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山莊，荷香本想把昨晚發生的事情告訴華君澤，但她轉念一想，如今正是備考會試的關鍵時候，李氏的病情已經夠讓他牽腸掛肚了，何必再給他增加煩惱？
兩人並肩往李氏居住的小院走，荷香問道：“相公，你這次進京趕考何時出發？”
華君澤想了想說道：“我想等過了上元節便出發。這樣，到了京城還有時間適應適應。”
荷香撒嬌道：“想不想讓你娘子陪你去呀？”
華君澤驚喜地說道：“真的嗎？我還在琢磨怎麼開口呢，你若能跟我一同去，那可真是太好了。”
荷香說道：“咱們在京城買的宅子，我還沒有去看過呢！我去收拾一下，順便看看雲心，再拜訪一下寧國公主。”
王閣老的兒子王樂賢如今在朝中任戶部侍郎，乃是正三品的大員。王閣老給兒子修書一封，王樂賢便讓人尋了幾處宅院，位置好，又不太張揚，荷香花兩千多兩銀子買下了其中的一處。
宅子的原主人是致仕的都察院左僉都御史，都說窮京官，其實也未必就窮到要賣了宅子才能回鄉安度晚年，而是天子腳下，誰也不敢露富。
這正是因爲這個原因，荷香只買了這個三進的宅院，而沒考慮買更大一些的。
書院放年假以後，井縣丞親自押着井永年來了溫泉山莊，讓井永年和華君澤、華成文一起讀書。
過了年，井永年就要和華成文一起參加縣試了，兩人便常在一起讀書，若有了什麼困惑，華君澤還可以給兩人指導一番。
崔老大夫將家小都接到了山莊過年，反正獨門小別墅也能住得下。
荷香平時經常在李氏的小院裏陪伴着她。崔老大夫給李氏診治之餘，就教華成俊醫術。
閒暇時候，華成俊喜歡和崔老大夫的孫女冬菱在一起玩。冬菱比華成俊大三歲，很有姐姐的樣子，常帶着華成俊玩辨認藥材的遊戲，華成俊怕輸了丟面子，學起來十分勤奮。
不知不覺中，轉眼就過了上元節。
大順朝皇帝看重科舉，對舉子有着諸多照顧。安邑的學諭派人送來了進京趕考的盤纏，雖然以華家如今的財力並不需要，但這是朝廷的恩典，卻之不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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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邑的富豪和鄉紳也送來了不少銀兩示好。
華君澤的族長送來了族人們湊的一百兩銀子，華君澤收下後，轉手給了族長兩百兩，讓族長在村裏開辦華家的族學，村子裏適齡的孩子都可以免費在族學讀書。
族長激動地說下銀子，拍着胸脯保證，一定把這件事情辦好。
華君澤與荷香將家裏安排妥當以後，華君澤去縣衙開了路引，領了火牌，準備動身。
路引相當於介紹信，或者說是通行證，在大順朝，沒有路引出行百里以上，就屬於私自外出，會被朝廷治罪。
荷香研究過地圖，大順朝的都城叫燕京，就在現在的北京一帶。從荷香所在的安邑縣，到燕京，大約有一千里，乘馬車得五天時間左右，自然需要有官府的路引。
而有了火牌，舉人們進京趕考一路上可以使用官方的驛站。大順的驛站是爲官府服務的，普通老百姓不能使用。
進京趕考的舉人，有了官府給的火牌，不僅可以使用驛站，而且每個驛站還給舉人免費提供三名役夫，供舉人們驅使。
荷香聽得一愣一愣的，難怪古人說“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呢，看看朝廷對舉人們的這重視程度，這還只是舉人呢！
到出門那天，李氏強撐着身子，非要送華君澤出門。華君澤看看憔悴的母親那殷殷的眼神，忍住眼淚，讓人擡了一頂小轎，將李氏擡到山莊門口。
門口停了兩輛馬車，一輛是朝廷公派的馬車，一輛是華家自己的馬車。
朝廷的馬車上面插着一面黃旗，黃旗在風中招展，上面繡有四個大字——奉旨會試。
這也是朝廷爲了保證舉人順利進京趕考的舉措。見了這面旗子，沿途的關卡都會免費放行，山賊盜寇沒人敢打這些公車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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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氏坐在小轎上，眼裏含着淚花，嘴脣哆嗦着說：“奉旨會試，這是朝廷的恩典，也是我兒爭氣。你不要擔心家裏，好好考試，娘等着你金榜題名的好消息！”
華君澤忍住眼淚，點了點頭：“娘保重身子，聽大夫的話，不要擔心兒子。”
華光耀拍了拍華君澤的肩膀，眼睛溼潤，千言萬語都在無言中。
突然，華成文上前擲地有聲地說道：“祖父，祖母，父親，母親，你們放心吧，三年後的這個時候，還會有一輛公車等在這裏，接我進京趕考。”
李氏激動地連聲說道：“我的好孫子，祖母相信，祖母相信你！”
華成俊也上前說道：“祖父，祖母，父親，母親，你們放心吧，六年後的這個時候，還會有一輛公車等在這裏，接我進京趕考！六年後要是沒有，那就是十二年後，要麼就是十五年後……”
華成俊越說越沒有底氣，荷香拍了華成俊一巴掌，冬菱笑得直不起腰，將華成俊拉到了衆人後面去。
荷香叮囑翠欣、爾雅和聽雨照顧好李氏，又再次拜託了崔老大夫，才和華君澤上了第一輛馬車。
四人坐在公車上，第二輛馬車上則裝滿了帶到京城新家的物品。
有官府照應，一路上十分順利，五天以後，他們到達了京郊。
荷香被顛簸得有些暈車，便讓車伕在一條小河邊停下來休息片刻。
正月的京郊，春寒料峭，河面還有一些浮冰。
華君澤走過來，拿熱帕子給荷香擦了擦臉，然後從袖子中拿出一盒珍珠膏，打開後放在手掌裏，對荷香說道：“自己抹抹臉。燕京乾燥，風沙大，不要皴裂了纔好。”
荷香用指尖點了點，抹在臉上，調皮地問道：“相公，你是不是想女兒想瘋了？這是把我當女兒養嗎？”
華君澤咧嘴笑道：“你若想生，我自然高興，你若不想生也好，都聽娘子的。”
華君澤將珍珠膏收起來，對荷香說道：“張嘴。”
荷香乖乖地張開嘴巴，華君澤剝開一顆薄荷糖，放到了荷香嘴裏。
就在此時，響起了一陣嘰裏呱啦的聲音，荷香扭頭，看到了幾個客商。客商們比大順人五官立體，眼窩稍微深一些。
華君澤與荷香對視一眼，兩人心有靈犀，這是遇到了北元的客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