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策劃跑路
夜深人靜之時,簡妍就著屋內微弱的燭火在看沈綽寫給她的信。
沈綽擅會洞察人心。所以在信的開頭他首先就表明了醉月樓是他的產業,那日是他見情形不對,於是立時就遣了家人去向徐仲宣求救的話。這樣既可以表明他是沒有惡意,也是一片心為著簡妍著想,二來也是可以最大程度的讓簡妍相信他接下來所說的話。
而接下來,他所說的都是近期朝中發生的一些大事。
生意做到了沈綽這個程度,自然是會對朝廷之事也要有所了解才是。
據沈綽所言,年前西南地動,鎮守西北的藩王興平王蠢蠢欲動,不斷挑事。朝中大臣有支持主戰的,也有支持主和拉攏的,莫衷一是。而周元正趁此機會,上書皇帝,請求遣一大臣去往西北招撫。
簡妍看到這裡的時候就心中一緊。而果然,沈綽隨即就說,周元正建議的這位大臣正是吏部左侍郎徐仲宣。只是這提議被皇帝給否決掉了,另遣了一位大臣去西北招撫。但周元正又不死心,遂又提議讓徐仲宣去往西南,安撫百姓。
沈綽在信中說的是,他猜測周元正之所以千方百計的想要讓徐仲宣離開京城,固然是因著徐仲宣離開了京城,再無人可以庇護簡妍,而這最重要就是,但凡只要徐仲宣離開了京城,他可以遣人在路途之中對徐仲宣不利。隨後隨便捏造個什麼意外的藉口,別人頂多也只會嘆息一句徐仲宣英年早逝,決計不會想到這背後是有人做了手腳的緣故。
隨後他又直言,他雖然是了解徐仲宣急切想要扳倒周元正的心情,但是周元正為人狡詐,且在朝中經營多年,勢力盤根錯節,只怕短期之內徐仲宣難度極大。且現下周元正背後還有寧王,徐仲宣卻是一個孤臣。他若想扳倒周元正,勢必要投靠梁王一黨。但沈綽又說,據他所了解,當今皇帝對朋黨之爭厭惡已久,這些年之所以一直提拔徐仲宣,正是因著他是孤臣清流的緣故。若是他陷入兩王相爭儲君之事,皇帝會如何看待徐仲宣?當初自己一心提拔上來的人,想著要用他來對抗其他朋黨,不想最後這個人卻是深陷泥潭,自己也成為了其中一黨,皇帝勢必是不會輕易放過徐仲宣的。到時又有周元正在一旁不斷進言,只怕徐仲宣定然是凶多吉少。所以為今之計,想救徐仲宣,也就唯有一個法子,那就是簡妍離開這裡。
只有簡妍離開,這一來是周元正和徐仲宣彼此之間再沒有什麼可爭奪的。正所謂是沒有永久的敵人,周元正這樣精明的人,犯不著要繼續的和徐仲宣繼續的鬥下去,至少短時間內明面上不會。而這二來,只要簡妍離開,徐仲宣就不必因為急切的想在短時間之內就要扳倒周元正就去投靠梁王一黨。他可以慢慢兒的來,依舊保持著他孤臣清流的身份,這樣幾年之後他勢必會在六部之中有一番作為,屆時以部權對抗閣權,周元正或許就不會是徐仲宣的對手。
最後沈綽則是直接言明,其實徐仲宣是死是活他作為一個外人是完全不關心的。而之所以他現下會對簡妍說這些,那是因著簡妍是他的合作夥伴。若是簡妍有了什麼事,那他往後的什錦閣再無新品,如何維持下去?而最主要的是,那時候簡妍曾給他看過一幅世界地圖,也寫了貨通天下,匯通天下這八個字給他,但這海外貿易到底該如何進展到全世界去,到底如何才能做到貨通天下,匯通天下,簡妍卻並沒有告知他切實可行的方法。但他想知道這些方法,所以他不希望簡妍有什麼事。而且他還很誠摯的說了一句,他覺得以簡妍的這些才能,這輩子不該只是作為周元正的一個侍妾存在,碌碌無為於閨閣之中。他覺得她應該有更廣闊的天地任她去翱翔。所以如果她願意,他會幫她離開這個牢籠,讓她到更廣闊的天地裡去施展她的才能。
信的最後他說的是,他已是打探到了,上元節正月十一日至二十日,朝中官員都與節假。而周元正會趁這幾日的功夫回鄉祭祖。若是簡妍有意離開,莫若最好是上元節那日假託要上京城看燈,從而出門離開徐宅,屆時他自會安排好一切,保證神不知鬼不覺,一定會將簡妍安然送離京城,再不為任何人所察覺到。
簡妍看完了這封信之後,便將這薄薄的兩頁信紙湊到了燭火旁。
火舌頃刻之間捲起。火光中可見簡妍的面上一片平靜。
她靜靜的看著手裡的這兩頁信紙一寸寸的化為黑灰落到了炕桌上,到最後將欲燃盡時,她便扔到了腳邊上的炭盆裡,垂頭盯著那簇火苗慢慢減弱,直至最後完全燃盡,再無一絲火光之後方才轉身上床歇息。
其實這些日子她也想過沈綽信中所說的那些事。
她也知道徐仲宣現下是如何的艱難,也知道自己留在這裡會掣肘到徐仲宣。她也想過要離開,找個安全的地方先躲藏一些時間,這樣至少能給徐仲宣爭取一些時間,而不用著急非要在四月之前扳倒周元正。
恰恰在此時沈綽有這樣的一封書信來。
原本簡妍是有些不大信任沈綽的,覺得他為人過於機敏圓滑。可是現下,她好像除了相信他也沒有其他的選擇了。而且沈綽是那般直白的就說了出來,他之所以願意幫她,無關乎徐仲宣,無關乎她,只是為他自己著想而已。因為他覺得簡妍於他沈家的生意會有極大的幫助,而他也迫切的想知道海外貿易到底可以做到其他多少國家去,如何才能真正的做到貨通天下、匯通天下。
這對於一個商人,而且特別還是一個有野心的商人來說,會這樣想實在是很正常的。所以沈綽才會願意幫她離開,這是一個雙贏的事。
沈綽這樣坦蕩,倒是能打消簡妍心中對他的那些不信任。所以簡妍也就不得不佩服他。
他實在是太會揣摩人的心思了。上來就直接表明他曾經於她有恩,不忍見她落入周元正手中,再是分析朝中大事,點明徐仲宣現下處境艱難,隨後便說如何才能解救徐仲宣的事,最後怕她疑心他,索性是自曝他這樣做的目的其實是為他自己著想。
這樣的一封信看下來,實在是讓人很難不順著他的思路走。
一夜雪落無聲。
次日便是正月十四了。簡妍用完午膳,讓四月去請了徐妙錦過來說話。
外面的雪雖然已是停了,但風卻是越發的大了,吹在人身上,硬生生的就要把人吹成冰棍一樣。
徐妙錦進了東次間之後,簡妍忙招呼著她到臨窗的大炕上坐了。隨即便又吩咐著四月拿了腳爐過來,放在徐妙錦的腳下讓她暖著。
徐妙錦見簡妍的手中拿著一只小繡繃,上面墨綠色緞面上繡的是蘭花雙、飛蝶。
細細的繡花針被她撚在指間,杏黃的絲線被慢慢的拉長。不過片刻的功夫,蘭花的花蕊部分便繡了出來,接著便是翠綠細長的葉片,兩只翩翩起舞的蝴蝶。
徐妙錦手中端了碧雲奉上來的茶盅,扭頭一面看著她這般垂頭專注的在繡繃上繡著蘭花蝴蝶,一面又問著:「研姐姐,你繡這個是要做什麼?」
簡妍抬頭對她微微一笑:「我想做一只香囊。」
這樣墨綠色的香囊,想來應當不會是她自己用的吧?徐妙錦一面默默的喝著茶盅裡的茶水,一面心裡就在想著,看來這香囊應該是給大哥做的。
簡妍繡了一會之後,伸手小心仔細的把緞面有些皺褶的地方撫平整了,隨即便又垂頭一針一線的繡了起來。
一面慢慢兒的和徐妙錦說些閒話。
徐妙錦知道她是想問徐仲宣的情況,想了想,便含含糊糊的說著:「大哥近來好像很忙,便是節假的時候也沒有怎麼回來,只是在京裡。我也是好些時候都沒有好好的見過他的了。」
撚著繡花針的手一頓,隨即便聽得簡妍有些發澀的聲音在問著:「他近來,一切都好嗎?」
怎麼會好呢?那周元正千方百計的想利用西南地動的這個理由,想讓大哥離開京城去西南,最後大哥實在沒有辦法,只能讓自己生了一場重病,借此推脫。
而他如何讓自己得的那場重病呢?據齊桑說來,先是屋子裡籠了幾個旺旺的火盆,公子披了一身厚厚的棉被坐在裡面,滿身大汗。隨即又赤身在裝滿的冰水的浴桶中泡了好長時間。先是大熱,後是大冷,如此往復幾次,如何會不得重病?所以最後太醫署裡的太醫都親自過來了,證實他確實是得了極嚴重的傷寒,暫且並不宜出門,周元正這才沒有話說了。
而這也是為什麼現下正是節假之時徐仲宣卻沒有回來的緣故。只怕他現下還在床上躺著呢,還如何能回來?
徐妙錦暗暗的嘆了一口氣,但是這樣的事,大哥是嚴禁她與簡妍說的。
大哥總是怕簡妍會擔心他。
簡妍這時已是繡好了最後一朵蘭花的所有花瓣。於是她便將繡繃拆了開來,拿了剪刀,垂著頭開始做香囊。
做出來的香囊是葫蘆樣的。墨綠色的綢緞上面,蘭花高潔,蝴蝶翩躚。
簡妍又伸手撫平了香囊上一處細微的皺褶,隨後便抬頭吩咐著四月,讓她將她前些日子繡的那副荷葉錦鯉圖拿過來。
四月答應了一聲,片刻之後便雙手捧了那幅折疊好荷葉錦鯉圖到徐妙錦的面前來。
簡妍又伸手將自己手中拿著的那枚葫蘆形的香囊一併遞了過來,面上帶了微微的笑意,說著:「這是前些日子答應了你,要給你繡的屏風和香囊。既然你今日過來了,那就一併交給你帶回去罷,倒省得我讓丫鬟特地的跑一趟腿了。」
碧雲一直垂手站在旁側,崔媽媽不定也是在哪裡彎著腰兒聽著壁角呢,所以有些話兒她並不能說的太細。
徐妙錦也明白,所以當下她也並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讓青竹接了香囊和那幅荷葉錦鯉圖過來,笑道:「那我就多謝研姐姐了。」
兩個人再說了一會兒閒話,眼見得天慢慢的就要黑了,徐妙錦便起身告辭了。
簡妍也沒有留她,只是起身握了她的手,低聲的說著:「你們要好好的照顧自己,這樣我才會放心。」
這個你們,自然是有徐仲宣的。
徐妙錦點了點頭,反手回握住了簡妍的手,一臉鄭重的回答著:「研姐姐,我都明白的。」
簡妍便也不再多說什麼,只是吩咐著碧雲代她送了徐妙錦和她的丫鬟出去。
待得碧雲回來了,簡妍又吩咐著她:「勞煩你和崔媽媽去我母親那裡走一趟,只說這些日子我在這宅子裡待的實在是膩煩了,明日上元節,聽說京城裡會有好看的煙火,我意欲帶了你們一起去走一走,看一看,所以讓你們去對她說一聲。」
碧雲答應著和崔媽媽一起去了。這邊簡妍便低聲的對四月說了明日要離開的事,囑咐著她明日無論何時都不能離了她身邊之類的話。
四月只嚇了一大跳,待要說什麼,可到底也還是什麼都沒有說,只是低聲的問著:「要不要奴婢收拾些什麼帶在身上?」
簡妍搖了搖頭,語氣中有一絲悵惘落寞之意:「什麼都不必帶。就咱們兩個,乾乾淨淨的離了這裡。」
白薇出嫁的那日,她已是將這些時候積攢下來的銀票和銀子都讓她趁機帶走了。
現下這樣的情況下,周元正遣來的人時刻在自己的身邊,那些銀票和銀子放在白薇的身邊總是比放在自己的身邊安全的。而等到了外面,白薇自然會尋了時機來和她們匯合的。
雖然沈綽說會幫她離開京城,但是她也並不想往後隨著沈綽安排她在哪裡。誰知道沈綽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呢?誰又知道他這樣做的真實意圖到底是什麼呢?她只需要沈綽能幫她離開京城就好,隨後她自然會有自己想去的地方可去。
京城上元之夜,燈燭燦然。遊人仕女,往來如織,說不盡的熱鬧繁華景象。
簡妍帶著四月,慢慢的在人群之中走著,身後碧雲和崔媽媽亦步亦趨,一步不落的跟隨著。
簡妍也沒有理會她們兩個,遇到好玩兒的攤子她就會停下來,隨手買一些新奇精巧的玩意兒。
於是不一會兒的功夫,她的手中就提了一盞繡球燈,四月的手裡則是提了一盞荷花燈,懷中還抱了許多零碎的小玩意兒。
眼見得前面攤子上有賣面具的。簡妍上前,挑挑揀揀了一會之後,選中了兩只面具。然後她示意四月付了錢之後,抬手便將其中的一只面具罩到了四月的臉上,而自己則是罩上了另外一只。
彼時大街上也多有戴面具的人,來來往往的,一時很是分不清誰是誰。
碧雲此時就上前來,站在簡妍的面前,一臉正色的說著:「此處人多,三教九流都有,若是姑娘不慎走散,後果不堪設想。還請姑娘取下臉上的面具。」
她面上雖然看著恭敬,但是這語氣裡可就不是恭敬了,反倒是有那麼幾分命令的意思在裡面。
簡妍抬頭望著碧雲。碧雲並沒有收回目光,只是依然平靜的和她對視著。
面具下的唇角微微的揚了起來。
這些日子簡妍就一直覺得,崔媽媽雖然做事毛躁衝動,但這樣的人其實是個好拿捏的。倒是這碧雲,整日不聲不響的,心裡想些什麼再是看不出來的,這才是最難拿捏的。
而果然,今晚崔媽媽被她和四月這麼帶著在人群裡來來回回的亂走了這麼一氣,早就是有些暈頭轉向的了。倒是這個碧雲,自始至終都是甚為冷靜的跟在她的身邊,目光就沒從她的身上移開過。現下看著她面上戴了這個面具,還特地的上前來說了這樣的一句話。
於是簡妍便從善如流的將面上的面具摘了下來,然後索性是將這面具遞給了碧雲,笑道:「好。那我就不戴。賞你了。」
碧雲接過了面具,屈身道謝。
簡妍便也不再理會她,轉而拉著四月繼續的到處逛。
前面右手邊的小巷子擺了一個小吃攤子,賣著水晶膾、桂花蜜藕和玫瑰元宵之類的吃食。簡妍見了,便拉了四月過去,一樣叫了幾碗,招呼著四月、碧雲和崔媽媽一起吃。
走了這麼些時候,崔媽媽也是餓了,對著簡妍道了聲謝,然後就打算坐到桌旁去吃。但是碧雲卻是厲聲叫住了她:「崔媽媽。」
簡妍就笑道:「怎麼,你是怕我串通了這小吃攤的老闆,在這些吃食裡面灑了藥粉,迷暈了你們,然後趁機逃走是不是?」
「姑娘說笑了,」碧雲一臉平靜,聲音更是波瀾不起,「奴婢只是覺得,您是主,我們是僕,哪裡有跟您一起坐的道理呢?」
簡妍笑了一笑,便也不再理會她,只是和四月兩個人坐在桌子旁,等著老闆給她們上了吃食,而後一壁吃,一壁又說些閒話,笑聲不斷。
崔媽媽見了,斜瞥了碧雲一眼,目光中未免就有些埋怨她的意思。
姑娘和那小丫鬟一塊兒吃的這樣香甜,她們兩個倒是站在這裡喝冷風。做什麼要這樣的謹慎小心呢?不過只是一個弱女子罷了,還真能怕她跑了?倒是能跑到哪裡去呢?
碧雲卻是不理會崔媽媽,只是謹慎的打量著這小吃攤上的人。
老闆自然是前前後後的忙活著,旁邊幫忙的女人應該就是他的媳婦兒。此外就是三張桌子旁坐著的客人了。
只是一眼望了過去,這些客人都在埋頭吃著自己面前的吃食,更沒有一個有朝著簡妍這裡看一眼的。且依著這些人身上所穿的衣服來看,倒也都是些尋常百姓罷了。
於是碧雲便略略的放了些心下來,隨後便收回目光來,只是專注的盯著簡妍。
而就在她打量這小吃攤旁的人時,簡妍也在不動聲色的用眼角餘光打量著這些人。
然後他就看到了沈進。
她見過沈進兩次,一次是在玉皇廟,一次是在什錦閣。而在玉皇廟的時候,沈進那般的鉗制著白薇的喉嚨,所以縱然是他長的再是其貌不揚,扔在人堆裡也不會多看兩眼,可簡妍依然是認得他。
沈進現下穿了一身半新不舊的青布棉袍,仿似不認得簡妍似的,只是垂著頭專注的吃著他面前玫瑰餡的元宵。待得吃完之後,他喚了老闆過來,付了銀錢,轉身就朝著巷子外面走去。經過簡妍身邊的時候更是目不斜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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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簡妍心中卻是略略的放了些心下來。
今晚這一路行來,她都沒有看到沈綽,正自不曉得是個什麼緣故,然後卻忽然的在這裡看到了沈進。
想必現下沈進定然是會去對沈綽說她在這裡的事的。
於是簡妍和四月吃完了面前的吃食之後,便也喚了老闆過來,付了銀錢。隨即她便提起了先前放在桌上的繡球燈,拉了四月的手,輕聲的說著:「咱們走吧。」
出了巷子,可以看到沈進正站在人群之中。
似是察覺到簡妍她們出來了,沈進便抬腳往前走。簡妍見了,便也跟在他的身後往前走。
這般走了一程之後,周邊的人便越發的少了起來。到得後來,更是唯見周邊蕭瑟樹木,不見一個人影。
碧雲心中警覺頓生,忙上前兩步攔在了簡妍的面前,低聲的說著:「還請姑娘轉了回去。」
簡妍有些不悅的抬頭看她。
碧雲卻是堅持著:「夜晚了,姑娘應當回去的了。」
簡妍抿著唇,身旁的四月這時則是緊緊的抓住了她的胳膊,睜著一雙圓圓的眼,身子有些發抖。
而就在此時,旁側的陰影裡轉了兩個人出來。
當先的一人著了絳紫色的圓領錦袍,玉色的出風毛緞面斗篷。面容俊美,身姿瀟灑,正是沈綽。他身後跟著的則是沈進。
「簡姑娘,」他的聲音清清朗朗的,帶了幾分笑意在內,「許久不見了。」
簡妍默然。因為她不曉得沈綽這到底唱的是哪一齣戲。
這般簡單容易的就在碧雲和崔媽媽面前現了身?怎麼,他是不怕日後碧雲和崔媽媽指認他嗎?又或者是,他覺得碧雲和崔媽媽壓根就沒有辦法指認他?那也就是說,他根本就沒打算讓碧雲和崔媽媽活著。
簡妍心中微沉。
而碧雲則是猛然的就轉過了身去,隨後合身擋在了簡妍的前面,戒備的問著:「你是什麼人?」
沈綽目光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然後便嗤笑了一聲:「不自量力。憑你也配問我是什麼人?」
隨即便對著身後的沈進揮了揮手。
接下來的一幕讓簡妍有點目搖神眩。
她曉得沈進應當是有功夫在身的,畢竟那日在玉皇廟的時候,看他出手如電,身形轉換極快。可是她不曉得碧雲竟然也是有功夫在身的。
這兩個人之間的纏鬥,看的真是讓人有點眼花繚亂啊。
而很顯然,沈綽並不只帶了沈進一個人過來。因為隨後旁側的陰影裡便又有十來個人出現了。崔媽媽很是不堪一擊的被一個人反扭住了胳膊。她待要尖叫,但聲音還沒有發出來,那個人已是狠狠的一手刀劈在了她的脖頸上,於是她立時就跟一灘爛泥似的軟了下去。
這時沈進也制住了碧雲,同樣的一手刀狠狠的劈了下去,碧雲很快的也就沒有了知覺。
簡妍:……
原本以為會是很複雜的一件事,最後卻是如此簡單粗暴的就完成了。
沈綽這時已是緩步的朝著她走了過來。
其時月華似水,地面上如積水空明,澄澈明亮。
恍惚之間,沈綽便是踏著這滿地月光而來。
他在簡妍的身前站定,俯首垂頭,唇角微翹,一雙鳳眼之中水光瀲灩。
「簡妍,」他聲音裡的笑意明顯,眸光微亮,似是此夜這所有的星月光輝都倒映在他的眼中一般,「你受驚了。」
簡妍直覺有哪裡不對的地方。但她暫且也沒有做聲,只是望著旁側垂手站著的十幾個人,以及已經沒有知覺的碧雲和崔媽媽,問著:「你這是要做什麼?」
沈綽輕笑一聲,有些散漫的就說著:「蝦有蝦道,蟹有蟹道。周元正和徐仲宣文人之間的爭鬥,只會在朝堂鬥爭之中解決,但是我卻自有我的門路。」
然後他微揚下巴,示意著簡妍看向旁側的那些人,神情之間睥睨之意微現:「沈某不才,和江湖上的一些朋友還是有些交情的。」
簡妍的一顆心就有些沉了下去。
不曉得為什麼,她忽然就有了一種剛出虎口,又入狼穴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