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甄寶璐回府的時候,聽丫鬟說薛讓在書房,便直接去了書房。
她剛到院子外面,就看到一個瘦弱的身影從裡面走出來,手裡不知拿著什麼。見是薛謙,甄寶璐有些意外。要知道薛讓同薛謙這個庶弟的關係疏遠,平日裡連話都說不上幾句,更何況是讓他來書房了。
甄寶璐見他低頭看著手裡的東西,有些入神,都沒看見她,就主動過去打招呼:「五弟。」
薛謙這才抬起頭。
先前他性子冷淡,話也很少說,這會兒見是大嫂,倒是露出了幾分孩子氣的笑容:「大嫂。」
甄寶璐頷首,又問:「你大哥找你嗎?你看什麼看得這麼認真?」
薛謙將手裡的書單遞給她。甄寶璐接過,自然識得薛讓的字跡。她眼睛睜得大大的,心道:薛讓竟然還會幫他列書單。
下一刻,就聽薛謙語氣歡喜道:「大哥替我列了這個單子,讓我照著這個書單去書樓看書,說只要將這些書都看完了,白鷺書院的入學考試就沒有問題了。大哥又見我身子弱,教了我鍛煉的法子,還替我請了習武的師傅。」
少年語氣輕快,心情仿佛格外的好。
甄寶璐望著他亮晶晶的眼睛,心下也不禁有些心疼。這個孩子,當真是太容易滿足了。她將書單還給他,微笑說道:「既然你大哥這麼重視你,你就要更加勤奮,別辜負他的期望。」
在甄寶璐看來,薛讓是個不愛管閒事的,他既然為薛謙這個五弟做了這麼多,顯然是將他放在心上了。他沒娘親,爹又不疼愛,雖說和薛談兄弟感情不錯,可礙于王氏,終究不能太親近。如今有這麼一個懂事的弟弟,甄寶璐也為他感到高興。
薛謙重重點頭,眉宇間神采飛揚,一副鬥志昂揚的樣子:「嗯,我知道。」
甄寶璐也被他的情緒所感染,說道:「你平日若是缺什麼,只管同我說,遇著什麼難處,也只管找我和你大哥,我們一定會幫你的。」
薛謙猶豫了一下,微笑道:「好。多謝大嫂。」心裡卻想:大嫂待他已經夠好了,他斷斷不能再麻煩她了。
甄寶璐望著少年纖弱的背影,彎唇笑了笑。她只想到了一方面,可薛讓卻想到了這麼多。也是啊,這讀書固然重要,卻沒什麼比身子健康更重要的。她怎麼就沒想到,給他請個習武的師傅呢?
她果然還是不如大表哥心思縝密呢。
因在此處遇到了薛謙,又聽了他的這番話,甄寶璐進了書房,看薛讓時的眼神也有些不一樣了。她眼眸含笑,過去道:「大表哥。」
薛讓見她如此開心,只道她去見了她姐姐,才心情格外的好。他起身過去,執起她的手,輕輕捏了幾下,問道:「你姐姐如何?」
「挺好的。」
甄寶璐被他拉著走到一旁的羅漢床上坐了下來,見他替自己倒了茶,便喝了兩口,而後才放下茶盞,抬眼靜靜望著他。
她的眼睛本就清澈明亮,濕漉漉的。這會兒又含著笑意,看得薛讓都有些口乾舌燥,出言問道:「怎麼了?」他面上鎮定,可聲音都有些啞了。
甄寶璐搖搖頭,說沒事。她略微垂眸,纖細白嫩如春筍般的手指把玩著茶盞,彎唇說道:「我出去的時候,恰好遇見五弟了。我看到你給他擬了書單,有些驚訝。我原以為你不喜歡他呢,沒想到你待五弟還不錯……」說著,她收回手,雙手撐著下巴,歪著腦袋看著面前的男人,「大表哥,我越來越覺得,你真好。」
薛讓被她看得有些臉燙。他愣了愣,才道:「這是我應該做的。」
甄寶璐開心的笑了笑,起身繞過小幾坐到他的身旁,同他並排坐著,說道:「今兒我去看我姐姐,見她懷著孩子,雖然胖了一些,可我卻覺得她越來越美了。」懷孕了,身形便會臃腫,女人都是愛美的,哪裡受得住?
可今兒這麼一瞧,卻有些令甄寶璐改變看法。
她臉頰有些泛紅,忍不住勾了勾他的手指,道,「大表哥……等明年,咱們就要孩子吧,好不好?」
她的聲音低低的,有些害羞。
已經七月份了,離明年也就小半年的時間。那會兒她的年紀也差不多了。雖然比預想的早一些,可她心裡已經開始在期盼了。
傻子才會說不好。薛讓眉目含笑,靜靜凝視身旁的妻子。聽她主動說要替她生兒育女,這是他上輩子完全不敢奢望的事情。
薛讓同宋執平日裡也是有些來往的,早前兩人聊得話題都是極投緣的,可自打他妻子懷孕之後,宋執每日同他說的,便是日後孩子出生了如何如何,若是男娃,便親自教他讀書識字,若是女娃,就千嬌百寵,跟著她娘親學習女紅……每每說起這個話題,薛讓總是不發一言。這要他這麼說?他一面希望妻子好好的,年紀大些再生孩子,一面……又格外的期盼。
薛讓看她笑盈盈的樣子,知道她已經在想像生了孩子之後的場景了。他望著她,仿佛也能感受到那股溫馨。
他們的孩子。
他和阿璐的孩子。
薛讓想想,都覺得那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不過薛讓還是有分寸的,晚上行事雖然格外兇猛些,可到了最後,還是忍著弄到了外面。甄寶璐卻是渾身酥軟,小臉紅潤嬌美,就這麼靜靜依偎在他的懷裡。
甄寶璐睡得香甜,睡夢之中,便察覺到身旁之人親著她的臉,而後那溫熱略顯粗礪的手掌,輕輕的覆在她的小腹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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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甄寶璐醒來,正在妝奩前梳妝。鏡中女子嬌美不可方物,眉眼間帶著難以言喻的嫵媚,一張臉兒氣色紅潤,皮膚更是白嫩細膩。雖然稚氣,卻也有些少婦的味道了。
以前甄寶璐不明白,為何嫁了人變化有這麼快。如今看著鏡中的自己,自然漸漸明白了。夫妻恩愛,都是寫在臉上的。
甄寶璐將簪子插入髮髻之中,準備起身出去用早膳。
而香桃卻是急急忙忙跑進來了,著急道:「國公夫人她……她出事兒了。」
甄寶璐手一頓,道:「到底怎麼回事?你慢慢說。」
香桃道:「奴婢方才經過如意堂,就看到國公夫人被老太太叫進去了,然後就聽到裡面一陣吵鬧聲。後來國公爺也進去了,然後奴婢便聽那國公夫人哭鬧了起來,奴婢大著膽子走近些,就聽到國公爺說是要休妻之類的。」
休妻!
甄寶璐聽了心顫了顫。這可不是什麼小事啊!這些天王氏一直待在明華居,應當不會犯什麼錯。若真有什麼事情,也是那日周娉婷的事兒。這是大事兒,甄寶璐來不及用早膳,就趕忙去了如意堂。
剛走到外面,老太太身邊的林嬤嬤就走上前來,小聲提醒道:「少夫人進去的時候小心些,能不說話就別說話。」
林嬤嬤是老太太身邊最信任的人,連王氏都要敬她幾分。甄寶璐當下點頭,說道:「嗯。多些林嬤嬤提醒。」
她緩步進去,看到二房的顧氏,薛誠都在,周娉婷紅著眼圈站在老太太的身旁,而地上跪著一個瑟瑟發抖的小丫鬟。甄寶璐一看,就認出了這小丫鬟就是蘭姨娘身邊伺候的碧草。再看穿著打扮素淨的王氏,目下雙目赤紅,死死抱著安國公的腿,哪裡還有平日的貴氣可言?
老太太看著她,道:「阿璐,到祖母這邊來。」
甄寶璐正愁不知該如何是好呢,一聽老太太的話,便走到她的身旁去。周娉婷就站在老太太身旁,離得近了,越發能看清她紅腫的雙眼。甄寶璐看著老太太,喚道:「祖母……」
老太太問道:「那日……你去了蘭姨娘那裡?」
甄寶璐點頭道:「嗯。孫媳的確去過。」
老太太指著跪在地上的丫鬟道:「那這丫鬟,你可認的?」
甄寶璐看了一眼,說道:「認識。」
老太太曉得這孫媳是個聰慧的,又問道:「聽說前幾日,你將你院子裡那個叫連翹的丫鬟打發走了。可是她做錯了什麼事?」
老太太會這樣問,顯然已經知道了。可甄寶璐卻是不能直接說的,只看著老太太,吞吞吐吐道:「祖母……」
老太太心下了然,說道:「這丫鬟可是什麼都說了。說是國公夫人指示的,而那日你在蘭姨娘那兒,有些頭暈,也是依著她的意思,在給你喝的茶水里加了東西。」
甄寶璐一怔。她可是記得時候自己讓大夫瞧過的,沒有什麼問題。
「……得虧那藥只是暫時令人頭暈,不是什麼毒藥,不過……就算如此,這丫鬟也是罪大惡極。」說到這裡,老太太看得並非跪在地上的丫鬟,而是滿身狼狽哭哭啼啼的王氏。
顧氏也一臉的哀愁,上前說道:「兒媳也沒想到,事情竟然會是這樣。若非我出門的時候,瞧見這丫鬟鬼鬼祟祟,看見我就心虛,也不會多問。這不問不知道,一問卻是嚇一跳。讓哥兒和阿璐才剛成親,若是鬧出這種事情來,叫阿璐怎麼辦?我家誠哥兒平日裡無所事事,這回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顧氏知道周娉婷這兒媳婦,她不要也得要。她認命了,可她總得要讓老太太知道,她兒子是為了她那寶貝長孫才娶得這個破落戶。如此一來,老太太心裡多多少少會存著些許虧欠,日後也會補償她家誠哥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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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沒有說話,只看向自己這兒子,問道:「你真的要休妻?」
休妻可是大事,何況這王氏在安國公府任勞任怨十幾年,老太太也是看在眼裡的。王氏精明能幹,為安國公府付出了許多。老太太覺著,剝奪她這掌管中饋的大權,已經是最大的懲罰了,她沒想過讓兒子休她。
安國公眉宇含著冰霜,任由王氏抱著他的腿,面上也沒有半分動容。
甄寶璐看著這位公爹,也覺得這樣冷漠的男人真是太可怕了。撇去旁的不說,這王氏嫁給他近二十年,兩人孕育了一雙兒女,這安國公身邊沒有什麼妾室通房,外人都道安國公同王氏這個妻子鶼鰈情深,誰曾想這男人竟這般無情?說休妻就休妻。
王氏見老太太有意保她,當即痛哭流涕,看著老太太道:「娘,兒媳知錯了,兒媳再也不敢了。娘,談哥兒和芳姐兒他們,不能沒有我這個娘親。」
老太太是非常疼薛談和薛宜芳的,這話正好戳到了她的軟肋。她想了想,看著兒子道:「也是,談哥兒和宜芳定了親,可終究還沒成親。若是再這個節骨眼上,你將她休了,叫這倆個孩子怎麼辦?重淵,我看這休妻未免有些過了。」
重淵是安國公的字。
安國公想了想,淡淡道:「那兒子就依娘所言。這王氏,兒子可以不休。只是她的品行,沒資格再當主母,從今日起,便住到清心居去爸。」
清心居。那可是東院最破落冷清的地方。
王氏慘白著臉,沒想到自己會落到這種地步。又看向那碧草,只覺得自當初不夠狠心,若是一了百了,哪裡還會被顧氏抓住把柄?王氏是不甘心的,可她瞭解自己這個夫君,心狠得可怕。她想了想,一言不發。
而安國公卻是一腳將她踢開,闊步走出了如意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