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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徐氏仿佛有些被甄如松的態度嚇到。她的身子顫了顫,垂眸,絞著雙手道:「方才妾身心情不大好,就……」
甄如松也是能看出來的,這段日子,妻子的情緒的確有些不佳,有時候半夜都會被驚醒。他見她一副戰戰兢兢的樣子,有時候也會自責,當初他倆鶼鰈情深,為何如今會走到這般田地。他的態度好了一些,語氣卻仍是淡淡的:「好在沒什麼事,大夫只說受了點驚嚇,」
徐氏松了一口氣,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
甄如松道:「女婿正在裡面陪著阿璐,你進去看看她吧。」
徐氏猶豫了一會兒,便舉步進屋了。
屋內甄寶璐正靠在薛讓的懷裡,今日這事兒,於她而言的確是極大的驚嚇。好在那會兒她沒慌亂。外面傳來徐氏的聲音,薛讓才將她放回榻上,自個兒起身立在榻邊。他見徐氏進來,客客氣氣道:「岳母。」
徐氏點了點頭,而後看向榻上的甄寶璐。目下甄寶璐披散著發,一張小臉蒼白羸弱,平日裡她總是活潑愛鬧的,臉頰也是紅潤潤的,這般病態的模樣,還是極少見的。
徐氏就站在那裡,看了一會兒,才回過神來,走過去道:「還難受嗎?」
甄寶璐看著面前的徐氏,彎了彎唇道:「娘放心,女兒已經沒事了。」
徐氏「哦」了一聲,說道:「那就好。」她想了想,又道,「聽說你受了涼,這女人最忌諱的便是受涼的,這幾日你好好休息,不要太過操勞了。」徐氏是知道甄寶璐掌管中饋的事兒,她也是齊國公府的當家主母,自然曉得這其中的辛苦。
甄寶璐點點頭,道:「女兒會注意的。」
徐氏立在那裡,沒有坐下久聊的打算,又說了幾句關心的話,這才走出去了。
這樣生疏的態度,半點都不像母女,徐氏待甄寶瓊這個不是親生的,都要比待她好。甄寶璐也是習慣了,只是身子不適的時候,人總是格外的脆弱,待徐氏出去的時候,甄寶璐便察覺到自己的眼眶不知不覺的有些溫熱,待薛讓重新坐下來的時候,她看他的視線也有些模糊。
她翕了翕唇:「大表哥。」
薛讓應了一聲,展臂將她的身子摟到了懷裡,溫厚的大掌托著她的後腦勺,將她摁在自己的心口。他稍稍低頭,唇瓣輕輕蹭了幾下她的頭髮。他聞著她身上的味道,察覺到她身子顫了顫,才下意識輕輕撫了幾下,擰眉道:「疼?」他摸著她的腦袋。
甄寶璐誠實點頭。
薛讓察覺到她的腦袋上有個腫起的包,這才低頭說道:「你把今日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訴我。」
甄寶璐想了想,便說道:「我瞧見繡心表姐落水了,將她拉上來的時候,不小心弄髒了裙子。之後我便回了西廂房那邊換裙子,只是還沒來得及換,就有人將我和香寒打暈了。後面的事情,你都知道了。我也是被煙熏醒的,然後想法子砸開窗戶逃了出來。」
薛讓道:「那你可有看到什麼人。」
甄寶璐搖搖頭,雙手緊緊攥著,說道:「沒有。我和香寒來這兒時,並沒有什麼下人。」
薛讓說道:「我知道了。」他低頭輕輕她的額頭,安撫道,「不要怕。這件事情,我會查清楚的。」她嬌嬌弱弱的樣子,格外的招人憐惜,薛讓就這麼抱著她,感覺到她還是有些害怕,便將手臂收緊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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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徐繡心這邊。平日裡就嬌縱的一個人,這會兒受了天大的委屈,當真是哭成了淚人兒。徐承朗找到她的時候,就看到她頂著一雙哭紅的眼睛,蹲在長廊拐角處,活脫脫一副被人遺棄的小貓小狗樣。
徐承朗看著這樣的妹妹,也是自責,可那會兒他早已亂了心思,哪有思考的餘地?
他彎下身子,說道:「繡心,是大哥不對,你別哭了,嗯?」
徐繡心哭得更大聲了。
徐承朗無奈,道:「今日之事,的確有太多巧合,你同阿璐又那樣,我……」
說到這裡,徐繡心就有些聽不下去了。她抬眼看著面前的徐承朗,語氣忿忿的說道:「可我是你親妹妹,你竟然不相信我。」
總算是理人了。徐承朗忙道:「是大哥糊塗了。」
徐繡心委屈的抽泣,抬手揩了金豆子,說道:「當真是諷刺,你這個親哥哥,怎麼都不相信我,我平日裡最討厭甄寶璐了,沒想到只有她相信我。」徐繡心咬著唇道,「其實想起來,我從小到大和璐表妹的關係不好,也是因為大哥你,倘若不是你待她那般好,我又怎麼會不舒坦。」
徐承朗自幼對甄寶璐好,莊氏也是有些不滿的,當著徐繡心的面兒,少不了抱怨。這麼一來,本就心裡不舒坦的徐繡心,更加不喜歡這個搶了她大哥的表妹了——她自己沒有親哥哥,為何要搶她的?
經過這事兒,徐繡心也有些想明白了,撇去旁的不說,這幾年甄寶璐的確出色了很多。她習慣性的討厭她,看到她在女學表現出色,而她卻是靠沈沉魚的關係進去的。一比較,難免嫉妒。那自然更加不可能和好了。
徐承朗好說歹說哄著她。
而徐繡心也是難得見她大哥這般耐心,一時心也就軟了,只撅著嘴不滿道:「那大哥你以後不許再不相信我。」
瞧著妹妹總算肯原諒他了,徐承朗才抬手撫著她的臉,說道:「一定。」
徐繡心這才破涕為笑。她本就是小孩子心性,雖然比甄寶璐大那麼一歲,可性子實在是稚氣的很。這也同莊氏平日的教養有關。她吸了吸鼻子,被徐承朗扶了起來,忍不住問道:「那今日之事,真的是意外嗎?」
怎麼會這麼巧?而且那西廂房,的確也是她讓甄寶璐去的。徐繡心細細一想,覺得他大哥懷疑自己也不無道理,畢竟這裡是長寧侯府,而她又那麼討厭甄寶璐,事情一聯繫起來,她沒法自證清白,的確是百口莫辯了。
幸虧……
徐繡心緊緊攥著雙手,覺得這會兒想甄寶璐,也沒有以前那麼討厭了——幸虧她相信她。
若是那會兒甄寶璐也認為是她做的,以她大哥的態度,那她的罪名就坐實了。
徐繡心想起來就覺得驚險。
徐承朗溫和的眉眼漸漸斂起,半晌才道:「是不是意外,查過才能知道。」可在徐承朗的心裡,早已認定,此事並非意外。他靜靜望著雙目紅腫的妹妹,說道,「你回房去休息吧。」
徐繡心下意識便想問:大哥你要去做什麼?可轉眼一想,今兒是她大哥大喜的日子,她大哥身為新郎倌兒,自然是要去前院敬酒的。雖然她覺得現在的沈沉魚配不上他大哥,可這人都已經娶進門了,日後她還是得恭恭敬敬叫一聲「大嫂」的。這麼一來,徐繡心也懂事了些,說道:「那大哥你去忙吧,我回屋洗把臉。」
見妹妹的情緒終於穩定,徐承朗也就放心了,他抬手揉了揉她的腦袋,說道:「對不起,今日是大哥不對。」
徐繡心咬了咬唇,怔怔抬眼看著面前的大哥。自從她大哥生病之後,她就很少看他笑過了。而且性子也變得冷淡了許多,這令徐繡心有些懼意,更多的是擔心。眼眶中的淚水充盈,將落未落,徐繡心顫了顫眼睫,才故作嬌氣道:「我原諒你就是了。」她笑了笑,道,「不和你說了,我回房去了。」
徐承朗看著妹妹的身影遠去,溫和的俊臉才再一次陰沉了下來。
他迅速轉身,疾步朝著著火的西廂房走去。
這會兒火已經被澆滅,仍舊冒著煙霧。徐承朗負手立在院外,看著這好好的屋子,竟燒成了這副樣子。他緩步進去,這裡的每一處,他都有一些和她的回憶。錦靴踩在地面上,發出些許輕微的響聲,待走到裡面,看到了什麼,才忽的停了下來。
徐承朗立在原地,望向裡面立著的高大俊美之人,才道:「不用陪璐表妹嗎?」
薛讓本就面無表情,這會兒臉色陰沉的可怕,見是徐承朗,淡淡地說道:「她已經睡著了。」又抿唇,似笑非笑道,「倒是你,今兒是新郎倌兒,怎麼不在前院招呼客人?」
徐承朗上前一步,說道:「我和你一樣。」
薛讓沒有再說話,而是抬腿走了進去。
二人一道細細查看了一番,徐承朗才道:「若是意外走水,這火勢不可能蔓延得這麼快……」他蹲下身子,拿起一截燒焦的碳木,喃喃猜測道,「應該是潑了易燃之物。」
薛讓沒有理他,走到一處窗戶邊。這兩扇窗戶,雖然已經燒得差不多了,卻還是可以辨別交叉釘著木條。
徐承朗順著他的目光看了過去,說道:「這是在我府上發生的,阿璐差點就出事,咱們長寧侯府該負這個責任。你放心,此事我一定會查清楚的。」
其實徐承朗心裡有些一些害怕。畢竟能在他府上做這種事情的人,一定對長寧侯府非常熟悉,這麼一來,便是他相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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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哥兒榮哥兒重新回了前院,待看到徐氏看完姐姐回來了,榮哥兒吸了吸鼻子,有些害怕道:「娘。」
徐氏看到榮哥兒,一把將他胖胖的身子攬進了懷裡,安撫道:「榮哥兒不怕。」
榮哥兒怎麼可能不怕呢?他方才在屋裡,不敢哭,這會兒自然是憋不住了,稚聲稚氣的害怕道:「二姐姐差點就……榮哥兒不要姐姐出事。」說著,便嚎啕大哭了起來。
甄寶璐雖然遇險,可今日怎麼說也是徐承朗的大喜之日,小孩子哭哭啼啼,總歸是不好的。徐氏好說歹說將人哄好了,那嚴嬤嬤就走到徐氏的身邊,神情凝重的說了些什麼。
徐氏面色大驚,才對著尚哥兒道:「娘有些事情,你好好照顧你弟弟,娘馬上就回來。」
尚哥兒板著一張小肉臉,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
走到外面,徐氏才急急對著馮嬤嬤道:「怎麼回事?不是叫你打發走了嗎?」
馮嬤嬤說道:「老奴的確是給了銀子,只是那姓趙的說什麼都不肯走,嫌銀子不夠。」
徐氏忙道:「那你給他就成了。」
「老奴多加了五十兩,可那趙全卻獅子大開口,要三千兩,老奴實在是沒轍了……」
這會兒徐氏哪裡聽得進去?她白著臉走到後門,便見穿著一身半舊袍子、小廝模樣的年輕男子站在那裡。那男子個頭不高,生得矮矮胖胖,模樣也是普通。平日裡就這麼一個人,哪裡敢在徐氏面前大聲說話?連給徐氏提鞋都不配,這會兒瞧著徐氏和馮嬤嬤出來,才笑盈盈迎了上去:「小的見過夫人。」
徐氏是絕對不敢久留的,直言道:「你若是再不走,日後要你好看!」
平日這徐氏的確有幾分威嚴,可今兒一副驚慌失措的模樣,這個叫趙全的小廝,聽了也是沒有半分懼色的,反倒彎唇笑了笑,說道:「成啊,到時候夫人您也是吃不了兜著走,能拉您當墊背,我也不虧。」
徐氏氣得差點就要昏倒。她是知道這些人貪得無厭的性子了。猶豫了一會兒,才說道:「我現在沒有這麼多銀子,十日內,我會派人給你送去。」
這個叫趙全的小廝道:「十日太久了,最多明天。」
徐氏狠狠的剜了他一眼,道:「三日。三日之內,我給你弄到三千兩,你要保證,永遠離開皇城。」
「成,那小的便信夫人一回。」
徐氏見他終於走了,這才慌張的呼吸都氣促了起來。
她狠狠攥著手心,試圖讓自己平靜下來,就這麼被馮嬤嬤攙扶著回去。
她一顆心七上八下,待走到後門處,對上站在門前那個胖嘟嘟的身影,這才臉色煞白怔了好半晌,之後才顫著聲兒道:「尚、尚哥兒。」
尚哥兒穿著一身寶藍色錦綢小袍,身子筆挺,一張白皙的小肉臉容色淡淡,側頭看了看不遠處。他複而抬頭,烏溜溜的大眼睛望著面前的徐氏,眸色清澈,倒映著徐氏慌亂無措的臉,聲音稚氣的問道:「娘,方才那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