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只這一響之後,滿院寂靜。侍女的頭俱是壓得低低的,劉管家不等太傅吩咐,只是一揚手便魚貫般都退了出來,散場得幹乾淨淨。
太傅慢慢地轉回臉,一臉陰森地回瞪著敢在太傅臉上動土的小女子。
幾日不見,倒是厲害了手爪,揚手便打人,堂堂的公主成了鄉間悍婦嗎?就算是長了脾氣,她也要看看自己打的是不是能打之人!
可是當他刀子般的目光落到那小悍婦的小臉兒上時,才發現那雙大眼兒裡竟是積蓄了了泪花,竟是不用眨眼,便一股腦兒的涌了出來,不多時嫩豆腐似的小臉沾滿了水汽,倒好似她是挨了巴掌的那一個!
似乎是這一掌幷不解氣,那小小的拳頭揮舞起來,竟是雨點般又向自己的胸口襲來:「爲何還要回來,若是去了,倒是免了許多牽挂……」
這話裡包裹著的難過不捨竟是一記重拳狠狠地擊向了太傅那毫不防備的心。此時再感覺臉上那一巴掌便如春風拂麵般的令人心曠神怡,便是鐵臂一摟,用力地將那撒潑的小人緊緊地摟在胸前,下巴親昵地在那濕滑的臉頰上來回的蹭著:「本侯若是不回,小果兒豈不是要肝腸寸斷?」
聶清麟也是被這太傅激得一時控制不住情緒,她便是自打懂事起從來沒有將內心表露的如此淋漓盡致,如開山泄洪一般一時也收攏不住閘門,一時用力過猛,太傅本就艱辛地維持著平衡,這下子又是抱著小人兒栽到了地上。
謫仙般的大人這下子滾落了塵埃,一身的白衣沾惹得很是狼狽,本來藥效便上來了,此時因爲重重一摔,更是疼得鑽心刺骨,許是那疼痛映在了臉上,倒是讓懷裡的俠女收了拳脚,抽著氣兒衝著門外喊:「來人,扶太傅起來!」
可是連叫了三聲,那院門竟是靜悄悄的,壓根沒人過來。
方才太傅被個弱女子掌摑的情形,實在是不能外泄的大魏天機!想起太傅睚眦必報,極重臉面的性子,單嬤嬤等二人竟是領著下人走了個乾淨,若不是太傅親自傳喚,决計是不會現身自討沒趣。
既然叫不來人,龍珠子便是只能自己勉强撑起了太傅,要將他扶,偏偏方才還中氣十足的太傅,此時倒是虛軟無力得很,一身的重量竟是朝著她壓了過來。
聶清麟便是拖著這昂揚的男兒身,一路吃力地終於將他扶進了屋內。幸好這幾日因爲太傅要練習走路,院子裡的門檻俱是被砍掉了,行走起來倒也順暢。
當好不容易將那高大的身子放到在了床榻上時,突然太傅大掌一收,將那小果兒也帶到了**,再一翻身,將那嬌軀壓在了身下。
「當臣被打落下海的時候,海裡風浪汹涌,海水一股腦兒的往口鼻裡慣,當時臣真的以爲便是要葬身在這海底了,可是想到公主還在凶險萬分的朝堂上,若是本侯一去不返,我的果兒又該如何?於是便是吊著口氣,終於拚死地游上了岸……」
太傅說得輕描淡寫,可是武藝高强的他受了如此重的傷,怎麽讓人想像不出當時戰爭的慘烈程度呢?
這麽一想,聶清麟的小手便是慢慢摸上了太傅的臉……方才自己是得了什麽失心瘋,竟是下了那麽重的手……
太傅怎麽會不知這小珠子心中所想?便是大掌輕握住了柔夷說道:「猫兒樣的手爪撓一下而已,不痛的,可是果兒這麽發惱,倒是說明心裡牽挂著夫君,便是多打幾下才好,也是該打,這麽點子傷,却是遲遲未能痊愈,聽著單鐵花說著公主這幾日心緒不佳,夫君也是放心不下,也是打算過幾日就去宮中相見……」
聶清麟被他一口一個「夫君」燙得小臉微紅,便是小聲道:「哪個是本宮的夫君?走了這麽些時日,不是在龍宮裡做了龍王的快婿了吧?」
太傅瞧著身下小人的嬌俏模樣,再也忍不住,在那鮮艶的檀口上附著了過去,密密實實地親吻了一會,那舌尖品嘗的便是讓人魂牽夢繞的甜美滋味,待得兩人唇舌分開,俱是有些曠男痴女,呼吸紊亂。
太傅只覺得雙腿的疼痛算不得甚麽,這肚臍之下三寸之地才真真是揭竿而起之處。
便是伸手去扯那公主的衣服,嘴裡胡亂說道:「這幾日裡臣的清白,還需公主鳳體親身驗證。」
聶清麟哪了扛得住這般的無賴?便是攏著衣領急切地說:「都受了傷,怎的還不老實,倒是真的要折騰得雙腿俱廢了不成?」
那太傅見扯衣不成,竟是轉而只攻向了下衫,聽公主這麽一奚落,竟是頓悟了一番,開口說道:「臣受傷太重,無法服侍公主周到,還請公主一會憐惜微臣,行個方便,且分腿坐在臣的身上,來個策馬揚鞭可好?」這種大大咧咧的粗言,便是只有太傅這種軍營裡出來的浪蕩子才會毫無羞臊地講了出來。
小公主光是聽一聽,都覺得兩個耳蝸滾燙得好像灌入了化開的鐵水一般,直冒熱氣,便是羞惱得要推開他起來。
可是太傅哪裡是肯放手?心裡也是暗自懊惱自己只是想著成全維護男兒的臉面,竟是沒想到受傷的羸弱反而激起了果兒一腔真意,平白地捨了這麽多騙得美人垂憐的好處,頓時扼腕不已,竟是想著若是不行,大不了敲碎了腿骨再重新長上一邊才好。心裡做著盤算的同時,又親吻又是柔情蜜意地調哄著美人在重重帷幔裡,解了羅衫裡裙,卸下了扶搖金釵,披散著及腰的烏黑濃發,一身香澤雪肌微顫,扶蹬上馬,便是一路癲狂地共赴風頭浪尖……
只要想著小果兒的那顆心裡竟是有著自己,那等滋味,竟是如同初次攬著這嬌滴滴的公主入懷一般,只恨不得淹死在紅浪錦被裡……
待到了第二日,太傅攬著佳人睡到了日上三竿,終於精神怠足地喚著人進來端水送帕子時,單嬤嬤才領著侍女
進了內室。
因著昨日的情形,她也是替那小公主懸挂了一宿的心,也不知太傅要如何懲罰著公主。昨兒退出外院時,聽著昔日的同袍戰友劉管家繪聲繪色地講了些太傅在自己府裡時對待妻妾的雷霆手段。
莫說給太傅大人一個大耳光了,就是稍有觸犯了太傅臉面的女子,俱是嚴懲不貸的!曾經有個妾室一意想著爭寵,曾經在侍寢時偷偷在太傅的脖子上留了一枚吻痕,累得太傅在接待賓客時,被一干賓客瞧見耻笑,便是讓太傅大人惱火得罰了那侍妾在院中跪了足足一個時辰。等到準了起身時,嬌滴滴的女子楞是跪得雙腿發木,雙膝腫起來了老高,打那兒以後見了太傅,如同小鼠見了惡猫一般,徹底斷絕了爭寵的心思。
這番話,只聽得單嬤嬤的心一路下沉。雖然先前也有公主胡鬧,傷了太傅臉面的時候,但是俱是沒有旁人在場,那太傅憐惜公主年幼嬌弱高抬了貴手也是有的。
可昨兒烏壓壓站了一院子的人,就那麽眼睜睜地被罩著臉頰給了帶響的一巴掌。就是一般的府宅老爺也萬萬不能任由妻妾如此跋扈……可那小公主連著些時日茶飯不思,夜不能寐,身子骨可是嬌弱得很,但願著太傅憐惜她年幼任性,行駛起雷霆手段也要高高抬手些……
可是單嬤嬤端著水進了內室時,屋子裡竟是靜悄悄的。
龍珠子許是精神一鬆懈,又是跟太傅一夜的扶腰上馬胡鬧,這一夜竟是睡得水深不知處,待到太傅起身時,便是閉眼兒賴床混混沌沌地喊著口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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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太傅聽了,竟是等不及侍女們進來服侍,自己下了床,拄著椅子去親到了一杯茶水,又是一路艱難地端著茶盞回了**,半臥著擎著公主的脖子喂了一口茶水。
那小祖宗也是個被人服侍慣了的,竟是喝了一口後,脖子一歪徑直又睡了過去。
單嬤嬤木著張臉端著濕手巾帕子立在一旁,隔著帷幔,看著太傅低著頭,愛如珍寶地直盯著公主睡顔,心裡竟是痛徹心扉,覺得自己昨夜略有些吃得發撑,想得真是太多。
於是又過了幾日,一直隱而未現的太傅終於班師還朝,讓各路謠言不攻自破。只是太傅在巡營的時候,不下心墜下馬來,摔斷了腿骨,還要將養些時日。
轉眼兒便是冬至,按照大魏風俗,這天是要吃嬌耳、喝鹿血酒的。放在民間,百姓們雖然喝不起鹿血酒,但也是一家團聚,其樂融融,富裕的花些銀子割些肥肉回來做餡包嬌耳;清貧的人家,也少不得剁些青菜包些素餡的。
朝堂宮苑裡上則要講究就多,皇帝要邀請各位臣子到皇宮聚餐,各府的夫人和陛下的妃嬪們一起動手包嬌耳,到了入夜,還要圍爐開鹿宴,飲了新鮮的鹿血酒驅散寒氣,祈禱在寒冬時節身强體壯。還要親自宰殺公鹿,給皇帝和大臣們享用。
所以冬至一大早,太監宮女們已經將慈安殿收拾出來,排上了幾排長桌,準備了麵粉,肉餡。日頭剛剛升起,各府的夫人們就進宮來到慈安殿,和麵的和麵,拌餡的拌餡,一邊說著家長裡短一邊抱著嬌耳,殿內一時非常熱鬧。
小沈後和幾位尚書的夫人圍著一張長桌包著焦耳,這桌便安靜不少。按照太傅的心意,小沈後是斷然不能留的,只是因爲聶清麟的一再暗示求懇,才暫時留了下來,但也被軟禁在院中不得走動。
可是既然現在朝臣都已經心照不宣,知道皇帝和永安公主是同一人,殺不殺小沈後也就無關緊要,太傅覺得這種小事上惹龍珠子不痛快太不值當,也便鬆了圈禁。
小沈後原是懵懂無知,但是鬆了圈禁後,沈府也來人探望,她才知道其中的曲折,自然嫁的却是公主,一時間真是猶如五雷轟頂,萬萬不能接受良人竟是女子的事實,一時間夜夜泪雨漫枕席,就是今日厚厚地施了顔粉,也還是遮不住紅腫的眼圈。
聶清麟今日是著了女裝來包嬌耳,走到慈安殿前,略一猶豫,便踏步走了進來。
永安公主的進入,像是一頭猛虎踏進羊圈,殿內之人都低下頭忙著手裡的活,再無一點動靜。
各府的千金貴婦們實在無法想像,這看起來明艶無雙的公主居然就是皇帝陛下。一時間內心的震撼,早已經是將八卦長舌震得粉碎,想起這皇帝、公主、太傅的關關節節,可是是說錯半個字便是累得自家的老少跌進萬丈深淵。
聶清麟心內苦笑一聲,她實在是不想這樣的,看著大家噤若寒蟬的樣子,她也覺得渾身不自在。尤其這裡還有小沈後,更是她無顏面對的。她唯一愧對的就是這個信任陛下全心爲陛下著想的皇后了。看到聶清麟走了進來,小沈後一時也是手足無措,滿臉通紅,想到自己以往竟然在自己的公主丈夫面前毫不掩飾自己對陛下的喜愛尊敬,實在是羞死人了。
可是,看著永安公主和陛下一模一樣的明亮麵龐和那溫柔望向自己的眼神,突然間,她的心便安定了。只覺得這些日子的苦惱竟庸人自擾,公主也好,皇帝也罷,都是那個溫溫柔柔的人,就連那眉眼也是一般的好看順眼,若是想永遠守護著那呵護自己的那抹溫柔,至於是男是女又有什麽關係?都是她一心敬仰愛慕之人!
這般想來,小沈後望向永安公主的目光複又熾熱起來。直燙得聶清麟羞愧得有些睜不開眼兒,撿了個離得小沈後遠些的桌子便坐下了。
可是苦了與公主同桌的幾位夫人,俱是戰戰兢兢地捏著嬌耳,一口大氣兒也是不敢多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