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糧沒有了，就再去補充。”
秦朝顏咬了咬牙，胃裏的不適感更強烈了。人在艱難的環境中，確實會做出各種喪盡天良的事情來。
到那個時候，做了這種行爲的人，就稱不上是人了，是披着人形的畜生。
“這事，朝廷不管麼？”
“能管，也有在管，但災年間，多的是有心無力管不了的事，人活着都難。”
衛楚這話一出，秦朝顏就想起兩個多月前，她第一次走在京都最繁華的朱雀大街上的情景。
那是大祁的首都，首都中最繁華的商業街，那裏的人們，也面色枯黃，嘴脣乾裂，臉上看不到一點生氣。
以及她初次見到祁帝時的場景，這位大祁之主，瘦得不成樣子，髮色也微有點枯黃。
還有，還有很多很多，那些被她壓在角落裏的、忽略的記憶，一頁頁撲面而來。
當初，她下定決心要爲大祁降雨，不就是因爲看到了他們生活的困難嗎？
現在想來，她當初看到的所有還是太浮於表面了。
她看到的，是這大祁生活條件最好的人家面臨的困境，看到的，是他們臉上乾裂的嘴脣和枯黃的頭髮，以及身上那股要用香薰才能蓋過的厚重的味道。
可，她沒有去想過，這災害還會給人帶去什麼樣惡劣的影響，沒有去想過，上層人民都如此艱難了，那底層的人民呢？
他們過的，會是更加水深火熱的生活。
秦朝顏抿了抿脣，再開口，聲音已微有點哽咽。
“那，那現在已經有雨，有水了，地裏也能種莊稼了，朝廷不也給各州縣發了賑災銀和賑災糧麼？”
秦朝顏問道：“百姓的生活，應該好起來了纔對，不至於……”
“是，這類情況一經發現，是要下大獄，被執行死刑的。”衛楚道，“應該是這附近有人，喫上癮了，改不了這……”
後面的話，衛楚說不下去了，也不想在秦朝顏面前再提這一類話題。
他能看得出來，她的神色很不好，想必是從未聽聞過這一類兇惡的做法，被嚇到了。
“我已經讓沈暗把這事傳給這一片負責管轄的縣令了，若是接下來在離開前，能找到那一夥人，我們幾人也是不會放過他們的。”
“你放心，這類作惡的人，不會有好下場的。”
秦朝顏點了點頭，這時，輪值的賈三醒來了，他一看，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刻，急急忙忙起身。
“大人，您快去休息吧，我睡過頭了，下次，下次我少睡一刻鐘。”
他這一動作，把衛楚嚇了一跳，他看着眼前的秦朝顏，她朝他作了個搞怪的神情，把隔離屏障給撤了，又給自己用上瞬移符，回到了衛昭他們休息的那一片地方。
衛楚看着他的動作，再看看已經到他身邊來換值的賈三，問道：“你剛剛有看見什麼嗎？”
賈三揉了下眼睛，“沒有什麼啊，大人，是有什麼髒東西嗎？”他道，“大人，您快去休息吧，我值夜的時候會加倍小心的，不會讓什麼髒東西靠近的。”
衛楚輕咳了一聲，道：“沒什麼，不遠處那幾個人不能動，那是宮裏的兄弟。”
“放心吧，大人，出發前您說了好幾次了，我心裏有數，不會分不清敵人和隊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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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賈三又要開口催促他去休息，衛楚不經意地看了下秦朝顏的方向，道：“有事就喊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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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吧，大人。”
一夜平安無事，天邊露出了魚肚白，荒廟中的一行人全都醒了。
衛楚五人是習慣了高強度的作息，衛昭幾人則是還不太習慣在外露宿，昨晚也睡得不太踏實，天一亮，一有動靜，他們就全都醒了。
至於秦朝顏，她是在425上設了個腦內鬧鐘，強行把自己喊醒的。
一行人起來後，洗漱收拾，早飯是喫的乾糧，差不多收拾齊整後，一行人就繼續出發了。
一夜大雨過後，路上泥濘不堪，他們剛出了荒廟不到五里地，就看到前方有一個踉踉蹌蹌往這方向過來的婦女。
她幾乎是跌跌撞撞地走着，走了兩三步就會摔在地上，再掙扎着往前走，她的嘴裏，似乎還在嘟囔着什麼。
當秦朝顏他們的車子走到她面前時，他們聽清了她嘴裏在嘟囔的內容。
“三丫，我的三丫……”
這時，後頭有幾個看上去壯實點的婦女追了上來，攔住這個乾瘦的婦女，她看着瘦弱，但這幾名後來的婦女卻險些攔不住她。
她們是攔住了一會兒，但那乾瘦的婦女一下就掙開了。
“放開我！放開我！我的三丫！”
她似是想到什麼，又轉頭朝着她來時的方向跑了。
那幾名攔不住她的婦女嘆了口氣，有人道：“這樹根家的，這是回村了？”“看不出來，她力氣居然這麼大。”“行了行了，既然她回村了，我們也回去吧，家裏還一大堆活要幹。”
秦朝顏直覺這裏頭有事情，她主動開口和這幾名婦女搭話。
“幾位姐姐，我們是過路的，你們是住在這附近嗎？這趕路趕久了，口渴，不知道能不能跟着你們回村子討口水喝？”
秦朝顏一開口，衛楚就隱約猜到了一點她的意圖，他給張平使了個眼神，張平立馬上前，從兜裏掏出一塊乾糧餅。
“幾位夫人，不知能否給我們行個方便？”
以狗剩娘爲首的幾人，看到秦朝顏一行中有不少小孩，還是長得好看、細皮嫩肉的小孩，還有這第一個和她們搭話的年輕女娘。
狗剩娘拒絕道：“這位娘子，我們村離這裏挺遠的，你們還是去別的地方找水喝吧。”
她一開口，其他幾人也是跟着點頭應和。
“是啊是啊。”
“我們村子偏，不好去。”
秦朝顏還看到她們對着張平手上給的那塊乾糧餅嚥了咽口水，卻沒有一人伸手去接。
“快走吧，現在出發，你們還有馬拉着你們走，約莫到中午，能到最近的縣城。”
“姨姨，我們真的口好渴，好想喝水啊。”衛昭道。
祁承和蕭長空也跟着道：“對對對，我們從昨晚到現在一直沒喝水，喉嚨好難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