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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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年底。
姜柏堯、姜二爺及姜裕薑祿都已放假,今兒午膳一大家子一道用,薑令菀拾掇了一番,出門前往臉上抹了一層潤膚膏,瞧著鏡中的自己面頰水嫩,遂滿意的點了點頭。之後穿上斗篷、戴上兔兒臥,接過金桔遞來的鎏銀百花香爐掐絲琺瑯手爐,這才出了門。
去望飯廳的長廊上,薑令菀遇見了姜祿的妻子嚴氏。
嚴氏生得美豔高挑,算得上是姿容出眾,至少薑令菀覺得,在晉城得貴女圈裡,也尋不出幾個比她長得好看的。嚴氏今兒穿著一身石榴紅緙金絲雲錦緞扣身襖,梳倭墮髻,身段玲瓏婀娜,容貌是一等一的好,且她眉心天生有一抹極漂亮的朱砂痣,更添風韻。只是嚴氏是大戶人家的嫡女,自幼接受極好的教養,便嫌棄這朱砂痣太過風塵,遂每回梳妝的時候都會在額間貼上花鈿。今兒就貼了一個精緻的梅花花鈿。
嚴氏生得一雙丹鳳三角眼,眼角上翹,使得這年紀輕輕的女子,多了幾分驕縱凜冽之感。
事實上,這嚴氏的確不是個省油的燈。一嫁進來,就把紈絝風流的薑祿收拾得服服帖帖,也算是有一套自己的本事。
姜令菀展露笑顏,客客氣氣打招呼:「二嫂嫂。」
嚴氏抬眸望著這位衛國公府六姑娘,眸中忍不住露出驚豔之色。這小小年紀,容貌卻生得太美了些。目下這小姑娘未及笄,梳著雙平髻,腦袋上戴著毛絨絨的兔兒臥,身上裹著一件翠紋織錦斗篷,甚是嬌憨可愛。她聽說這姜六姑娘畏寒,到了冬日就喜歡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如此刻一般,獨獨露出一張巴掌大的小臉,白裡透粉,水嫩明媚,絲毫沒有受冬日的影響。嚴氏自詡美貌,不過比薑令菀年長三歲,可就是差三歲,人家就嫩的跟剛從水裡撈上來似的。
漂亮的姑娘誰都喜歡,除卻幾分羨嫉,嚴氏的確挺喜歡這位六妹妹的直率性子。
嚴氏道:「六妹妹畏寒,冬日難得出來幾回,我嫁到衛國公府也有段時間了,六妹妹的面兒倒是見得少。不過我同不少名門貴女打過交道,卻沒見過哪個姑娘長得像六妹妹這般整齊的。」
誇讚的話誰不愛聽?特別是薑令菀,最喜歡聽好話。嚴氏素來是個嘴甜的,要不然也不會一嫁進來就把老祖宗哄得開開心心,當真為衛國公府增添了不少樂趣。
薑令菀笑笑,眼眸一彎,音色清甜道:「二嫂嫂說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這一笑,越發是招人喜歡,挪不開眼了。
嚴氏道:「我不過是實話實說罷了。」
薑令菀面上含笑不語,心下贊同。
這開場就誇人,後面聊起來自然也歡快了許多,二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說道後頭,嚴氏才隨口問道:「我聽說那位蘇妹妹自小就在衛國公府長大,生得美貌標緻,才情能與周琳琅有的一拼,不知是否屬實?」那回瓊華台,嚴氏只是嫡次女,並未出席,自然也無緣目睹那蘇良辰的風頭。只是在那種場合,敢出來出風頭的,總歸是有些底子了。
繞了一大圈,原來是在這兒等著她呢。
姜令菀立馬會意,說道:「良辰表姐頗得老祖宗的歡心,自幼就極懂事。我娘親總是拿我同良辰表姐比較,說我連她一般的乖巧都沒有。」
嚴氏見她小小年紀,被嬌生慣養的,這雙眸清澈如水,一看就是沒多少城府的,如今她借機打聽,可一聽這「乖巧、懂事」之類的詞,不禁覺得發笑。
那蘇良辰若當真乖巧,也不會做出如此敗壞門風之事。
這衛國公府的下人嘴巴再嚴,只要有銀子,她自然能打聽到一些,關於這蘇良辰的,她也是瞭解了七七八八了。
嚴氏曉得,以薑祿的性子不可能不納妾,那身邊伺候的丫鬟,只要稍微美貌些的,哪個不是被他破了身的?可她在深宅大院裡待得久了,明白男人那點性子,你管得越嚴,他的心就越往外跑。如今她將薑祿收拾的服服帖帖,卻也沒有拘著他,在外頭給他面子,他自然也會對她好些,這些都是相互的。
嚴氏笑笑:「那就成。性子好些,日後也好相處。」
哪有女人願意和別的女人分享自己的夫君的?薑令菀嫁過人,明白這個理,如今她這位二嫂嫂向她打聽,心裡自是十分在意。
蘇良辰雖然聰慧,可嚴氏也不是善茬,若當真要鬥起來,嚴氏到底是正妻,總歸要蘇良辰吃虧些。
之後便到了飯廳。
菜肴豐盛,樣樣精緻美味,一大家子正用著飯,周氏側過頭,見女兒如往常一般只用了小半碗飯,便讓丫鬟再去添了半碗。
薑令菀嘟囔道:「娘,女兒已經吃飽了。」
周氏看著女兒這尖尖的下巴,自打那回生了病,這臉上的肉怎麼養都養不回來。女兒瘦了,她這個當娘的,身上仿佛是活生生被剜了肉似的。
周氏道:「聽娘的話,再吃點兒。」
老太太也道:「璨璨乖,瞧你這張小臉,都沒幾兩肉了,小時候白白胖胖的多可愛。多吃點,小姑娘長點肉才好看,瞧你二嬸嬸,面色紅潤的,一看就有福氣。」
姚氏被點名,耳根子紅了紅。
薑令菀心道:她這二嬸嬸有了四個月的身孕,二叔又每日督促她進補,這臉自是長胖了些。這哪能和她相提並論呐?
不過薑令菀不敢反駁老太太的話,只乖乖將面前多出來的半碗飯吃完。
瞧著女兒肯吃飯,周氏這才滿意,對著老太太道:「璨璨長大了,連爹娘的話都不聽,就聽老祖宗的。」
老太太一聽這話很是舒坦,笑著眯了眯眼:「璨璨打小就和我親,自然聽我的話。」說完,便對著姚氏道,「老二媳婦,你懷著身子,多吃點兒,等下回生個白白胖胖的哥兒。」
姚氏的碗裡已經堆積如山了,身旁的姜二爺正體貼的給自家媳婦剝蝦肉,看得當真是羨煞旁人。
老太太想了想,又對著姜裕邊上安安靜靜的夷安縣主道:「夷安也多吃點兒,多長點肉。」
夷安縣主乖乖應下。事實上自打嫁給薑裕之後,她已經被養胖了些,身子骨也比之前好了許多。她吃著飯,看了一眼左側的姚氏,瞧著她微微隆起的小腹,甚是羡慕。
「葭月,多吃點肉。」薑裕將一塊滑嫩鮮美的鴿子肉夾到她的碗裡。
夷安縣主忍不住彎了彎唇,雙眸含笑看了薑裕一眼,然後夾起鴿子肉往嘴裡送。她正吃著,突然覺得胃裡有些不舒坦,可這會兒大傢伙兒都在用飯,她只好蹙起眉,將嘴巴閉得緊緊的。可下一刻,還是忍不住,側過頭就幹嘔了起來。
「葭月!」薑裕趕忙擱下碗筷,撫著妻子的背,「不舒服嗎?」
夷安縣主捂著心口嘔了一會兒,這才側過頭,眼裡泛著淚光,道:「我沒事。」
可話音剛落,夷安縣主便合上了眼,朝著薑裕的懷裡倒去。
薑裕一怔,嚇得立刻白了臉,忙大聲喊道:「叫大夫,趕緊叫大夫!」
大夫把完脈之後,薑令菀才曉得自家嫂嫂腹中已經有了哥哥的骨肉,都一個多月了,可這小夫妻二人卻沒有察覺。周氏聽了之後,歡喜得不成樣子,忙擰著眉責備自己的兒子:「裕兒,你瞧瞧你,平時都怎麼照顧你媳婦兒的,怎麼這麼大的事兒都沒察覺?」
薑裕一聽自己要當爹爹了,激動不已,可聽了自家娘親的責備,頓時委屈上了:「我這不是頭一回,沒經驗嘛。」
薑令菀聽了發笑,懷孕的是她嫂嫂,他要什麼經驗?
不過這算得上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兒。
周氏瞧著兒媳醒來,看著她呆愣的模樣,又是開心又是心疼。不管怎麼說,總算是順利懷上孩子了,而且這麼快就有了,定是老天爺都護著他們衛國公府。
薑令菀挽著自家娘親走出了品竹軒,歡喜道:「娘這下該開心了吧?」
周氏笑得合不攏嘴,簡直比兒子成親那天還要開心。她歎道:「你嫂嫂是個有福之人,但願這孩子能順順利利的,生個大胖小子。我還等著孫兒叫我祖母呢。」
薑令菀眼睛亮晶晶的,讚歎道:「那娘一定是這世上最年輕最漂亮的祖母了。」
周氏聽了心裡舒坦,笑笑道:「就屬你嘴甜。」
她眨眨眼,繼續說道:「最年輕的祖母,能答應女兒一個小小的請求嗎?」
周氏斜睨了自家女兒一眼:「又想出門?」
「娘……」姜令菀聲音嬌氣,尾音拖得長長的,搖著自家娘親的手臂,「成不成嘛?」
明天,陸琮該回來了。
今兒周氏開心,也就允了女兒,只叮囑了一番,不許貪玩。薑令菀自是乖乖點頭,小嘴兒一張一合,又說了一番好話,只把周氏哄得飄飄然。
嚴氏同薑祿回屋,想著那夷安縣主竟然也有喜了,不禁有些詫異。嚴氏頭一眼見著夷安縣主的時候,便覺得她身子單薄,子嗣艱難,衛國公和周氏會讓這麼一個女子當他們的兒媳,當真是太冒險了。不過眼下,這夷安縣主倒是個有福的。嚴氏嫁過來沒幾日,本來沒有多少壓力,可今日這麼一出,倒是令她有些壓力了。
嚴氏看了看身旁的薑祿,見他儀錶堂堂,帶出去也是極有面子的。這個夫君,她不算失望。夫妻恩愛都是虛的,唯有早些懷上孩子,才是正經事兒。薑祿雖然愛胡來,可都是按照規矩來的,寵愛過的通房,甭管模樣生得有多美,都躲不過一碗避子湯。
嚴氏道:「夫君,蘇妹妹的事兒,夫君打算幾時把人抬進來,妾身也好有準備。」
一提起蘇良辰,薑祿皺了皺眉。
雖說蘇良辰令他失望透頂,可終究是頭一個令他心動的姑娘。如今不在身邊,倒也有些想念。可一想到蘇良辰與同陸琮成其好事,薑祿便眉眼一冷,說道:「無關緊要的人,等過了年再提也不遲。」
她已經是他的人了,只有她盼著他把她接進門的份兒,他自個兒念著作甚?
這話,倒是令嚴氏露出了笑容,心道那蘇良辰在薑祿的眼中也不過如此。
嚴氏含笑點頭:「妾身都聽夫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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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迷迷糊糊從榻上起來,感覺到外頭一陣陣水聲,便立馬驚醒。他看著守在榻邊的元茂,問道:「這是哪裡?阿崢呢?」
元茂道:「太子殿下,咱們在船上,明兒就能回晉城了。」說著,怕太子揍人,趕緊躲遠了些。
太子一聽果然發惱,正欲發作,便見有人進來。
他抬頭瞧著面無表情的來人,上前質問道:「陸琮,你居然敢對孤下藥?」
八月中旬,太子同元茂一道離開了晉城。只是走得匆忙,加上沒什麼經驗,行了一半路就被人偷了盤纏。可太子一心欲去甯州找薛崢,自是說什麼都不肯回頭。之後便靠著一張臉和一張嘴蹭吃蹭喝,連元茂都覺得自家主子當真是丟盡了皇家的臉,可這話他只敢心裡想想,不敢說出口——畢竟這一路上他也是靠太子的臉養活的。後來太子找上了甯州唐家,也就是薛崢的姑父家,他有意隱瞞身份,生生在唐家白吃白喝賴了三月有餘,這才被陸琮尋到。
太子哪裡肯走?
薛崢二話不說,直接給他下了蒙汗藥,讓陸琮直接將人抬走。
陸琮道:「皇上有命,讓我不惜一切代價將太子帶回晉城。」
太子嗚咽不已,怨陸琮太過冷血。他踉蹌了幾步,抱頭坐在榻上,喃喃道:「阿崢好不容易有些心軟了,也適應了孤,你這麼一來,豈不是害得孤前功盡棄嗎?」
元茂看了太子一眼,就靜靜站在邊上,不說話。這三個多月,他家太子扮過可憐裝過病,偷看過薛姑娘洗澡,半夜爬過薛姑娘的床,反正怎麼不要臉怎麼來。連他都覺得,太子當真是下定了決定賴上薛姑娘了。
太子又道:「你都不知道,唐家還有個小子,毛還沒長全呢,就和孤搶媳婦兒。陸琮,你自己的親事已定,倒是安心了,可也得替孤想想,孤若是錯過了,那媳婦兒就要跟別人跑了。」
元茂心道:人家唐舉唐公子,比薛姑娘小三歲,如今只有十一,還是個孩子。
太子繼續指責:「你就不能幫幫孤嗎?」
陸琮仿佛是沒聽見似的,走了出去,之後太子才依稀聽見陸琮冷冰冰的
聲音及「嚴加看守」之類的話,一時心都涼了半截。
杜言守在外頭,透過縫隙看了一眼太子,之後便走到甲板上,瞧著世子爺穿著月白長袍,披著一件玄色斗篷,正迎風而立,一張俊臉面容冰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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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言聽著裡頭傳來「乒乒乓乓」的聲音,想著太子還是不要再做無畏的掙扎了。為了尋太子,世子爺可是足足三月未同姜六姑娘見面了,這會兒就算太子殿下一哭二鬧三上吊,世子爺不可能把人給放了。
放了他,就見不著心上人了。世子爺又不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