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喜宴開始,甄寶璐自然不好再和薛讓待在一塊兒。今兒齊國公府的也都來了,甄寶璐自然要同徐氏他們坐在一起。不過這會兒大傢伙的目光都落在懷著身孕的甄寶瓊身上。
甄寶瓊素來身形纖細瘦弱,如今懷著孩子,臉頰也圓了一圈。
徐氏歡喜的瞧著長女的肚子,耐心的叮囑了幾句,又問了平日裡的一些瑣事,這麼一來,甄寶璐站在邊上,沒人說話,便顯得有些尷尬了。
好在坐在甄寶璐身旁的,正是慶國公沈家的姑娘沈胭。
按理說,沈胭不該坐在這邊的。不過沈胭和薛談是定了親的,日後同甄寶璐便是妯娌,坐在一起,倒是可以多說說話。
再說這沈胭平日裡心高氣傲,昔日沈沉魚不可一世的時候,也唯有她才跟沈沉魚作對。這會兒卻是主動和甄寶璐說起話來了:「過幾日便是我的生辰,到時候我讓人給你送帖子,你若是有空便過來吧,咱們也好說說話。」
甄寶璐和沈胭只是泛泛之交,這會兒她邀請她,她也是知道其中的原由的——日後都是妯娌,自該多多接觸才是。
甄寶璐正愁沒人說話,便點頭道:「成,我有空一定過去。」
那安國公府之事,沈胭也是有所耳聞的,聚下見著甄寶璐年紀輕輕的,嬌嬌小小的一個,當真是看不出她對付那王氏有一套。沈胭再高傲,也是曉得那薛老太太對甄寶璐這個長孫媳婦的寵愛的,她若是嫁過去,勢必要和這個大嫂相處好。
好在沈胭也挺喜歡甄寶璐的性子的,同她交好不是一件勉強的事兒。
甄寶瓊好不容易將徐氏問的一一答完,見她又要絮絮叨叨的說,便笑笑道:「娘放心,女兒會好好照顧自己的。您也是,平日裡要處理府中瑣事,又要照顧尚哥兒和榮哥兒,別太操勞了。」
徐氏生得年輕美貌,是在場的婦人們所不及的。只是今兒不曉得怎麼回事,許是近期操勞的緣故,徐氏的臉頰隱隱泛著倦色,眼角處也多了一些淡淡的細紋。這女人再如何的保養,總歸還是抵不過歲月的蹉跎,而徐氏已經比絕大部分的人好多了。
甄寶璐同沈胭說著話,聽到自家姐姐的聲音,也轉過身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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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左手邊坐著是甄寶瓊,甄寶瓊的另一邊便坐著徐氏。
今兒徐氏穿了一身玫紅色事事如意紋褙子,梳著倭墮髻,打扮的也是端著得體的,不過甄寶璐這般看過去,的確覺得她家娘親仿佛蒼老了很多,連皮膚也不如先前的嬌嫩白皙了。
甄寶璐先前任性,同徐氏這個娘親有隔閡,可如今已經出嫁了,心裡計較的一些東西也都漸漸淡了。這會兒也道:「是呀,娘你好好照顧自己就成,姐姐有姐夫呢。」
徐氏一怔,抬手撫了撫自己的臉,才看著甄寶璐這張嬌嫩的能掐出水來的臉蛋,淡淡道:「不用你多說。」
甄寶璐一聽,臉頰登時就變了。一時也就一言不發。
連甄寶瓊也看不下去了,拉著徐氏的手小聲道:「娘。」她蹙著眉,語氣有些責備。
徐氏卻是連甄寶瓊的話都聽不下去。她一臉冷漠將手抽了回來,說道:「娘同你外祖母去說說話。」說完,就這麼直接離席了。
先前徐氏待甄寶璐這個閨女有些冷淡,卻也不會這般過分。今兒這一舉止,倒是令在座的女眷有些愣住了。好在同席的都是自家人,便也識相的沒有多說。
甄寶瓊看了一眼身旁的妹妹,才對著薛氏說道:「聽說五妹妹說了一門好親事,我還沒恭喜五妹妹呢。」
甄寶玥就坐在薛氏的身旁,私下裡還有些孩子氣,這會兒當著大傢伙兒的面,卻是斯斯文文的,很有世家閨女的派頭。一聽這話,甄寶玥小臉羞紅,依偎在薛氏的身旁,模樣顯得非常害羞。
薛氏也含著笑意,顯然也是滿意這門親事的。
這個甄寶璐第一時間就已知曉。同甄寶玥定親的公子正是太僕寺卿洪家的三公子,據說是個忠厚老實的。提親的時候,甄寶玥偷偷看過一眼,覺著那位洪三公子樣貌出眾,就點頭答應了。
一時席上的氣氛便又熱鬧了起來。
甄寶瓊這才拉著妹妹的手離席。
行至長廊,甄寶瓊才道:「我瞧娘的氣色不大好,這段日子許是太過忙碌,所以這脾氣就急躁了一些,阿璐你別想太多。」
甄寶璐笑笑道:「姐姐放心,我沒放在心上。」換做往常她興許會悶悶不樂一段時間,可如今她都已經嫁人了,有些事情,不會放在心裡太久。可不舒坦,總是有一些的。她想著方才娘親的臉色,的確有些憔悴。
如此,甄寶瓊就放心了。
甄寶瓊是孕婦,如廁的次數也比往常頻繁了些,這會兒隱隱又有感覺,便紅著臉同妹妹說了。甄寶璐道:「我陪你一道去吧。」
甄寶瓊笑笑:「不用了,這像什麼話,我有丫鬟陪著我就成了。」
甄寶璐也笑了笑,覺得她的確得改一改這些出閣前小姑娘的做派了。瞧著丫鬟扶著甄寶瓊過去了。甄寶璐才往回走。
只是她這會兒的心情不大好,也沒急著回席,只在長寧侯府的院子裡逛了逛。
這長寧侯府甄寶璐熟的很,上輩子還在這裡住過一段時間。想起那些寄人籬下的日子,甄寶璐就覺得像是做夢一般。
走了一會兒,才隱隱聽到有小姑娘的聲音。
甄寶璐頓了頓,看向身旁跟著自己的香寒,問道:「你可聽見了?」
香寒豎起耳朵,也聽了聽,這才指著不遠處道:「好像是那邊傳出來的。」
不遠處是一個淺淺的荷花池,甄寶璐小時候還在那裡采過蓮子呢。她領著香寒聞聲尋去,便見荷花池旁,一個小姑娘半個身子沒在池中,正紅著眼圈哭哭啼啼的。
走近一看,甄寶璐才一頓。
竟是徐繡心!
她和徐繡心從小吵到大,從來都是不對頭的,這會兒看著她哭哭啼啼這副狼狽樣,顯然是不下心掉下去了。甄寶璐忍不住露出了微笑,道:「繡心表姐在這裡做什麼?」
聽到甄寶璐的聲音,徐繡心的哭聲才止住。荷花池的池水不深,卻也沒到了徐繡心的胸口處,而那邊沿的石頭更是佈滿苔蘚,滑溜溜的,壓根兒爬不上來。
徐繡心沒想到竟然會遇到甄寶璐,她冷哼一聲道:「幸災樂禍,我不用你管!」
徐繡心就是這個脾氣,半點都不顧自己的處境。
甄寶璐居高臨下,站在邊上也沒有過去幫她,只雙手環臂微笑道:「看來繡心表姐玩得挺開心的。」一副壓根兒就不打算幫忙的語氣。
徐繡心真是恨死甄寶璐這副樣子了。她希望她過得不好,可偏偏被她看到自己的窘境。她咬了咬唇,說道:「你趕緊走,我不想看到你!」又想到方才自家大哥和沈沉魚拜堂時的場景,她大哥臉上一點笑容都沒有。她更是心疼,金豆子啪嗒啪嗒落了下來,咬著唇道,「若不是你,我大哥怎麼會變成這樣?我大哥怎麼會娶沈沉魚?」
被這麼亂扣帽子,以甄寶璐的脾氣哪裡受得住?
她諷刺的笑了笑,說道:「徐表哥要娶誰,同我又有什麼關係?再說了,你早前不是一直希望徐表哥娶這位福安縣主的嗎?當初你同她可是形影不離,比親姐妹還要親呢?如今倒好,人家不過是身子有損,你便看不上她了。要我說徐表哥不可憐,我這位表嫂,有你這麼個小姑子,才是真的可憐。」
她覺得沈沉魚自作自受,對她是半點不同情的。可站在沈沉魚的立場上,這昔日掏心掏肺的好姐妹,竟然這般嫌棄她,實在是令人寒心。
徐繡心被說得啞口無言,死死的咬著唇,半個字都說不出來。
甄寶璐又道:「我就不打擾你的雅興了。不過,看在表姐妹的情分上,我可以給你提個醒。今兒是徐表哥成親的日子,客人多,方才我同姐姐一路走來,就遇見了不少。你只管在這裡喊,到時候喊個外男過來,看到你渾身濕漉漉的樣子,我就提前恭喜繡心表姐覓得如意郎君了。」
徐繡心再傻,也知道甄寶璐說的是事實——她方才哭哭啼啼不敢喊人,也是有這個原因在的。
她知道甄寶璐再想什麼,不就是讓她求她嗎?她才不會!
徐繡心甚有骨氣的想著,待看到甄寶璐一說話就轉身走人,半點給她考慮的餘地都不給時,才嚇得花容失色,喊道:「甄寶璐!」
甄寶璐步子一頓,卻沒轉身。
徐繡心是恨死她這種高高在上的架勢了,可還是吸了吸鼻子,低低道:「你拉我上來,行嗎?」
甄寶璐覺得,這徐繡心總算沒傻到家。她重新轉身,看向泡在水裡的徐繡心,故意說道:「繡心表姐方才說的什麼,我沒聽清楚。」
徐繡心擰著秀眉,聲音大了一些:「璐表妹,請你拉我上來吧,我一定好好感激你。」
這樣甄寶璐才舒坦了些,對著香寒道:「過去吧。」
香寒領命,走到池邊就去拉人。只是徐繡心有些沉,香寒一時半會兒倒是拉不上來。甄寶璐索性也不管了,再這麼下去,當真是要被別人撞見了。
她提起裙擺,也蹲下身子,朝著水裡的徐繡心伸手:「把手給我。」
徐繡心一愣,緩緩抬眼望著這甄寶璐,覺得她這張臉的確美得太刺眼。她又慢慢將目光移到她伸出的手上,不知怎的,心裡竟有一種很奇妙的感覺。
她匆匆錯開眼,將手搭在她的手心,就這麼被她們主僕二人拉了上來。
徐繡心的衣裳都濕透了,且她今兒穿得一身淺色的薄紗襦裙,這裙子的確漂亮,可落了水,便清透的可怕,甚至連裡面那大紅色繡海棠花肚兜都看得清清楚楚了。
徐繡心臉一臊,忙雙手捂住胸口。
甄寶璐瞧她這副矯情勁兒,便道:「現在知道害羞了。」又道,「……咱們都是女的,有什麼好著的。我自個兒的比你好看多了。」
徐繡心臉頰通紅,沒想到甄寶璐竟然會說出這般不知羞的話來,只覺得她嫁了人臉皮更厚了。可她卻鬼使神差的,朝著她胸口看了一眼,那處連綿起伏,鼓鼓囊囊的,的確比她的大上許多,形狀也飽滿。
她又見甄寶璐這一身的婦人打扮,雖然年紀比她小,可嫁了人,眉宇間便有一股少婦的嫵媚,不再和她一樣,是個青澀稚氣的小姑娘了。
徐繡心就是不想承認,也不得不承認,這甄寶璐的確比她好看太多,連那兒都比她好看。
她不服氣的撅了撅嘴。
徐繡心全身濕透了,自然不好隨便走動,甄寶璐忙讓香寒去取自己的披風。待香寒將披風取來,她才將其裹在徐繡心的身上。
徐繡心一張小臉凍得有些發白,靜靜看著甄寶璐替她系披風帶子。兩人挨得近,她看著她這張精緻無雙的臉頰,她垂著眼,濃密的眼睫覆下,仿佛是振翅欲飛的蝴蝶蝶翼,唇形飽滿,不染自朱,身上更是有一股淡淡的清香,聞起來有些甜。
徐繡心有些恍惚,心道:怪不得她大哥會喜歡她了。
徐繡心氣呼呼的抬手:「我自己來。」這便抬手自己將披風帶子系好。
甄寶璐也沒指望她知恩圖報,嗤了一聲將手收回,準備回去。
便聽得身後徐繡心驚喜的叫了一聲:「大哥。」
甄寶璐一怔,轉過身子,見朝著這邊緩步走來,穿著一身大紅喜袍的男子,果真是徐承朗。
他應當剛從新房出來,要去招呼賓客。
徐承朗見著甄寶璐和徐繡心,也是有些驚訝。他走到徐繡心的面前,問道:「怎麼回事?」
徐繡心如實說道:「我覺得悶,就一個人出來走走,不小心落到池子裡去了……」後面的話,她有些不想說,卻也慢吞吞的不情不願的說了,「幸虧遇到了璐表妹,是她將我拉上來的,還借披風給我。」
徐繡心和甄寶璐的關係不好,這一點徐承朗是最清楚不過的。可他也知道,他這位璐表妹是個嘴硬心軟的,見著他妹妹落水,沒有不救的道理。徐承朗望向面前的小表妹,此刻看著,比方才遠遠的更加清楚。他的語氣有些刻意的疏遠,啟唇說道:「多謝璐表妹了。」
甄寶璐還真有些不習慣這個的徐承朗。她道:「舉手之勞罷了。」
徐繡心撇撇嘴嘀咕道:「救了我就是救了我,謙虛什麼呢。」
「繡心!」徐承朗斂眉,顯然是不喜徐繡心這般態度。
徐繡心在甄寶璐面前趾高氣揚,在自家大哥面前便成了乖乖的小白兔。
她看著甄寶璐,見她裙擺處有青苔印記,曉得這是方才拉她的時候,不小心沾上的。徐繡心道:「今日的事情,多謝璐表妹了。我瞧你裙子髒了,你去西廂房那邊的的房間等我,我讓丫鬟給你送裙子過去。」
甄寶璐低頭一眼,提了提自己的裙擺,果真是弄髒了。難得徐繡心待她的態度好了一些,當著徐承朗的面,她也不好再和她鬥嘴,才微笑道:「那就勞煩繡心表姐了。」
徐繡心輕輕哼了一聲。
小時候甄寶璐來長寧侯府的次數多,便在這西廂房有自己的一間房間。裡面的裝飾擺設,絕對不輸徐錦心徐繡心兩位姑娘的閨房。這幾年甄寶璐不常來長寧侯府,可說到底也是她的外祖家,偶爾還是會住幾晚的。
甄寶璐同香寒一起進屋,裡面沒有丫鬟,只是房間打掃的非常乾淨,窗前的花瓶內甚至插著新鮮的桂花,滿屋都是桂花的馨香。
連香寒都讚歎:「這房間好像每天都有人打掃似的。」
甄寶璐想到了什麼,淡淡蹙了蹙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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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院徐承朗正過去招呼賓客,待到了薛讓這一桌時,俊朗儒雅的臉龐才沉了沉。
薛讓也是一張面無表情的臉。以前和徐承朗相處時,尚且還有徐承朗溫文有禮、侃侃而談,眼下兩人聚在一起,徐承朗也一言不發,場面登時就冷了。
還是薛讓難得主動開口,舉杯吝嗇吐出二字:「恭喜。」
徐承朗心中冷哼一聲,淡淡道:「多謝。」
二人舉杯一飲而盡。
宋執也在。他眉目含笑望著這兩人,也是知道內情的。待敬完酒,薛讓坐下,宋執才打趣兒道:「瞧你那劍拔弩張的樣子,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今兒徐大公子娶了你的心上人呢。」
薛讓的臉色暗沉了幾分。
宋執將為人父,自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也懶得了這位連襟計較,便和同席的其他幾人聊天去了。
薛讓執著酒杯,又喝了一杯。他稍稍抬眼,看著鄰桌那一身喜袍的徐承朗,想到方才妻子的話,眉目舒展,心裡倒是舒坦了一些。他正準備挪開眼,卻見一個小廝打扮的男子匆匆忙忙走到了徐承朗的身旁,在他的耳畔說了一句什麼話,徐承朗登時變了臉色,放下杯盞就走,一副十萬火急的樣子。
不知怎麼回事,薛讓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也起身離席,上前將徐承朗攔了下來,問道:「出了何事?」
徐承朗看著面前的薛讓,這才急急道:「西廂房著火了……阿璐還在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