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做了什麼?爲什麼媽也意外死亡?”陸輕晚的手指,依然揪緊衣服邊兒,腿也被她掐了一片深紫色。
陸亦琛實在不想再提自己的父親,太恥辱,太丟人。
哎……
“她約爸爸在酒店見面,不知道用什麼方式說動了爸,然後,她和爸在酒店做了那種事,被媽抓了現行,爸跟媽解釋,他已經不再跟前妻聯繫,但她一口咬定,這些年他偷偷跟他私會,兩人藕斷絲連,爸入贅歐陽家就是貪圖名利,媽在氣頭上,信以爲真,當時就要跟爸離婚。”
陸輕晚錯愕的失去了語言表達功能,心裏一陣陣的叫囂着。
不知爲何,她竟然無法討厭那個女人,更無法同情被陷害的父親。
而據外公所說,母親個性剛烈,眼睛裏容不得沙子,親眼看到父親跟前妻滾在一起,她怎麼能忍呢?
提出離婚並不意外。
但作家母親的真性情,卻給父帶來了滅頂之災。
歐陽漁歌的新書發佈會,因爲婚變也臨時取消,出版社給出的原因是她本人行程有變,但這樣的解釋,卻引發了無數讀者、社會人士的輿論熱潮。
歐陽漁歌才傾一世,正因爲她的社會影響力,把她和陸宗平的婚姻醜聞,推向了風頭浪尖。
輿論的力量,足以摧毀一個人,一個家庭,甚至一個龐大的商業帝國。
短短几個小時,陸宗平的負面新聞鋪天蓋地,光影集團更是在一夜之間跌到歷史最低,
陸宗平在人前塑造的企業家、慈善家、青年才俊、護妻狂魔的形象,徹底坍塌,人生陷入了低谷。
此時,歐陽振華在背後搞鬼,惡意侵佔光影集團的股份,煽動董事會成員撤換董事長,在陸宗平死之前,他已經是光影的實際掌門人。
愛情和事業雙低谷的陸宗平,精神幾乎崩潰,此時,他的前妻抱着快要死的兒子,跪在歐陽家門口,當着媒體的面,說出了陸宗平的七宗罪。
至此,陸宗平人設崩塌,婚姻也即將走到盡頭。
歐陽漁歌一怒之下驅車離開,陸宗平開車追過去,兩人的車在追逐中發生意外,雙雙墜入高架橋。
那是當年最轟動的車禍,也是最轟動的醜聞。
事後,陸宗平的前妻攜子自殺,她死了,那孩子倖存下來,被一家孤兒院收養。
歐陽振華接管光影集團,歐陽敬亭受到一連串的打擊,整個人蒼老了十幾歲,漸漸淡出了商業圈子。
陸亦琛哀嘆一聲,親口說出父親的醜聞,也沒有想象中那麼難,只是心裏悶着火,渾身都不自在。
“姐,咱們把他想的太好了,咱們的爸爸,根本就是個斯文敗類,外公到死也不願意說出真相,是爲了保護我們。”
陸輕晚早已眼淚漲紅,無聲的流了好幾行清淚。
她想哭,可是連哭都顯得那麼愧疚。
整個事情,有錯的何止父親一個?任性的母親,愛面子的外公,名利面前淡薄的人情。
逝者已矣,可留下的疤痕靶點,醜聞創痛,要怎麼去撫平?
她不該好奇打聽的,她不該揭開外公給過去蒙上的遮羞布,可是現在一切呈現在眼前,由不得她視而不見。
“外公後來資助那個孩子,一直到他大學畢業,可能他並不知道吧,要是知道,大概也不願意讓外公幫他,畢竟,外公也是那對母子悲劇的製造者之一。”
陸亦琛幽幽的嘆息,“外公後來做了很多慈善,是想彌補自己當年的錯,也是爲了替爸媽贖罪吧,但是不管怎麼努力,人死不能復生,外公這些年揹負了三個人的回憶,肯定很痛苦。”
“姐,我想,外公當年生氣的趕走你,也可能跟爸媽的婚姻遭遇有關,媽和外公一樣,眼睛裏都容不下沙子,而且外公失去女兒又失去愛人,那些年他太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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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輕晚抹去眼角的淚,用力吸吸鼻子,替父親哭泣不值得,真的不值得!
可是外公……
“外公可能在我身上看到了爸爸的影子,對我太失望了,看到我,只會想他回憶起那些事,他可能早就受夠了。就算他有錯,揹負那麼多的痛苦,懲罰也夠了啊!”
然而,現在說什麼,都只是猜測而已,已經無法求證。
陸亦琛陪她坐了好一會兒,兩人的情緒逐漸穩定,“姐,你有想過找那個人嗎?咱們的……哥哥。”
陸輕晚回頭,看着他,“小琛,爸爸和前妻的兒子,我認識,你也認識。”
陸亦琛狐疑,“認識?你認識他?我也認識?是誰?”
“百萬小哥。”
……
經過老姐的介紹,陸亦琛才知道,他最大的遊戲開發競爭對手,竟然就是自己同父異母的哥哥,同時那個人也是老姐口中所說的百萬小哥。
是世界太小了,還是有些人在以各自的方式,融入同一個磁場?
答案不得而知。
“小琛,百萬小哥或許是爲了報復我,才一步步引我上鉤,現在我想想都後怕,他讓我用身份證件替他註冊公司,而且這一年來,他陸續幫我做了幾個虧心事,他肯定掌握了證據,等合適的時間一把掐死我。”
陸亦琛的思維比女人理智一些,但思前想後,百萬小哥的做法,的確有步步深入的嫌疑。
甚至,他還聯合Neil開發了遊戲,等於說一個人鉗制了他們三個。
“姐,你先別怕,我們跟他面談。”
一個人童年時代蒙上的陰影,怎麼可能輕易釋懷?
“試試吧,我約他出來。”
陸輕晚攤開手,才發現手心早就被汗水溼透了,溼噠噠的汗水滲透了指縫。
不想讓小琛擔心,陸輕晚蹭掉汗水,給百萬小哥發了個微信,“有空嗎?見一面唄!”
發完消息,她的手指竟然在顫抖。
陸亦琛雙臂抱住她的肩膀,“姐,沒事的,沒事的,都過去了,我們誠誠懇懇的道個歉,也許能挽回一切。”
微信發出許久,那邊都沒有迴應。
陸輕晚又發了幾個消息過去,“上次的合作很愉快,我有新的項目,要不要加入?”
“價格很優,你肯定喜歡。”
連着十幾個消息,全部石沉大海,陸輕晚意識到不對勁了。
陸輕晚撥打語音電話,無人接聽。
她一顆心沉到了谷底,“小琛,我想,他可能開始行動了。”
……
晚上,碼頭的風很大,吹起風衣獵獵翻飛。
黝黑的海面深不見底,遠處的燈塔隱約有光線,卻照不亮暗沉沉的海面,潮汐一波一波上漲,捲起海中的生物,擱淺在沙灘上,再嘩啦啦的退回。
看上去如黑鏡的海面,波濤暗涌,殺機四伏。
程思安的面色,也如同海面一樣漆黑。
西河推着輪椅扶手,和他一前一後在碼頭甲板上,眺望無盡的海岸線,風把兩人的衣服吹開去,鼓起,又垂下。
“程大哥,好像是船。”
遠遠的,有個白點駛來,方向就是碼頭。
程思安夜視能力比普通人好,他一瞬不瞬盯着那邊,直覺就是他們等待的目標。
拳頭攥着,骨節在夜風中箍緊。
“西河!軍長大人!”
六兒的喊聲由遠及近,她一面奔跑,一面踏上長長的碼頭甲板。
西河怔住,“老婆?你怎麼會在這裏?”
六兒紮了個利落的高馬尾,黑色的便裝,素面,卻描了個鮮紅的嘴脣,碼頭燈光一照,像極了古裝電視劇裏的大反派。
她快意的笑笑,紅脣若烈焰,風吹散她的髮梢,絕美的側顏多了幾分女特工的豪氣,她纖細的手指攀上西河的肩膀,“當然是跟你並肩作戰了,咱們是兩口子,面對強勁的敵人,不就是體現夫妻同心的最好時機嗎?”
西河內心動容,想說點什麼,但還沒張嘴,六兒又特意嘟了嘟脣,“今天的口紅夠不夠囂張?正紅色,限量款,我找了好多家專櫃纔買到的。”
西河頭皮跟上了緊箍咒一樣,心高高的提到嗓子眼,“太危險了,回去。”
“我們是夫妻,夫唱婦隨,我哪兒都不去,就在這裏陪着你!”
程思安視若罔聞的逼視越來越亮的燈光,應該沒錯了。
豪華遊輪的燈光照亮前方几十海里的波濤,穿透飄飛旗幟,隔着那麼遠的距離,甚至能聽到旗幟被風吹的響聲。
六兒不再說話,她屏息,沉默,內臟似乎有一把手在用力的揉搓,要捏碎她的防禦,她的底線。
是……是老闆的船。
標誌性的紅色船頭,以及飛舞在上空的鮮紅色旗幟,就是紅門。
“那是……”
六兒指甲用力掐住西河的手,驚愕的張開嘴巴,但是說出“那個”以後,便好像喪失了語言功能,只有嗓子裏嗚嗚咽咽灌滿的風,連單音節都說不出。
那是,五媚娘!
綁在船頭金屬護欄外面,固定了手腳、腹部,後背緊緊貼着護欄,呈大字懸掛,乍看上去,她像一只淡薄的蝴蝶,被做成了標準,貼在玻璃框裏面。
程思安冷硬的臉,在一瞬間化作絳紫色,他單手支撐輪椅,險些站起來!
凜冽的風颳過一身白衣的五媚娘,刮到他的鬢角,初秋的海風竟然如刀子如箭雨,切割他的皮膚,冷的刺透骨髓。
他的媚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