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第1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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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喬氏同倆兒媳說著話,瞧見閨女安安靜靜的坐在身旁,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才聲音一頓,伸手搭在閨女的手背上,輕輕拍了幾下,關切問道:「妙妙,怎麼了?」她這閨女素來活潑,在自家人面前何時這般安靜乖巧過?喬氏以為閨女身子不適,又問道,「可是哪裡不舒服?」
薛今月也跟著點頭,道:「是呀,平常你和我話一樣多,今兒怎麼一聲不吭的?」
江妙瞧著身邊的娘親,還有兩位嫂嫂,心裡想著之前陸琉的話,一時心裡堵得慌。她搖搖頭說沒事,只說有些累了。喬氏這才笑笑,一把將閨女攬進懷裡,道:「累了就睡會兒,到了娘在叫你。」
江妙偎在娘親的懷裡,稍稍合了合眼。直到回府後,喬氏親自將她送到了錦繡塢,瞧著她梳洗歇下,喝了一碗熱騰騰的牛乳,方才讓她上榻,親自替她將被子掖好。江妙躺在榻上,見娘親要走,才從被中將手伸出來,道:「娘。」
喬氏低頭看著閨女的手,道:「怎麼了?」
江妙想了想,小聲問道:「娘當初嫁給我爹爹的時候,有沒有捨不得外祖父外祖母,還有舅舅他們?」
雖然過去近二十年了,可喬氏還是印象深刻。她笑笑,說道:「何止捨不得?成親的前一日,娘還發脾氣說不想嫁了,你外祖母可是狠狠的教訓了娘一頓。」她在娘家受了氣,洞房花燭夜的時候,還把氣撒到新婚夫君的身上呢。可她慶倖自己嫁了一個能包容自己的夫君,且在夫家的日子過得好,時間久了,也就漸漸適應了嫁人後的日子。
江妙忍不住笑出聲兒來。她知道娘親雖然出自書香門第,骨子裡卻是個活潑的主,小時候更是皮得很。她側躺在枕頭上認認真真的聽,待聽到後來,終於睡了過去。
閨女睡著了,喬氏才小心翼翼將她的手臂放了進去。抬手自家閨女這張睡得香甜的小臉,喬氏心下也是一陣感概。當娘親的,哪裡捨得閨女出嫁?可長大了,再捨不得,總歸是要嫁人的。不過,想起宣王這個准女婿,喬氏還是很滿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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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廂景惠帝坐在坤和宮,瞧著裡頭沐浴罷的霍璿走了出來,才起身,表情局促道:「阿璿。」
霍璿穿著一身月白交領中衣,烏髮隨意挽了一個髻,身段比先前稍稍豐腴些,剛剛沐浴過,便顯得更加的嬌媚柔美。見景惠帝還在,霍璿倒是有些驚訝。她看了看景惠帝纏著紗布的腦袋,眼睫一垂,而後才過去行禮。
景惠帝忙伸手去扶她,道:「這裡沒什麼人,你又懷著孩子,不必行這些虛禮。」
霍璿洗盡鉛華,素面朝天的模樣,比之平日多了幾分清麗。她本就是個率真坦直的姑娘,只是身為一國之母,自該有一國之母的架勢,容貌生得太親和,自然得在妝容上多費心心思。先前景惠帝沒怎麼仔細打量過她,畢竟他同衛寶鈴是青梅竹馬,心裡念著她,總有一種看別的姑娘,便是愧對於她的感覺。可那日西山狩獵,她義無反顧的欲為自己付出生命,令景惠帝這顆極缺愛的心,受到了強烈的震盪。
他靜靜看著她,見她衣著單薄,念著她懷著孩子,便扶著她上榻去。
相處了這麼久,霍璿自然瞭解景惠帝的性子。骨子裡沒有半點帝王的架子,便隨他伺候她上榻,替她蓋好被子。他沒說話,她自然也沉默不語。只是懷孕的人有些嗜睡,現下她太困了,他一直不說話,又不走,才無奈開口道:「皇上可有話要同臣妾說?」
景惠帝曉得她是個冰雪聰明的,頓了頓,臉上才露出些許愧疚,聲音略低了些,像個做錯事情的孩子,不敢看她的眼睛,道:「今日的事情,讓你受委屈了。」他也想不到,昔日溫婉可人、單純善良的小表妹,竟會做出這種事情來。只是,在親事上,他的確有些虧待她。他本來替她尋一個比馮玉泉品貌端正、家世顯赫的,奈何出了那檔子事兒。
「……寶鈴和朕從小一塊兒長大,今日她只是受了打擊,才會做出這種事情,阿璿,朕——」
霍璿立馬道:「臣妾明白皇上的意思。衛姑娘的確是一時激動,皇上放心,這件事情臣妾沒有放在心裡,皇上不必顧及臣妾的想法。」
景惠帝這才露出笑容來,激動的握著霍璿的手,道:「你能這麼想,真是再好不過了。你放心,日後朕會好好保護你,守著你……」他看了一眼霍璿微微隆起的肚子,道,「還有咱們的孩子。」
霍璿點頭嗯了一聲,倒是沒再說別的。
景惠帝知她許是要睡了,也不打攪她,只緩緩俯身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笑得像個孩子般:「你睡吧,朕走了。」
霍璿闔眼安睡,聽到景惠帝刻意放輕的腳步聲越走越遠,這才從枕頭下拿出一塊帕子,用力擦了擦額頭,而後將帕子隨手一扔,打了個哈欠,抿了抿唇翻過身,愜意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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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繡塢外的枇杷成熟,一大早倆丫鬟就摘了滿滿當當一籃枇杷,將枇杷果肉同梨、蜂蜜、銀耳一道煮了,做成枇杷甜羹。寶綠剛端著煮好的枇杷甜羹從小廚房出來,看到過來的薛今月,忙聲音俐落的行禮:「見過二少奶奶。」
薛今月原本繃著臉,一瞧著寶綠端著的枇杷甜羹,才咽了咽口水,眨眨眼道:「有多做的嗎?」
薛今月來錦繡塢蹭吃蹭喝也不是一兩回了,可這位二少奶奶活潑可愛,素來沒有架子,錦繡塢的下人們都很喜歡她。而且江妙也念著這位二嫂嫂,是以每回廚房做好吃的,江妙都會吩咐吩咐丫鬟們多做些,久而久之,就是江妙不吩咐,錦繡塢的廚房也會為二少奶奶多做一份。
寶綠笑著點頭,道:「自然少不了二少奶奶。方才姑娘吩咐過了,二少奶奶愛吃枇杷甜羹,特意多做了兩大碗,保管二少奶奶吃飽。」
兩大碗,妙妙當她是豬呢。
薛今月心裡念著,面上卻忍不住歡喜,俏皮道:「那我等著。」說著她便進去見江妙。
一進屋,就瞧著她坐在南窗邊的綢榻上做繡活兒,仿佛察覺道有人進來了,小姑娘忙將手裡頭的東西藏到了身後。薛今月眼眸一亮,趕緊走了過去,一把奪過她身後藏著的東西,看了看,才笑著揚了揚手,「咦?……這鞋做得可真好。」
江妙簡直要羞死了。那是她做給陸琉的。不過還好是她瞧見了,若是換個人,怕是越發害羞了。她重新將薛今月手裡的鞋子搶了過來,抱在懷裡,道:「二嫂嫂不也給二哥做過鞋子嗎?上回我二哥還穿出來顯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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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那雙鞋子,薛今月不好意思的撓了撓臉。做得一大一小,他竟然穿出來了!
薛今月一屁股在小姑子身旁坐下,嘟囔道:「好嘛,是我羡慕你的手藝。」她瞅著江妙寶貝這雙鞋子,偷偷將腦袋湊過去,嘻嘻的笑著,問道,「給宣王的?」
二人本就是好姐妹,沒什麼話不好說的。這幾日她心情煩躁,正愁沒人說話呢。江妙低頭看著懷裡的鞋子,道:「嗯。我惹他生氣了,所以……」
薛今月知道江妙的性子,是個知錯就改的。只是,在她印象裡,那宣王威武矜貴,氣度不凡,是個難以親近的,簡直比她二表哥還要可怕呢。現下聽江妙說惹這麼一個大人物生氣了,薛今月還真有些佩服她的能耐。不過——她自個兒也沒好到哪裡去。
江妙一雙大眼睛瞅瞅自家二嫂,道:「今兒不是二哥的休沐日嗎?你怎麼跑到我這兒來了。」她二哥二嫂感情好,按著往常的習慣,今兒他們二人該甜甜蜜蜜的膩在一塊兒才成,哪有工夫到她這兒來。
卻聽薛今月眉頭一蹙,嘀咕道:「我也惹二表哥生氣了。」她側過頭看著江妙,道,「妙妙,上回我同你說,我有些擔心那個卷碧。可之後我聽你的話,和二表哥說清楚了,他不但沒生氣,而且……好像還挺開心的。我信他的話,知道他不是沾花惹草之人,而這位叫卷碧的丫鬟,將綴景院的事情處理的井井有條的,有她幫襯著,我自個兒也輕鬆了些。相處下來,我挺喜歡卷碧這丫鬟的,今早我有些困,就不想起來給二表哥穿衣服,叫了卷碧進來,二表哥立馬就不理我了……」說著,薛今月雙手交纏著,心下委屈極了,若非昨晚折騰的狠了,她哪裡會起不來啊?昨晚她才睡了多久,又不是每個人都像他那樣身強體壯,不管累多久,都精神奕奕的。
聽到這裡,江妙簡直想叫她一聲小傻子了。她可是知道她二哥從來不喜歡丫鬟近身伺候穿衣的。
江妙道:「你真是糊塗蛋。我二哥的性子,你還不瞭解啊?瞧著是三個哥哥中最冷漠的,可骨子裡還是有些孩子氣的。你懶得起來撒撒嬌就成了,叫卷碧進來做什麼,我看你是睡糊塗了。」
薛今月登時擔憂不已,懊惱道:「我之前不是沒想這麼多嗎?我現在也挺後悔的,可是……二表哥也太小氣了些。」
男人怎麼能這麼小氣呢。穿衣服罷了,多小的事情啊,犯得著給她擺臉色看嘛。昨兒晚上還一口一個小心肝兒,今兒早上就不理小心肝兒了。
江妙道:「這哪裡是小氣的問題?我二哥在乎你,所以就算這件是小事,我二哥也覺得你是不在乎他——」
薛今月正認認真真聽了,待瞧見江妙說話的聲音戛然而止,又見她表情微怔,才小聲道:「……然後呢?」
「然後……」江妙的聲音弱了些,低頭看著懷裡的鞋子,繼續道,「然後你該過去哄哄他。他這人,還是挺好哄的。」
這樣啊。對於哄江承許,擱在從前,是薛今月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可現下她對於這事兒,也算是駕輕就熟了,的確挺好哄的呀。她沒有多少猶豫,瞧著寶巾端著給她的枇杷甜羹進來了,才迫不及待的拿起勺子喝了幾口,然後擦擦嘴巴,眼眸彎彎,對著江妙道:「那我先去找二表哥……」她走了幾步,對著寶巾道,「這枇杷甜羹很好吃,記得給我留點兒。」
寶巾笑笑點頭,道:「奴婢知道了。」目送這位二少奶奶出去,寶巾才朝著綢榻上表情木木的姑娘看了一眼,見她面前小幾上擱著的枇杷甜羹沒動。
寶巾以為是方才同二少奶奶說話太入神了,忘記吃了,正想提醒,才見自家姑娘起身跑到衣櫃旁,從裡頭拿了一件薄薄的披風出來。
這才驚呼道:「……姑娘要出門嗎?」
江妙一張小臉笑容洋溢,態度堅定的點了頭,說道:「是的,要出門。你趕緊去準備馬車,咱們從後門悄悄出去。」
她一直說今月是小傻子、糊塗蛋,其實她自己才是最糊塗的。
現在,她要出門哄人。不但要哄他,而且要告訴他,她願意跟他走。
別說是去岷州了,去山溝溝裡隱居都成。只要能讓她有機會回來看看爹娘哥哥們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