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瓊娘心念一動, 覺得公孫家大哥打岔的時機頗為蹊蹺。但既然他無意去提, 瓊娘自然也不會主動再套話。
只一時飯罷,她要侍衛去先付賬。可不多時,那侍衛卻回來道:「掌櫃的不肯收錢,說是自己東家請客, 不用錢銀。」
那公孫二姑娘聽了哈哈大笑:「崔兄臺,你也太客氣了吧!這的確是我大哥的酒樓, 你以後可常來, 只莫再提錢銀, 這飯菜, 我們還是請得起的。」
瓊娘這才知道,自己的一番客氣倒教人笑了去。於是就此與公孫兄妹告別,臨走時, 那自稱公孫無奕的男人,還遞給了瓊娘一張圖紙:「這是我自己繪製了沿線河路淺灘的水道圖,前方戰亂, 姑娘還是能避則避, 雖然走分支水路麻煩費時了些,漕運重在安穩……望姑娘一帆風順, 我們回來再聚。」
說實在的, 瓊娘心裡一直對這個公孫無奕萬分戒備, 一個滿手鮮血的屠夫, 當然不好接近還與之誠信交往。
可是此時, 當他將圖紙遞送過來時, 看著上面密密麻麻標註的水道,以及暗礁水深,真是記錄得甚是周到,而且,圖紙上墨痕尚新,一看便是新畫出來的。倒是透著滿含的誠意。
公孫無奕也是看出了她疑惑的眼神,自是知道她看出來了,被江風吹得黝黑的面膛微微有些發窘道:「老早便看到姑娘帶著家僕入藥店詢問,這才讓舍妹前去尋你,你們沒到時,想著也許這圖對姑娘有幫助,便畫下來了。」
瓊娘此時倒是體會到了江湖兒女待人的赤誠,想起自己心內對他們的猜忌提防,不由得微微起了慚愧,當下一抱拳鄭重謝過了無奕兄妹,便上車離去了。
待得返回大營時,琅王也正好與眾將士商議完了政務,返回大營。
陪同瓊娘去集市的侍衛,也把今天瓊娘巧遇故人的事情提前告知了琅王。
是以琅王一進來,看見瓊娘低頭正看一張水道河圖時倒也不甚意外。
瓊娘低頭看了一會,卻不見琅王問話,便擡起頭問:「王爺不想問我遇到的是何人嗎?」
琅王一併坐下,攬著她的腰道:「公孫無奕,前兵部侍郎公孫家的後人,先前落草為寇,江湖人送綽號‘激水客’。」
這下,瓊娘可唬了一跳,沒想到琅王竟然知道的這般清楚詳盡,於是便問:「這人難道是王爺的故人?」
琅王卻沒有回答只說道:「你的膽子倒是甚大,三教九流都敢打交道。先前他派人在碼頭出手幫你,本王只當他是還清了與你的前債,此後便可再無瓜葛,所以也沒有詳問。沒想到他竟然藏匿於此處,又與你遇上……」
瓊娘不由得呼吸一屏,想著那兄妹二人待人的赤誠,雖然說法網恢恢疏而不漏,但她不願琅王借自己的手,讓這兩個人落入法網。
是以,她便是微微擡眼,提防著琅王接下來的盤問。
琅王怎麼不知懷裡女子的德行,便是斜瞥眼道:「幸而本王出手娶了你這膽大的,算是救你一命。不然依你的樣子,便要在崔家過得無法無天,與那些個通緝犯為伍,不定是犯下什麼滔天罪責!」
瓊娘心道:承讓,小女子我再無法無天,也沒有王爺你揭竿造反,弒君奪位來得有新意又瀟灑!
可心內腹誹,表面卻只謙卑道:「不過是生意場上的應酬罷了,王爺也知,行走水路,幹著漕運的生意,需要黑白兩道的暢通 ,若是王爺不喜,我以後自不必來往便是,不過觀他兄妹二人倒是洗心革面,佛曰,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眼看著這小嬌娘瞪著明媚的眼兒,要給自己開壇講義佛經,琅王只有用手點了她的櫻脣道:「只要他沒犯下勾引良家有夫之婦的勾當,本王也懶得管他……」
瓊娘覺得他是拿話點著自己,倒有點繼續接續那改嫁話頭的意思,不由得拿大眼兒向琅王狠狠一瞪。
琅王最愛看瓊娘這般光景,只笑著道:「他其實也算得本王的一位故人……放心,他既然改好向善,本王自有讓他成佛之美意。」
說到這,琅王便不再言,只悠哉拿起那張圖紙,就著燈光細細看起。
瓊娘自去一邊梳洗,可是當她將清水撩起時,心內突然閃過一個奇異的想法。
觀楚邪分明是一早便認識公孫無奕的,當初若不是自己遇到沒有亂喊,還給他指明瞭逃跑的方向,那麼公孫無奕本該在碼頭上鋃鐺入獄,最後在獄中被某個權貴救走。
他若被捕,自然會震動江湖草寇,名聲一倒,便沒有人會趁他歸隱時,借了他的名義為惡。
可是前世裡救下他之人又會是誰呢?該不會是……
想到這,她不由得將目光調轉向了燈光下的那個男人。相較於自己記憶裡的那個幽禁皇寺的江東叛賊,此時的他遠遠沒有那時的被囚之王陰鬱寡言,渾身化解不開的陰霾邪氣。
現在的楚邪不過剛二十出頭,倒是明朗大氣,正是一位外疆大吏原該有的氣韻風度。若前世真是他救下了公孫無奕,讓這個亡命之徒成為自己的爪牙,那麼他究竟是想要做什麼?難道此時的他便已經包藏了要造反的禍心?、想到這,瓊娘不由得後背一寒,心內隱約地覺得,也許自己並不是真的瞭解自己的枕邊人。
待得晚上就寢時,琅王藉口著胸口痛,讓瓊娘給他捏腿揉肩。
他的嬌妻的那雙手也是妙物,軟若無骨,只按在身上便覺得舒爽無比。瓊娘覺得做一個好臣子的教誨也得是細水長流,潤物細無聲,於是便一邊給他揉肩,一邊任著長髮傾斜,一邊爬坐在他的後背,不時低垂下頭,耳提面命一些「忠君,愛國,家天下」的大義。
琅王雖然不知這小娘子今日是抽了什麼風,總要開壇設講。但是身後軟波湧動,不時俯向後背的感覺著實不錯,他不由得感慨:小妻子又長大了,吾心甚慰!
至於那些個人間大義,全被軟浪香波拍打在了不知名的沙灘上。
最後便實在耐不住,拉著她下來道:「這些個道理盡留著,待有了兒子說給他聽,你且替本王解解癢,幾日不食,餓甚!」
這般暖融融被窩的光景,瓊娘豈不知他要食什麼?只紅著臉道:「怎麼受了重傷也不老實,出來得急,又沒有羊腸衣避子,還是……不要了!」
琅王哪裡肯幹,只說道:「活人還能被這個憋住?一會你配合著,便是掌握著鋒機,待得靈便些,甩在地上便是。」
瓊娘上輩子成的是個假親,自然鬧不懂琅王話裡的意思。
那狼王不耐,一邊解著褲帶,露出壯碩的腹肌,一邊貼附在她耳邊細細地講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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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聽得帳篷裡又是一陣羞憤的鶯語陣陣,不一大會的功夫,便是被春帳濃情取代……
帳內是琴瑟和鳴,水乳交融,帳外卻是有人失意漫步,無語蕭索。
何若惜快入夜時睡不著,便一時踱步到了主帥的大帳附近,雖然不曾挨近,可是時候已然甚晚,周遭安靜,便是依稀能聽見那等子羞煞人的輕吟低吼。
何若惜的手都被自己捏得紫青了。這算得什麼正妻?簡直便是吸人精血的狐媚,明知道王爺重傷在身,卻不知憐惜,反而生怕失寵似的吸食王爺的精氣!
王爺怎麼就看不出,那個女人壓根就是心裡無他,卻對真心愛他之人置若罔聞……何若惜不由得眼角發酸,淚湧出來,幾步便走到了自己的營帳內。
到了第二日,瓊娘倒是想起了正事,只跟琅王說起了自己在集市藥店的見聞,並說出了自己初步的想法,看看能否解決當前的草藥問題。
畢竟商人逐利,若是一味地逼迫他們拿出藥材,難免有魚目混雜,以次充好的現象,到時犧牲的便是那些個受傷將士的安康。
所以這事,還得按些章程來。
琅王知道這小婦人在生意場上的本事,自然是叫她放心去做。
於是瓊娘坐在馬車中,由丫鬟翠玉在一旁相陪,侍衛們依然打扮成保鏢護院分散在馬車周圍,又去了昨日的集市。
瓊娘準備先前往吳掌櫃的藥材鋪子,想來有了上次公孫二姑娘的陪同,吳掌櫃給自己的價格不會太過離譜。
等進了集子,瓊娘挑開窗戶布簾向外張望,突然眼前一亮,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正是公孫二姑娘。
公孫姑娘依然是昨天的打扮,身後跟著的也是昨日的那幾個高猛大漢。
只見二姑娘擡頭挺胸,神采間顧盼飛揚,走起路來真是八面威風,在集市上宛如鶴立雞群一般,比瓊娘見過的許多軍官都更有男兒氣概。
若不是已經知了底細,瓊娘絕想不到的有如此氣派的居然會是一個女子。瓊娘抿嘴一笑,暗道這公孫二姑娘也不知為何對裝男人這般樂此不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