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人仙太過正經 ()”
萬才道人被帶走時,看吳妄的眼神充滿了……憧憬。
吳妄強調了幾次,說自己並不會作詩,這些詩詞都是聽來的;
但那萬才道人依然是一步三回頭,仿佛在叮囑吳妄勿要食言。
一直到吳妄拿出一枚玉符,抄了幾篇《唐詩三百首》,將這玉符給了仁皇閣,那萬才道人方才老老實實離去。
也就知曉吳妄出身之地的幾人,此刻陷入了極大的疑惑。
北野,這麽有才情嗎?
仙兵們押著一眾十凶殿凶人開始撤離,各位仁皇閣的高手也隨從護持,這片海灘熱鬧了一陣,又漸漸冷清。
吳妄、季默、林祈三人,也準備與玄女宗高手回返玄女宗,算算時辰,他們趕回去剛好天亮。
因采用‘切糕’之法,此次攻陷十凶殿第二總殿的速度著實太快。
七八位超凡、二十余位天仙境巔峰一同出手,幾乎就是‘啪’的一下,啥都沒了。
沒有什麽逆風翻盤,也不存在什麽艱苦磨難。
——在人域的地盤拔除一兩根小木刺罷了,若是這都要大費周章,那如今的人域肯定是風雨飄搖,而非四平八穩。
茅傲武跳到吳妄身旁,將裝有凶神血‘酒壇’的儲物法寶奉上,又傳聲問:
“宗主,這些財物如何處置?交給仁皇閣嗎?”
吳妄笑道:“那自然要交,這次是仁皇閣出任務。”
“宗主,”茅傲武嘀咕道,“都交上去?要不要留下一二成?
咱們宗門雖然日子不緊了,但現在也不富裕,閣主大人也沒讓上繳……”
“大概有多少?”
“我估算了下,他們寶庫裡面的這些寶材、靈藥,大概能賣個五六十萬靈石。”
吳妄皺眉道:“具體呢?”
“五十六萬左右。”
吳妄掏掏耳朵,“這十凶殿第二總殿為何如此貧瘠,家當也就十六萬靈石。”
“啊,不錯,”茅傲武頓時明了,笑道,“十六萬靈石,是有點窮了。”
“那十六萬靈石,交六萬給仁皇閣,十萬留下。”
吳妄淡然道:“有人問起你,你就說這十萬靈石是我留下的,作為鑽研凶神血特性、開發反十凶殿法器的開銷。
最終還是會反饋給仁皇閣,有利於全人域嘛。”
“屬下領命!”
茅傲武拱手應聲,扭頭匆匆而去。
吳妄轉過身,剛好看到那一臉複雜的幾名玄女宗前輩。
“那個……無妄宗主,咱們該動身了。”
“嗯,有勞前輩。”
吳妄拱拱手,目光環視此地,看到了那片岩層外翻、與周遭地形格格不入的第二總殿廢墟,搖頭撇嘴。
大地留下的傷疤,只能等待歲月去撫平。
這個二長老的遭遇,也算給了自己一大警醒。
安安分分得長久,裝模作樣遭雷劈。
本來,那個二長老努力經營這家‘分殿’,平時派手下小弟出去充當個反派,給人域各位天之驕子們送些功勞,也沒人能查到這般偏僻之地。
偏偏要搞事,還去玄女宗這般大宗門,自負地以為能進退自如。
然後呢?
還不是一樣露出了破綻,誤打誤撞喝了一杯下了料的酒水而不自知,暴露了自己的大本營。
有意思的是,這個第二總殿在人域南部區域,還有各處產業為自己賺取靈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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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關這些產業的帳本,茅傲武連個影都沒看到,早就被劉閣主派人收了起來。
吳妄拿走的只是他們寶庫中的部分積累,這十凶殿所有的商鋪、田地、地皮、花樓、酒樓等等,都將被仁皇閣封查。
那才是真正的大頭。
劉閣主當時允了茅傲武收納此地財物,自是沒想著,讓吳妄把吃到嘴裡的再吐出來。
也就茅傲武初次乾這般事,心裡有些沒底,來找吳妄問了一句。
平白損失六萬靈石。
念及此處,吳妄略微歎了口氣,開始琢磨,該如何扣楊無敵未來百年的供奉,以求能為宗門多回點血。
“無妄兄怎麽了?”
高空飛馳的蓮台上,玄女宗各位長老在邊緣位置打坐,將他們四個年輕人圍在正中。
季默看吳妄面露思索之色,主動開口問詢:
“可是有什麽疏漏之處?”
“今夜之事沒什麽疏漏,”吳妄隨口扯了個話題,“我是在想,那個二長老上面還有誰,大長老?殿主?”
季默聞言也來了興致,笑道:“對呀,十凶殿有沒有殿主?那殿主也是九神子之一嗎?”
林祈道:“應當是。”
“無妄兄可記得?”
泠仙子輕聲道:“此前被鳴蛇化身挪走時,咱們拷問過一名真仙,自他口中得知了不少消息,當時那人就提到了幾位長老。”
吳妄仔細梳理了一陣回憶,略微搖頭,道:“這個二長老沒提到殿主,倒是提到了幾次他們的大長老,似乎是在他們第三總殿。”
林祈笑道:“這名字好生怪異,都總殿了,還分第一第二第三。”
“十凶殿四處總殿都是獨立搭建的,”泠仙子解釋道,“第三總殿只是代指,並非是實力排第三。”
“十凶殿第三總殿很可能在大荒東南域,靠近人域的位置。”
吳妄拿出九塊靈石,擺了個九宮格,代表大荒九野。
他道:“身為人域修行者,咱們定然不能坐看十凶殿為惡,從第二總殿的狀況來看,這些家夥已經基本沒了人性。”
林祈歎道:“老師,我觀仁皇閣抓走的那些孩童眼神純澈,那些少年懵懵懂懂,他們也不知自己為何會出現在十凶殿,還要進血池遭罪。
罪不在他們。”
“不必擔心,仁皇閣不會殺他們。”
吳妄歎道:
“這些都是十凶殿受害者,自會妥善安置,人域有諸多修身養性的功法,可幫他們走出這段陰影。
我此時想的是,十凶殿在人域已活躍數千年,他們自己造的血池雖不如凶神造的血池凶險,但進入後也只是十能存一,活下來的又成了十凶殿手中凶刃。
這十凶殿到底造了多少惡。”
季默納悶道:“仁皇閣此前都找不到十凶殿的藏身處嗎?”
“人域的精銳力量都集中在邊境,”泠仙子解釋道,“仁皇閣一直以來都是人手不足,不然也不會有巡查仙使這般職責。
從第二總殿被破壞的那數重大陣來看,十凶殿精通偽裝之法,躲避巡查仙使並非難事。”
“這困局其實有解,”吳妄笑道,“稍後你們誰想要功勞,就給人皇陛下寫一封諫信。”
季默笑道:“諫什麽?”
吳妄道:“讓各家宗門組織巡邏隊,山門臨近的組成聯合巡邏隊,把各家仙門魔宗平時的力量調用起來,壓迫十凶殿能活躍的區域。”
“這辦法不錯,”季默順手拿出筆墨。
泠小嵐卻道:“此法早年實行過,但容易讓各家宗門起爭執,很快就作罷了。”
“那當我沒說。”
“這……”
季默端著紙筆看向吳妄,低聲道:“無妄兄的點子,還能有用不上的時候?”
“總覺得你這家夥是在諷刺本宗主。”
“怎麽會,”季默笑道,“我對無妄兄你的崇拜之情,那是與日俱增、滔滔不斷!不過,我有個小疑惑,想請無妄兄解答一二。”
“什麽疑惑?”
季默湊向前來,小聲問:“你跟淨月前輩說了什麽?怎麽就幾句話的功夫,淨月前輩對無妄兄的態度,就像是換了個人。”
周圍玄女宗長老也各自豎起耳朵。
吳妄沉吟幾聲,一時間也編不出什麽好的說辭,只能道:
“淨月前輩看我比較順眼吧,大概。”
泠小嵐卻是不由多想了些,微微抿嘴,扭頭看向蓮台之外掠過的夜景。
她其實也有些疑惑。
自己明明沒見過宗主幾次,宗主平日裡只是在後山修行……倒是不知該如何對宗主解釋,她與無妄兄並非‘不結成道侶不可’的關系。
吳妄敏銳地捕捉到了這一點,也怕泠仙子誤會,立刻補充道:
“說正經的,淨月前輩對我的關照,應該是看在另一位前輩的面子上。”
泠小嵐眨眨眼,心底竟有些空落。
季默和林祈卻是問起了另一位前輩是誰,吳妄只能絞盡腦汁轉移話題,避免他們聯想到人皇炎帝。
這一路。
仙子空落藏心知,三友追問前輩事。
臨近玄女宗山門時,東方泛起魚肚白。
還是林祈看出泠小嵐有些興致缺缺,主動問道:“老師,泠仙子這是怎麽了?”
吳妄:……
為什麽不直接問泠小嵐?
“我沒事,”泠小嵐笑道,“只是一路奔波有些疲倦,又掛念師父的傷勢,此次能幫門內兩位師伯報仇雪恨,心底其實是欣喜的。”
吳妄道:“仙子還是多休息,不要太疲乏。”
季默也笑道:“十凶殿都來鬧過事了,收徒大典還能有什麽風波?定會平平穩穩地舉辦下去,不必擔心。”
“這話少說,”吳妄瞪了眼季默,“每次你一開口,我就覺得心裡不安穩。”
“我哪有這本事,”季默苦笑連連。
一旁玄女宗長老叮囑道:“小嵐,稍後你還要登台獻劍舞,自當打起精神。”
“是,師叔祖放心,我回去打坐一陣就好了。”
劍舞?
泠小嵐突然覺得一旁幾人的眼神有些銳利,不由得扭頭看去,卻見吳妄、季默、林祈那六只清澈的眼眸,賊亮。
……
某個陰暗的角落,幾枚玉符輕輕閃爍光亮,玉符前的兩道黑影也是愁眉不展。
玉符中傳出一聲聲有些焦急地嗓音:
“什麽?二長老被殺,萬才道人被抓?”
“這是什麽時候的事?第二總殿如何暴露的?這不可能!”
“根據仁皇閣內眼線回報,是仁皇閣突然找上門,數十位高手偷襲,直接將大地掀去空中,封鎖乾坤、截斷地脈,從側面發起凶猛攻勢,二長老逃都沒辦法逃。”
“二長老行事素來謹慎,雖然不知他如何暴露,但……各位,地下也不穩妥了。”
“那還能怎麽辦?把血脈寶池擺在明面上?那不是死得更快!”
幾枚玉符和這兩道黑影同時陷入沉默。
“各自想辦法藏匿潛伏,”左側那道黑影開口,嗓音卻是頗為溫柔,“本座早就勸過你們,可以找家不起眼的魔宗,鵲巢鳩佔、李代桃僵。”
“不錯,若不行就暫時不動血池,本座就不信,對方真有辨別咱們血脈之法!”
“第二總殿的產業如何處置?”
這兩道人影和幾枚玉符同時沒了聲響。
一人道:“放掉吧,此時不要露出半點破綻,保命為上。”
“善。”
“當如此。”
兩道黑影之後,突然傳來了有些溫潤的嗓音,這嗓音辨不出男女,說的是:
“第二總殿之事透著一股邪乎勁,還是要知曉發生了何事。
小心打探,必須弄清楚二長老如何暴露的;萬才道人不必多管,他不知咱們來人域之後的事。
暫時不要將此事稟告父親們。”
玉符與那兩道黑影同時出聲:“是,大長老。”
“嗯。”
角落中再無半點聲響傳來,那幾枚玉符的光亮也漸漸消退。
……
風在呼嘯,調皮的太陽星被禦日女神綁在車輦中,正從湯谷緩緩飛起,為大荒天地帶來半天的光明。
人域西南部沿海區域,一艘艘大船正在匆忙卸貨。
來來往往的多是體格健壯、身形如熊,穿著打扮與人域全然不同的壯漢、壯女子。
負責鎮守此地的百多名金丹境、兩名元嬰境修士,正在遠處皺眉看著這一幕,生怕這些突然抵達此處的強壯男女鬧事。
這群男女身周冒出的血氣,簡直比壽歲數百年的凶獸還要誇張!
但他們又有著正經的通關文書,有仁皇閣簽發的通行文件,還是前來人域的北野大氏族使節團。
正此時,忽見幾道流光從東面疾飛而來,化作幾名男女仙人,出聲抱怨著:
“突然被調去押送十凶殿的凶人,這邊的事都差點忘了!”
“早就說了增些人手、增些人手,大人們不聽咱們的啊,俸祿又不高,天天跑東跑西,這巡查仙使誰愛乾誰乾!”
“快,快問問,大浪族的使節團到哪裡了?”
匆匆忙忙、慌慌張張,這幾名仙人落在碼頭,與此地血氣最旺盛、實力也是最強的壯漢交談幾句。
那女仙人失聲喊道:“啊?你們家少主帶著一群護衛和祭祀,先走一步?去了哪?”
“別緊張,”那壯漢笑道,“我家少主實力遠在我之上, 不過二三十歲的年紀,已經能把我們家族長放倒了!不會有什麽安全問題!”
女仙人差點把自己兩縷頭髮揪斷:
“我是怕他有性命之危!
北野體修借助神力,本身上限就不高,人域仙人實力在他之上的一抓一把!”
一群壯漢立刻圍了上來。
“你這話就瞧不起人了!我們北野男兒實力上限如何就低了?”
“咱倆比劃比劃,我讓你一條胳膊!”
“我讓你兩條胳膊兩條腿,就用頭跟你較量!”
“我家少主大浪刑天之名,必將響徹人域!”
女仙額頭滿是黑線,只覺得一陣頭暈目眩。
與此同時,萬裡之外。
翼展超過數十丈的蒼鷹,在人域的天空飛速劃過,後面追著一道道流光,引來數不清多少修士的注視。
凶獸?
還有這好事,幾千年壽歲的凶獸出現在人域天空?
這不是行走的大獸核嗎?
蒼鷹背上,一名名鐵塔般的漢子身著黑甲靜靜而立;
在他們前方,有個體態壯碩的年輕男人枕著胳膊躺在軟墊上,翹起二郎腿,嘴裡叼著一根狗尾巴草,嘴角露出幾分微笑。
‘熊霸老弟,沒想到吧?
等老哥先在人域闖點名聲,會一會人域諸英豪,在這裡繼續罩你!’
他問:“這裡哪個勢力最大、最熱鬧?”
“少主,聽說有個玄女宗今天舉行收徒大典,離著這裡也不遠。”
“就去這,人越多越好!”
刑天吸了口氣,眼底燃燒起了熊熊火焰。
“我大浪刑天,今日必將名揚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