真是洪福齊天了……”又一拍手，“對了，奴婢光顧說話了，竟忘了老爺的吩咐……”
雲初一怔：“……相爺？”
“老爺已派人去了國公府，說老夫人暫時離不開您，想留您幾天，國公爺給您捎話，要您在這兒安心住著，好好給老夫人瞧病就是，等老夫人病好了，再派人來接您……”
“這……”沒想到董國公會這么大方，雲初怔住了，隨即說道，“相爺這是何必，老夫人已經沒事了，這兒有徐太醫就夠了……”
翡翠就嘆了一聲，“您是不知，老爺已經被唬怕了，老夫人一日不好，就擔心會反復，之前就是這樣，只用了王大夫一副藥……”
“之前是沒在意，現在不會了”雲初皺皺眉，她又想起昨天在內室里感到的那一股殺意，“有徐太醫在，我……”
正說著，一陣悠揚的琴聲傳來，忘了說話，雲初側耳聽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