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我剛散會,什麼時候開黑?”
陸明遠車子停在監獄停車場,陸亦琛的微信來了。
“沒空,我在監獄。”
陸明遠回了消息,過來扶陸輕晚,“這種地方戾氣太重,你一個孕婦還是不要待太久比較好,省得等會兒我得揹着你出來。”
擡頭看看高牆大院,光靠想象就知道里面什麼模樣,陸明遠對此敬而遠之。
陸輕晚仰頭,灰白色牆體,上面圍繞着一圈一圈的電網,緊閉的鐵門,裏面站着兩個荷槍實彈的獄警,瓦藍的天空下,這座龐大的建築,卻顯得那麼荒涼壓抑。
監獄……不用進去,就能在腦子裏想到——狹窄逼仄的小小空間,馬桶、牀鋪、活動區域,集中在巴掌大的地方,熏天的腳臭,汗臭……
額,她還是別想了。
“監獄是個好地方啊,裏面住着好幾個熟人。呵呵!”
陸輕晚調侃着,往接待處走。
“……怎麼好意思說?真不知道你平時結交的都是什麼人。”陸明遠吐槽,跟上去。
有程墨安夫人的名頭在,探訪手續辦的很順利,陸輕晚先被安排看歐陽勝宇。
隔着玻璃窗,兩人握着電話,陸輕晚還沒說話,先感到一股從心底而來的悲哀。
眼前,淪爲階下囚的歐陽勝宇,剪短了頭髮,身上套着囚衣,一串數字代表了他在這裏的身份。
七年的有期徒刑,七年後他還可以開始新的人生,可是誰又知道,七年會把他變好,還是將打造一個更過分的人渣?
思忖片刻,歐陽勝宇的聲音先傳到耳中,辛辣的諷刺道,“陸輕晚,你這個賤人!你滿意了?看到我這樣,你特麼的滿意了!”
他怒吼完,守在斜後方的獄警立馬揚起電棍準備給他點教訓,陸輕晚忙擺手安撫,用眼神示意沒關係。
“看來,我也不能指望你好好改造了,重新做人?呵呵,你還有資格做人嗎?”
“……”歐陽勝宇又要開口罵人,被陸輕晚打斷了,“你妹妹爲了躲避法律的制裁,連失憶都用上了,可想而知啊,這地方是不大招人喜歡的,你在裏面待七年,還是七十年,得看我的心情,我要是心情好呢,撤銷幾個控訴,你還能活得舒服點,我要是不高清呢,手裏大把大把的證據往上面一交,夠你把牢底坐穿!”
歐陽勝宇拳頭攥緊,怒視陸輕晚,“你想幹什麼?”
“我不想幹什麼,就是看看狗是不是真的改不了喫屎。”
原想着,歐陽勝宇要是哭着喊着求饒說好話,哪怕不走心,她也會手軟,可是有些人就是不識擡舉,死不回頭!
歐陽勝宇好像明白自己錯過了什麼,倉皇喊,“表妹,我對不起你,都怪我一時糊塗,聽了白若夕的話,哥真不想傷害你,怎麼說咱們也是一家人,她是個外人,哥是迷鬼心竅了,晚晚,哥知道錯了,你給我哥一個機會行嗎?”
陸輕晚失望的搖頭,連冷笑都不屑給他,“歐陽勝宇,說你是人渣都糟蹋人渣這個詞,你壓根就是畜生,居然把所有的錯,推給一個女人,你呢……真不該坐牢,你應該找個地方自裁。這是我第一次來看你,也是最後一次,你好自爲之。”
失望透頂!
陸輕晚再也不想看到他,特麼人渣啊!!
可別帶壞肚子裏的小寶寶。
看完歐陽勝宇,陸明遠揉眉心,“妹兒,早知道他這麼爛,我就多交幾樣證據好了,讓他在裏面反省到死。”
陸輕晚頭也不回,“他看在外公的份兒上,我不弄死他。憑他的德行,我早就想整他,可是外公怕是要心寒。”
外公麼?
陸明遠想到小時候看到的老人家,他的慈眉善目依然在眼前,儘管有很多氣憤惱怒,可是他發現自己並不討厭歐陽敬亭。
或許應該找個時間祭拜他。
“現在去哪兒?”
“沈雲霄啊,好歹也是輝煌娛樂的乘龍快婿呢,我們也交過手,呵呵噠,他入獄了,我不得送個盒飯嗎?”
盒飯?
陸明遠嘴巴一抽。
“陸小姐?”
聽到有人喊自己,陸輕晚愕了愕,循聲去看,只見一個素雅秋裝連衣裙的女孩,提了個款式簡單的托特大包,安靜的走來。
定定神,陸輕晚不太記得自己認識這號人,看上去那麼嫺雅溫柔。
“你是?”
女孩微微笑,“陸小姐不記得我了嗎?我是趙欣怡,當初……我和沈雲霄……”
欲言又止的提示,幫助陸輕晚想到了往事。
趙欣怡曾經是輝煌的藝人,被沈雲霄騙過,還打胎來着,此後她離開濱城,不知道去了什麼地方。
怎麼會來這裏?
“趙小姐啊,你該不會是來看沈雲霄的吧?”
她比做藝人的時候胖了點,氣色也更好了,整個人精神狀態都格外明媚。
趙欣怡有些尷尬,手指撩撩頭髮,“嗯,我看到新聞說他入獄了……以前他是輝煌的總裁,見一面都要預約,現在見面也要預約,但是感覺不一樣了。”
陸輕晚不禁想笑,同樣得預約,性質卻完全相反,真諷刺啊。
“那你先。”陸輕晚擺手。
沈雲霄被獄警帶出來,隔着玻璃看到陸輕晚,臉色鐵灰!
再看到柔順長髮的女孩,不確定的凝神,“是你?”
趙欣怡坐下,包包放腿上,拿起電話,“沈總,好久不見。”
沈雲霄餘光盯着陸輕晚,怒意難消,沒在意趙欣怡說的話。
“沒想到會用這種方式再跟沈總見面……”趙欣怡說了些再次相逢的感慨,但已經無法達到沈雲霄的心中。
他只有滿滿的恨!恨陸輕晚,恨自己的出身,恨所有人!
“下個月我要結婚了,你肯定沒辦法參加我的婚禮,但還是要告訴你一聲,我已經徹底忘了你,重新開始自己的生活,多虧了陸小姐,我及早離開你。”
結婚?陸輕晚眉目舒展。
沒想到趙欣怡真開始了新的人生,真好呀。
沈雲霄漠然,“不關我的事。”
“是,跟沈總沒關係,我只是想告訴沈總,我會越來越好,而你永遠都是爛人。”
笑靨如花的說完要說的話,趙欣怡放下電話,然後把請柬交給了獄警,“麻煩您,交給裏面這個人。”
探望時間到,趙欣怡起身,“陸小姐,我的婚禮請柬,希望您可以參加,不過……您要是沒時間的話,也不要勉強。”
“恭喜你呀,新婚快樂!不過我這個月底要結婚了,估計來不及,但是紅包一定送到!”
趙欣怡微怔,旋即眉開眼笑,“我就知道,陸小姐這麼好的人,一定能遇到自己的幸福,那陸總,咱們再會。”
看着趙欣怡離開監獄,背影如此清亮輕鬆,跟當初那個哭着喊着發瘋的女孩,已經恍若隔世。
“哥,我跟你說哈,趙欣怡可是我幫的忙呢,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你說我現在級別得有多高?所以我肚子裏的孩子,一定會健康平安的,對不?”
陸明遠拍拍她的腦袋,“什麼跟什麼?我外甥女必須健康,必須平安,行了別廢話,趕緊跟沈雲霄把該說的說完,這個人的臉,我看着就倒胃口。”
落座,陸輕晚沒急着拿電話,而是保持微笑的弧度,和沈雲霄四目相對。
沈雲霄被她看的渾身不自在,“陸輕晚,說話,你一定有很多話想說,想諷刺我,挖苦我?好,儘管來。”
破罐子破摔了嗎?不符合沈雲霄的性格啊,他不是很忍辱負重嗎?
陸輕晚不急不躁的拿起電話,“沈總,剛纔我想起來咱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跟林可盈在車上……哦不對,確切來說,我第一次看到你,是超市,你和林可盈真恩愛啊,還接地氣的一起逛超市呢。這才短短一年時間而已,林可盈死了,你淪爲階下囚,輝煌娛樂的董事長還是林立松,你苦心孤詣想得到的,現在都失去了,滋味如何?”
早就想到陸輕晚會諷刺挖苦他,所以沈雲霄死豬不怕開水燙,已經沒有感覺,沒有波動,“成王敗寇,我輸了,隨便你說。”
陸輕晚細細指頭摩挲包帶,“其實,林可盈的死,你應該沒有直接責任吧?”
沈雲霄猛然震驚,瞪的大大的眼,直勾勾看她,似看到了救命恩人,“你……知道什麼?你是不是知道什麼?”
面對他的急切,陸輕晚更加沉穩淡定,“你的確想她死,但你這個人骨子裏很慫,絕對不敢殺人,可是究竟爲什麼她就死了呢?呵呵,那我就不知道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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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雲霄激動的“騰”站起來,“陸輕晚,你到底知道什麼?我沒有殺人,你幫我,幫幫我!”
“幹什麼!坐下!”
獄警一記手刃劈他肩膀,沈雲霄在劇痛中坐下,雙眼赤紅,“陸輕晚,你想要什麼?只要我有的,都給你,你救救我,幫幫我!”
陸輕晚微笑,不語。
沈雲霄一攥拳頭,“陸輕晚,你希望我下跪求你嗎?好……好,我求你……”
陸輕晚閉上眼睛,不再看已經喪失了往日風采的沈雲霄,當初他衣冠楚楚,至少看上去體面,現在呢?連虛僞的表象都不再僞裝。
“我不是你的救命稻草,你跪下求我也沒用。沈雲霄,惡人只有天收,這話可不是說着玩兒的,好好想想自己這些年過的虧心事,哦,知秋快要結婚了,跟你科普一下,葉知秋女士,不止是葉銘城的女兒,將繼承葉氏集團一半的股份,她的公公婆婆,還是環保局和城建局的一把手,以後呢,她左手握着金錢,右手握着權力,想捏死你,就跟碾死螞蟻一樣簡單!”
哐當!
沈雲霄錯愕不已,電話筒突然脫了手。
陸輕晚揚起笑容,弧線輕盈,“震驚吧?後悔吧?非常好,記住這個感覺,餘生就慢慢兒難受吧!”
啪嗒!
陸輕晚掛斷了電話。
殺人誅心,誰不會呢?
看完兩個渣渣,陸輕晚在哥哥的陪同下往回走。
不期然的,看到戴着黑色大墨鏡的沉夢。
這樣的相逢實在太倉促,太意外,陸輕晚不由擰了擰黛眉。
沉夢先停下了腳步,摘掉墨鏡,憔悴的臉沒有光彩,即使化了妝,也掩藏不住眼中的蒼白。
也對,沉夢陷入假唱門鉅變,聽說粉絲掉的飛快,又因爲和沈雲霄的醜聞曝光,輝煌娛樂容不下她,林立松已經代表輝煌最高權威,解除了跟她合約。
沒有了經紀公司,也被收回了經紀人,現在的沉夢基本被國內娛樂圈封殺。
壞事總是不單行,沉夢正在拍攝的電影,也因爲導演被爆吸……毒,而終止了所有商業活動,正在拍攝的作品當然流產。
她代言的奢侈品牌,也相繼選擇終止合約。
連鎖反應來勢兇猛,只怕沉夢過不了多久,就得跑去國外避難。
“陸輕晚,真巧,在這裏還能見到你。”
那股濃濃的離別情緒,給陸輕晚不太好的感覺,“怎麼?要走?”
沉夢將墨鏡掛上衣領子,深紅色的脣,笑的沒有血色,“呵呵,誰知道呢?人生嘛,很多因素都不好說。”
陸輕晚不理睬她的陰陽怪氣,“沈雲霄就在裏面。”
沉夢想說點什麼,關於程墨安,關於他們的婚事,關於自己失去的一切,可是自尊告訴她,不要再把最後一點點底線也打破。
於是她忍住了衝動,走進了探訪室。
陸輕晚嘆了口氣,悲從心來。
“怎麼了?覺得他們可憐?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沒什麼好同情的。”
陸輕晚跟親哥交換眼神,“不是,我在想,中午喫什麼飯,肚子餓了。”
陸明遠:“……”
“沈雲霄,你根本就沒有心!你就是個冷血的毒蛇,你誰也不愛,我也好,林可盈也要,你都沒愛過,哦,那個葉知秋,想必你也沒動過真心!”
耳邊一陣轟鳴,陸輕晚聽到沉夢在裏面吼叫,質問。
沈雲霄說的話,她沒聽到,緊接着沉夢又大喊,“放開,讓我說完——沈雲霄,你真正動過心的女人,只有她,對吧?別做夢了,她是程墨安的女人!”
陸輕晚舒展開的眉頭,又緊緊的擰成了小疙瘩。
她?
沈雲霄動過心的女人?不好意思,這個鍋老孃不背!
陸明遠被雷的外焦裏嫩,飛速往離開的方向瞅一眼,“靠,不是吧?沈雲霄喜歡你?”
“扯淡!我跟他沒有半毛錢關係行嗎?”
沉夢又一次嘶喊,“你錢包裏那個鋼鏰,是她給的吧?看你寶貝的跟什麼似的,呵呵,可惜啊,你在她心裏,連一枚硬幣都不值!”
我勒個擦!
陸輕晚加快了腳步,“哥,我好餓啊,咱們去喫粵菜吧,好像喫菠蘿包。”
走走走,必須走,再聽幾句,她恐怕得吐!
欲蓋彌彰啊,陸明遠更確定了,他妹其中一朵爛桃花,就是沈雲霄。
本想去女子監獄看看白若夕,可是陸輕晚忽然沒有了心情,所以逃之夭夭。
……
影視城。
“恭喜我們的男主角殺青!!!!撒花!!!”
“容睿,莊慕南,楊婭,林璇,恭喜恭喜,以後要恩恩愛愛好好的喲!”
“殺青大吉大利!!”
張紹剛分別握了握他們四個人的手,“辛苦了,這部戲你們表現的都很出色,未來可期!”
陸輕晚抱了抱林璇和楊婭,“剩下的交給我們去做,好好休息一段時間,等做宣傳的時候要很辛苦的哦。”
楊婭淚盈於睫,反手又抱緊了陸輕晚,用只有兩人可以聽到的聲音說,“謝謝你,謝謝。”
謝謝你幫我找到了幸福,謝謝你幫我留住了孩子,謝謝你,我的人生都是你改寫的,所以千言萬語,凝聚成謝謝,我知道你一定懂。
陸輕晚溫柔拂過她的小腹,“要謝謝你自己,沒有放棄過。”
幸福這件事,要是自己不努力,別人是幫不到的,別人只是助力,自己纔是主力呀。
容睿往林璇那邊看了眼,“喂,晚上有事嗎?”
林璇臉一熱,“怎麼了?”
“晚上我請大家喫飯,誰都不能缺席,不然就是不給我費子路面子!”
費子路忽然大喊一聲,人羣沸騰的相應號召,一時間鬧哄哄的,把費子路舉起來拋向天空。
於是容睿沒說出口的話,就這麼夭折了。
等到大家換下戲服,林璇猶豫一會兒,才走去容睿的試衣間那邊。
“容……”
手推開沒有鎖上的門,林璇刷地紅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