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發佈時間: 2024-09-24 04:37: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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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懷疑

薛裕提過兩次想讓外甥女指點義子, 在無人處, 謝凌雲委婉說了舅母的擔憂。薛裕不大在乎:“你怕什麼?”

謝凌雲搖頭:“舅舅, 我不是害怕。只是有一點不放心。他跟你是怎麼說的?我看他之前像是學過武功,而且武功不低。”

那個凌風看著才八.九歲,可是不管是眼神還是對功夫的領悟, 都不像是個小孩子。尤其是接受武功的能力,更像是熟悉武功的人。

其實她最開始還懷疑過這孩子是不是侏儒假扮的, 可是看那稚嫩的臉龐, 確實是小孩無疑。

薛裕皺眉:“怎麼會?他就是自己跟人打架練出來的。在街上,我看見他一個人打好幾個小孩,著實厲害。又聽說他無家可歸, 不記得自己是誰了,我就帶了他回來。”他嘆了口氣, 又道:“你表姐出嫁了, 你表哥一家都在外面。你又不能常過來, 有這麼一個學武天才在身邊, 也是舅舅的運氣,是不是?”

謝凌雲沉默了, 過的片刻, 她才問舅舅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凌風是不是真的不記得自己的身份。

“沒多久, 就幾天前。唉,這孩子肯定吃了很多苦。我找大夫給他診脈,大夫說他身體虛,能活著都是奇蹟。看來之前沒少吃苦。”薛裕眼中閃過一絲心疼, “不過這孩子性子堅韌,又是學武的奇才……”

“舅舅……”謝凌雲有些無奈,舅舅似乎沒聽進去她的話。

薛裕擺了擺手,繼續道:“阿芸,你一身的本事不能浪費了。我看這個凌風,無父無母,是個孤兒,沒有靠山,我養了他,他自會跟我親近。他又是個學武奇才,把你的本事傳下去,豈不是很好?難道你真想將一身本事都埋沒?”

他愛武,希望阿芸的一身本事能傳下去。他年紀大了,悟性也有限,可是這個凌風,似乎專門就是為學武而生的,而且年紀也輕。很合適,不是麼?

謝凌雲有些猶豫了,作為習武之人,她自然是希望本門功夫可以發揚光大的。天辰派的功夫斷在她手裡,她會於心不安。她承認舅舅說的很有道理,對她來說,也很有吸引力。

但是收徒沒有那麼簡單,正式收徒,不僅要教其武藝,還要保證其人品,約束其不要妄用武藝。尤其是這裡,會武功的人幾乎沒有。若這凌風是個頂天立地的大俠,那還好些;可若是學了她武藝的人,心術不正,那可就很危險了。

思索了一會兒,謝凌雲輕聲道:“舅舅先別急,既然他身體不好,那就先好好養著。反正也不急在一時,而且,也可以看看他是什麼樣的人。”

若真要收徒,必然要考察對方人品。——這不比教導一些粗淺本事,是真正的功夫。

有了外甥女這句話,薛裕放心了,他笑得爽朗,又問起阿芸近日對武功的研究,可創什麼新招式不曾。

謝凌雲笑笑,如實告訴舅舅。近來家中事多,她改動的並不多。都是很粗淺的招式,她改的更簡單了些。

她演示給舅舅看,細心教給舅舅。

薛裕認真學著,心中佩服,連連感嘆外甥女真是奇才。

謝凌雲初時面上還有赧然之態,後來漸漸能平靜接受了。反正舅舅就是這性子。她知道舅舅是真的在誇她,而且還真心覺得她能承受得起這誇獎。

舅舅學會了這一套後,隨口說道:“可以教給凌風,我估計啊,只要教他一遍,他就能學會。”

謝凌雲心裡一咯噔,想起舅母的話,輕聲說道:“舅舅先別急著教。大夫不是說他身體虛弱嗎?該教他好好養著,怎麼能讓他費心神呢?原來舅舅疼他,竟是假的。”

薛裕臉上一紅,笑道:“啊呀,不是阿芸提醒,舅舅幾乎都要忘了這件事。說來也怪,雖然大夫說他身體虛弱,難以活下來。可自打他到了咱們家來,一點都不顯弱了……”

謝凌雲想了想:“可能是他怕舅舅擔心,才強忍著。”

她想舅舅行事與常人不同,也難怪舅母不放心。這個凌風確實有些怪異,大夫說他難以存活,可不過才幾天,就看著只是瘦弱一些,其他無礙了。

上輩子師父一直教導她要行善,要扶危濟困,要憐老惜貧。按說她見到弱小,應該心生憐惜,想要幫助才對。可不知道怎麼回事,她見了這個凌風,只覺得哪裡不大對勁兒。

可若要說是哪裡,她又說不上來。

興許是她的勸說起了作用,舅舅對凌風明顯照顧的更細心了,也不急著教他武藝了,只讓他好好歇著,好吃好喝的給著他。

聽舅舅說,凌風話很少。用舅舅的話說,小心翼翼,像個小兔子一樣。唉,什麼都不記得了,還真是可憐。

九月初七,太子紀恆來到薛家,說是來拜見薛裕。可是他只與薛裕交談了兩刻鐘,就問起了在薛家做客的謝九小姐。

薛裕呆了一呆,瞬間明白了太子的意思,他也沒多話,直接教人去請了他的外甥女過來。反正親事都定下了,見一面也不打緊。在他家裡,不必計較那麼多規矩。

謝凌雲還不知道太子到來之事,正閒閒地看話本,這是上回在舅舅家時,跟著舅舅在書坊買的。

這話本很有意思,並不是舅舅說的才子佳人月下相會,而是講神仙打架的故事。其中神仙打架做法的場面甚是精彩,看得她心嚮往之。

興致上來,她還用手比劃了比劃,可惜她捏不成訣,姿勢擺的優美,也不會有光芒閃現。

正看得入神,小丫鬟突然跑過來,施了一禮,一面喘息,一面說道:“表小姐,老爺請你過去呢,就,就,就在園子裡。”

謝凌雲點一點頭,當即合上話本,隨手往桌上一放,也不換衣,直接就往園子裡去。

她尋思著,舅舅找她,還在園子裡,多半是舅舅練武,遇到了什麼問題,想要問她。

她眼下穿這衣衫就挺好,真換一身漂亮繁複的,過會兒還不好行動呢。

然而到了園子,她才發現要見她的並不是舅舅。

舅舅薛裕對著她笑得古怪,還沒等她開口,舅舅就道:“啊,我突然想起還有些事,我要先回去。阿芸,你且替著舅舅跟殿下說會兒話。我去去就回來。”

他這話說的快,腳下動作也快。剛扔下這麼一句,就笑呵呵地離去了。

謝凌雲目瞪口呆,好半晌才平復了心情,看向站在不遠處的紀恆:“你找我什麼事?”

她注意到紀恆正在打量她的衣著,下意識擋住了自己的眼。但很快,她反應過來,知道自己犯蠢了,遮住自己的視線一點用都沒。

她只能移開手,也順著他的目光看向自己身上。淺綠色的衣衫,白綾裙,其實也沒什麼不對啊。

於是,她直接問他:“你看我做什麼?”

紀恆只是一笑:“沒什麼,我看你似乎高了一些,衣衫的袖子有點短了。”

謝凌雲一怔,倒沒想到他要說的竟是這些。舅舅家有她的四季衣飾,她今日隨便取了一身穿了,也沒注意到袖子短。

她比了比自己的頭,真的高了些麼?

紀恆笑笑,幾步走至她面前,輕笑道:“確實是高了,明年就該及笄了。”

他對自己說,還有一年,一年以後,他就可以娶她進門了。

謝凌雲“呀”一聲,面色微紅。她知道及笄對一個姑娘的重要性,可惜上輩子她沒及笄就死了。再過一年,她在這輩子待的時間就要比上輩子多了呢。

她輕輕嘆了口氣:“是呢。”

紀恆心裡微微一沉,提到及笄,她似乎不大開心,還有些悵然?他猜想不到緣由,乾脆給她交代旁的事情——英國公府對孫婉柔的處置。

他想她可能已經從別處知道了,可是有些事情,他還得親口對她說。他向她解釋緣由,不想她心中有芥蒂。

謝凌雲只點了點頭:“這我知道。她母親告訴我們了。”

至於紀恆說的那些緣由,她也表示理解。反正孫婉柔以後不會再出現在她的面前了,只要不在她跟前蹦跶,她其實沒什麼意見。

師父說,得饒人處且饒人,一個沒有對她真正造成過實質性傷害的人,她沒想過去趕盡殺絕。而且,更重要的是,她從來都沒把孫婉柔放在眼裡過。

孫婉柔所謂的設計、對付,在她看來都不值一提。

她對孫婉柔的報復其實只截止到那日她口哨喚了旁人過來,將孫婉柔與謝懷信暴露於人前這一步。

孫婉柔想教人撞見她和外男如何如何不清白,她也只想讓孫婉柔處於那樣的境地就行。

——孫婉柔沒得逞,所以謝凌雲自己也也不大在乎那聲口哨的結果。

紀恆看她神情,知道她確實是肺腑之言,放了孫表妹一馬,他心中又酸又軟。既感念她心地善良寬厚大方,又心疼她隱忍退讓,又為自己出於種種考量只得如此而愧疚。

或許還有幾分是看在他的面子上吧?他這樣想著,心裡一蕩,伸臂將她擁進了懷裡。

謝凌雲不防他突然這麼一下子,下意識想推開,但最終並沒有動。她聽到她頭頂他悶悶的聲音:“阿芸,很抱歉。”

他知道表妹這麼做很大程度上是因為他。

謝凌雲眨了眨眼,不明白他為什麼忽然道歉。想了想,她猜測可能是因為他表妹想害她,所以他這做表哥的,代替表妹向她道歉。

她有些好笑,柔聲道:“沒事的,沒事的,跟你沒關係。吶,挺熱的,你能鬆開我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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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初,雖不說很熱,可倆人抱在一起,也不大舒服啊。而且,這還是在舅舅家的園子,他就不怕別人瞧見?

紀恆身體一僵,默默鬆開她,向後退了幾步。他看著阿芸,暗暗嘆了口氣,又有些不自在。賜婚的聖旨下了以後,他只要見了她,就忍不住想跟她更親近些,可她似乎不大喜歡他這樣。

他咳嗽一聲,說道:“阿芸,說起來後天就是重陽節了……”

他說到這裡,就不再說下去了,只目光灼灼盯著她瞧。

謝凌雲深吸一口氣,有些無奈,有些好笑:“說吧,你想要什麼?”她搬著手指頭道:“荷包有了,香囊有了,穗子也有了,還要什麼?”

她發現紀恆對節日特別上心,而且還喜歡尋了藉口向她討要禮物,最好還是她自己親手做的。

“我不是這個意思……”紀恆耳尖有些紅,“我是說,重陽登高,阿芸可願與我同往?”

他記得去年重陽節,在去西山臥佛寺的路上,那個歇腳的亭子裡,她一個冪籬打傷了那個行刺的侏儒。

那時的她自信耀眼,美麗大方。他忍不住生出親近的心思。

“啊?”謝凌雲呆了呆,沒想到他要說的竟是這件事。她想了想,輕聲道:“好啊,好啊。”

她喜歡出門,重陽登高挺不錯。

聽她連聲說好,紀恆輕舒了口氣,眉間洋溢著喜色:“那就這樣定了。”頓了一頓,他又道:“只咱們兩個,沒有別人。”

他得好好想想,需要準備些什麼。

謝凌雲皺眉:“就咱們兩個人?小南小北不去麼?”

她心想,她去年是與七哥還有兩個姐姐一起去的。今年兩個姐姐俱有身孕,肯定是不會去了,只是不知七哥去也不去。

紀恆面上笑容微僵:“他們不去。”他腹誹,她這是第幾次在他面前提起小南小北了?明明他現下的功夫不比那時候的小南小北差。

他又強調了一下:“只咱們兩個,只我和你。”

“哦。”

紀恆笑笑:“阿芸,你不用擔心安全,沒事的。”

謝凌雲瞧他一眼,心說,我從來都不擔心安全問題。

紀恆想與她多待一會兒,就又提起她的那些武功畫冊,他說他自己也有學習,說著看一眼阿芸。

然而謝凌雲只點一點頭:“好。”

沒有聽到想要的誇讚,紀恆沉默了一瞬,小聲道:“我等你及笄。”

“啊?”謝凌雲一怔,笑了笑,“還有一年多呢。”

她也希望及笄啊。

及笄了,就是真正的大人了。

紀恆不便多待,又與她說一會兒話,就告辭離去了。

他剛一回宮,就聽說父皇有事找他。紀恆來不及歇息,直接去見了父親。

皇上眉頭緊鎖,神情凝重,看見他,只抬了抬頭,教他坐下。

紀恆上前給父親斟了杯茶,放在父親面前,笑問:“父皇,怎麼了?”

“你表妹是怎麼回事?”皇帝沉聲問道。

紀恆一愣,沒想到是這件事,不過他著實也鬆了一口氣。他還以為是什麼大事呢。他笑了一笑:“父皇知道了?”

“當朕還被蒙在鼓裡呢!”

紀恆笑笑:“孩兒以為,父皇已經知道了。”

“朕何曾知道?!一個一個都瞞著朕,朕也是今日才聽說!”皇帝語氣甚是不悅,“婉柔果真一時糊塗做了惡事?”

這話紀恆聽著不大舒服:“是,表妹的確是想毀了阿芸的名聲,這一點,她供認不諱。至於是不是糊塗,那就難說了。反正她原本的打算,是教阿芸更衣時,有陌生男子闖進去,再帶幾個人去捉姦。嗯,就這樣。阿芸運氣好,逃過一劫。”

他簡單說了事情的原委,皇帝也不好說什麼。

過了一會兒,皇帝才道:“你外公要把她遠嫁?”

紀恆點頭:“是這麼一回事兒。聽說表妹也挺滿意。”

“她何曾滿意?!”皇帝張口反駁,“她要是滿意,就不會對著朕哭鬧了。”

他按了按眉心,現下還覺得腦仁疼呢。

紀恆恍然:“解禁了?這就三個月了?孩兒原以為外公會禁到她及笄時呢。”

皇帝擺手:“她再過幾日就及笄了,聽你外公的意思,她及笄後就要嫁人了。也是可憐……”

畢竟是他看著長大的孩子,容貌又像他故去的妻子,看著她哭,他也於心不忍。他原說英國公太狠心了些,可是如今看兒子的意思,似乎兒子並不這麼覺得。

他知道婉柔做錯了,靜下心想想,也知道婉柔並未把皇家,把他這個皇帝放在眼裡,可他還是不大捨得責怪。

小姑娘家家錯了,改好了就成。何必將其放逐,讓其遠離父母家人?

嘆了口氣,皇帝說:“罷了罷了……”大不了過幾年就將她夫婿調回京城。兒女婚事,向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孫家都跟人定下了,他雖貴為皇帝,可也不能擅自毀人姻緣。

紀恆挑了挑眉,沒有說話。

皇帝飲了口茶,不再提起此事,復又問起兒子一些朝堂之事。

他做了多年太子,險些地位、性命都不保,對權勢也不是真正上心。他更希望可以將手中權杖好好交到兒子手中。

聽父皇問政,紀恆站直身體,打起精神來回覆。

皇帝看著兒子尚顯稚嫩的臉龐,忽然生出一個想法來。何不等兒子大婚後,教他監國試試?

他早年擔心自己的處境,耗費心神,不說萬歲,長命都不容易。他得早早為身後事做好打算。

議完朝堂之事,皇帝面上堆了笑,溫和地道:“聽說你出宮去了薛家?”

紀恆點頭,面帶赧然之色:“瞞不過父皇的眼睛。”

皇帝擺手:“別這樣說,你身邊沒朕的耳目,朕也不是非要得知你的行蹤。”他笑一笑:“阿芸在薛家做客?”

“是。”紀恆見避不過,索性大大方方,“孩兒去見了她,後日是重陽。”

“哦。”皇帝笑笑,“這是要同她一起去登高了?唉,可惜她晚生了一年,現下你只能再多等一年了……”

他交給兒子處理的事情,兒子做的很好,皇帝此刻心情不錯,也有興致調侃兩句。

不過,讓他意外的是,他兒子卻是很鄭重地點了點頭。

紀恆確實不想多等這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