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發佈時間: 2024-09-24 04:36: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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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誤會

唐頌說到做到, 果真睡了書房, 夜間不曾再踏足謝蕙的房內。白日裡, 也只偶爾過來瞧她一眼,說不上幾句話。

他還建議,說她可以喚了丫鬟松香、墨玉來陪她。

謝蕙應了, 似笑非笑。她想,這是他的目的吧?他這是在委婉告訴她, 她以後就是這日子了吧?不知道是不是孕期反應, 她越發感到噁心。

可同時,她還覺得難受。畢竟一開始,她真的把他當做了可以託付一生的良人。她命苦, 庶出的姑娘,姨娘早死, 父親不喜, 她以為她畢生的運氣都在婚事上, 可是沒想到換來的卻是這樣的結果。

她對自己說, 這世上很多夫妻都是相敬如賓,她只需伺候好他就成。她給他生兒育女, 他給她穩定的身份地位。他們是各取所需……

等她生下嫡子, 地位穩固, 她不必擔心其他女人同她爭風吃醋,勾心鬥角,她也不必擔心自己會像姨娘那般遭人暗算。她所求的不就是安穩麼?

這樣對自己說了無數次,可她仍然不能說服自己。

懷了身孕, 她仍開心不起來。她知道她不會去想著和離,被休棄,她的後半輩子,大概真的就像紫毫所說,守活寡。

這樣的她,怎麼能感到開心呢?

小姑子唐詩雨常常看她,陪她說話。

想到她認識的第一個唐家人就是唐詩雨,謝蕙看唐詩雨的神色有點不對。她猶豫了很久,忍不住問:“詩雨,你大哥之前可有中意的女子?”

唐詩雨立馬搖頭:“沒有……”

謝蕙心裡一涼,雖是意料之中,可她還是有些難受。果然啊……

遲疑了一下,唐詩雨又道:“其實,也不是,我大哥他,唉,算了……”

她這般含糊其辭,謝蕙更加篤定了自己的猜測。

對唐詩雨,謝蕙心情複雜。她初次見到唐詩雨是在豫章長公主府上。唐詩雨主動跟她交好,她也有心,兩人後來姐妹相稱。

再後來,就有了唐謝兩家的婚約。

謝蕙不禁想,在這樁親事裡,唐詩雨又是充當了什麼角色?自己兄長是什麼人,唐詩雨應該知道的吧?

既然知道還促成這親事,唐詩雨對她的情分又有幾分?

謝蕙不敢深想下去,對唐詩雨就也有些懶懶的。

唐詩雨只當嫂嫂是有孕在身,身體不適導致的心情不好,她也不敢多待,坐一小會兒就告辭離去。

唐詩雨埋怨母親,怎麼好端端的,在剛得知嫂子有孕時,就當著嫂子的面說給大哥納小?是誠心不讓他們好過還是怎樣?

徐氏也委屈:“我怎麼了?我還不是為唐家著想?你大哥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什麼女的都看不上,可能就吃你嫂子這長相。我不趁著他新鮮,多找幾個這種的,多多誕育子嗣,還真等著你哥犯老毛病,讓唐家絕後啊!”

唐詩雨捏了捏眉心:“娘,你就別添亂了。”

她畢竟是未出閣的少女,不好議論兄長的房中事。而且,很多事,她也不大清楚。她只能對母親說:“他們的事,你不要管。”

徐氏接話:“那咱們來說你的親事吧。你也不小了……”

又來了,唐詩雨按了按眉心:“娘,我有些困了,剛才陪嫂子說了會兒話,我先回去休息了。”

她走得極快,生怕母親再在她耳邊嘮叨。

徐氏連連嘆氣,她是造了什麼孽,養了這樣的兒女。女兒枉有才女之稱,到現在親事還沒影兒。長子唐頌更好,自小不待見姑娘。

旁人家的兒子十幾歲就知人事了,她的兒子倒好,竟直接把爬床的丫鬟給趕跑了,身邊丫鬟都不要,一應事情都要小廝來。

她瞧來瞧去,她兒子不排斥的女子恐怕就只她、詩雨、以及從小寄居在永寧侯府的唐頌的遠房表妹羅清月。

唐頌年紀漸長,徐氏給唐頌安排了通房丫鬟,卻被他拒絕。她當他嫌棄丫鬟丑,又換了一個,誰知他竟然說,對女人不感興趣。

徐氏唬了一跳,對女人沒興趣?這孩子莫不是好男風?不止是她,府裡暗暗也有這傳言。她下令禁止,後來確實不曾再聽到這樣的傳言。可她自己,卻是擔心不已。

她讓侄子帶了兒子去煙花柳巷之地,卻得知兒子神情大變,拂袖離去。

她又使了丫鬟去“伺候”唐頌,甚至連助興的香都點上了,可是丫鬟還是無功而返。

徐氏擔憂極了。她想,好男風不可怕,只要能娶妻生子就成。——就當那是一個無傷大雅的癖好。怕的是,兒子碰不了女人,這可就很危險了。

匆忙給兒子議親,想教兒子早些知道女人的好,將兒子的錯誤想法扼殺掉,把他的念頭轉過來。

可惜劉家表示姑娘跟唐頌八字不合。

徐氏遺憾不已,又說起鄭家的女兒,然而她剛跟兒子提起,唐頌就變了臉色,告罪一聲,抬腳就走。徐氏愈發膽顫心驚,連娶妻都不肯麼?是讓他娶妻,又不是要他的命,他何故這麼大反應?

這時徐氏想到了羅清月。若說兒子不排斥的女子,除了母親妹妹,也就只有這個被他當成妹妹的羅清月了。要不,就讓他娶了清月?反正能看出來,他不討厭清月。

屆時不管是什麼手段,總得教他為唐家子嗣做一份貢獻。

她越想越覺得羅清月合適,出身清貴,可惜父母早亡,又無兄弟姐妹,自小在永寧侯府長大,性情都是再瞭解不過的。唐頌不大討厭她,或許真能成事呢。而且將來即便不能如她所願,這姑娘也翻不出風浪來。對外,他們可以說是長輩曾經提過的婚約,永寧侯府講信譽,善待孤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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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還沒等她正式提這件事,一向身體不好的羅清月,竟然病情加重故去了。徐氏為此很悲傷。

後來,見到謝蕙,徐氏一愣。謝蕙羞澀微笑的神情竟跟羅清月有幾分彷彿之處。倒不是說兩人長的像,只是那種小心謹慎、稍微帶著不易察覺的討好和溫柔,很是相似。

得知謝蕙的生母是個不得寵又早逝的姨娘,被嫡母養在膝下,跟嫡出妹妹作伴,徐氏心念微動,暗想,這可不正是個好人選麼?

不得父親重視,又無同母的兄弟撐腰幫扶。徐氏心想,這親事對謝蕙這樣的庶女來說,也算是不錯了。要不是唐頌的古怪,能輪得到謝家一個庶出的姑娘?

徐氏立刻請了薛氏到家中,提起這樁婚事。薛氏當時雖未立刻答應,可是眉目間已經有了鬆動之意。沒過多久,謝家就答允了這件事。

到此時,徐氏才向兒子透露,說是已經給他定下了親事。她眼淚婆娑,說自己為他的親事花費了多少心思。末了,她又道:“即便你真對女人沒興趣,你也該為唐家留下子嗣!等你有了嫡子,你想怎麼胡鬧,我都不攔你!”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話起了作用,唐頌對這樁已經定下的婚事,並未表示反對,反而是默默接受。

徐氏又是歡喜又是後悔,歡喜的是兒子這回像是勉強接受了,後悔的是沒挑挑揀揀,說不定能有更合適的。

但事已至此,多想無益。唐頌年歲不小了,不敢再耽擱了。

唐頌成親次日,嬤嬤將元帕交給她時,徐氏喜不自勝,竟落下淚來。合歡酒、助興香,都還有些用處。她真怕他碰不了女人。

這下她放心了,只要他能讓媳婦兒懷孕,以後他怎麼亂來,她都不干涉,她不用擔心愧對唐家的列祖列宗了。

徐氏真覺得謝蕙是家裡的福星,後來得知謝蕙懷孕,她對謝蕙更加好了,將自己的不少私房體己都給謝蕙送去。她真想把謝蕙當成活菩薩供起來。

如今聽得謝蕙的娘家妹妹到來,徐氏更是表示歡迎。她讓身邊得力的嬤嬤去傳話,叫謝九小姐不必拘束,只當是在自己家。

——原本徐氏也想過自己過來的,但是轉念一想,覺得不大合適,就只讓嬤嬤傳話了。

謝凌雲正同謝蕙說話,嬤嬤的到來讓她感到驚訝。她站起身來,含笑聽嬤嬤傳話,請嬤嬤幫忙轉達謝意。

待嬤嬤離去後,謝凌雲繼續方才的話題:“姐姐要有好心情,不要心裡藏著事兒……”

謝蕙勉強一笑:“我知道的。你放心。”

她每日都在盡力說服自己,唐頌怎樣跟她無關。她只需要平安生下孩子,好好照顧孩子長大就行。反正她妻子的地位不會變。她至多會跟二伯母相似,還能差到哪裡去呢?

笑了一笑,謝蕙又道:“你跟我多說說懷讓的事吧,我想聽。”

她如今有身孕,對孩子充滿了好奇憐愛之意。原本她跟謝懷讓不大熟悉,可現在她很希望她可以一舉生男。她想多聽聽謝懷讓的事情,沾沾喜氣。

謝凌雲見她感興趣,就再次說起謝懷讓。

她們姐妹倆在這邊說話,那廂書房裡的唐頌放下手裡的書,面無表情問給他倒茶的紫毫:“你對男子……守身如玉,怎麼看?”

他在房外,聽到了妻子和妻妹的對話,零星半點,也不算多。但是他隱約聽到他的妻子對他在她懷孕期間“守身如玉”很有意見。他覺得這個詞不好,可一時半會兒也想不出合適的替換的詞。

紫毫手抖了一抖,茶水濺出來。他一張臉煞白,心想,來了,這是在暗示他可以洗洗身子準備伺候了嗎?他終於還是等來了這一日。

紫毫心中不安,十分的為難。雖然說他早早就猜到了可能會有這麼一天,可是在世子身邊伺候了兩年多,他一度都要以為世子會囿於倫理,不會對身邊人出手,沒想到世子竟然在今日直接暗示他了。

唐頌皺眉:“擦乾淨!”

紫毫連忙拿了巾帕去擦。——以前他不是在世子跟前伺候的,遇到這種情況,常常是用袖子抹了了事。可惜在世子身邊兩年多,他養成了隨身帶巾帕的習慣。

唐頌站起身來,緩緩踱至一旁。

他很不明白,剛成親的時候,他跟小謝還好好的。誠然她有些懼怕他,可是每每見了他,眼中都有笑意。怎麼突然之間,她對他的態度就變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她看他的眼神,竟像是嫌惡的模樣。而且,她好像也不大開心。

可是,她嫌惡他什麼呢?他也想不出自己哪裡做的不好啊。他很守禮啊,從來不曾踰矩。

“紫毫?”問了半天,也聽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唐頌有幾分不悅,“你先出去吧,我問你的事兒,你好好想想。”

紫毫“嗯”一聲,白著臉退下。好好想想,世子教他好好想想,要賣身求榮嗎?啊呸,他是奴籍,真賣了身,也求不來榮啊。

唐頌再次翻開了書,可惜許久都看不進去。忽然想到了什麼,他站在書架旁,翻了好一會兒,在一個角落裡,翻出一個戒指來。

這是他當日在忠靖侯府撿到的,他那日被一物所擊,跌倒在地。身邊多了一個戒指,他沒有多想,直接放入袖中。——他很確定有人拿東西打了他的腿彎,他想知道是誰,下意識就保留了證據。

他發現戒指內側有一個“蕙”字,聯想到未來妻子的名字,頗感訝異。唐頌記得很清楚,他的跌倒,好巧不巧,幫他解了困窘。只是,那竟是他未來妻子之物麼?

也真是巧了。

因為小時候聽母親抱怨說父親小妾丫鬟一堆,惹母親傷心。唐頌從小就打定主意,不像父親那樣,他一定要讓母親滿意。

他要求他身邊伺候的人都是小廝,對丫鬟向來不假辭色。可是沒想到,他十三歲上,竟有丫鬟脫了衣服,躺他床上。他當即大怒,將那丫鬟給罵了出去。

丫鬟哭著跑走時,他深深感到,自己做的很對。

後面發生的事情,讓他意外極了。他那一向討厭丫鬟爬床的母親,竟親自給他安排通房丫鬟。十四歲的唐頌看著比自己還大兩歲,豐滿成熟的丫鬟,既憤怒又難堪。他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他不理解,明明母親厭惡這種事情,怎麼還安排了通房丫鬟給他?

更讓他不理解的是,被拒絕後,母親竟又換了丫鬟。

面對執著的母親,唐頌態度堅決:“母親不要忙活了,孩兒對女人不感興趣。”

女人有什麼好玩兒的?還不如看書有意思呢。

母親沒說什麼,倒是他的表哥後來有一日說是要帶他去嘗新鮮,他以為是什麼,充滿期待跟著去了。誰想表哥竟把他帶到了青樓。

唐頌勃然變色,拂袖離去。他想,如果不是看母親的面子,他會跟表哥不再來往。那是什麼髒地方,表哥竟然也帶他去?

後來他才知道,更教他難以接受的事情還在後頭。有丫鬟為了跟他行男女之事,竟在他房裡點了催情的香藥。他起初不知道那是什麼,只覺得難受不自在,自不會遂了那丫鬟的願。

泡了冷水澡,弄清楚原委後,唐頌更加氣憤了。他不禁慶幸,還好他身邊都是小廝,不然那真是處在危險之中。

隱約聽說母親給自己議親,他還沒暗地打聽出那人是誰,就被告知,八字不合,此事沒成。

他告訴母親,成親的事情,他還不著急。他本意是想叫母親慢慢來,幫他尋一個樣樣都好的妻子,誰知母親竟想要他娶鄭家表妹。

得知此事,唐頌怫然不悅,告罪一聲,掉頭就走。他一點都不想娶鄭家表妹。

後來此事不了了之。再後來,鄭表妹嫁給了豫王,成了豫王妃。

他隱約聽說母親想撮合他跟羅表妹,不成想,一向身體不好的羅表妹竟然年紀輕輕就故去了。他把羅表妹當妹妹看,心中自然難過。

難過之餘,他又想,可能他不宜過早婚配。於是,他再次向母親表明,他的親事,他不著急。母親說希望他早些娶親,身邊好有人照顧。可他身邊一應事情,都有小廝照顧。娶妻不娶妻的,也沒什麼分別。

然而去年母親突然告訴他,說是給他定下了一樁親事,是忠靖侯府的八小姐。他還沒來得及表態,母親就淚眼朦朧,說他該為子嗣考慮。等他有了嫡子,想怎麼胡鬧都行。

唐頌其實不大明白母親的話。他自認端方守禮,何曾胡鬧過?但是當時的情境,他也不好反駁,就默默應下。

他想,定都定了,既是妹妹的好友,又是母親看好的,想來是個好姑娘。反正人都是要娶妻的,那便娶了吧。

親事定下後,唐頌曾以未來女婿的身份去忠靖侯府拜訪,卻不曾真正見到過謝家八小姐,只撿了一個戒指回去。

對未來的妻子,他也有好奇。可是,直到成親當日,他才看清她的樣子。一個清秀雅緻又很害羞的女子。

從小到大,他能記住樣貌的女子不多。他想,她算是新的一個。

曾經聽人提到過很多次,說洞房花燭夜多好多好,可他一開始只覺得累。直到他發現了不知道是誰放在枕頭下的冊子。

冊子精美、圖畫栩栩如生,他看著看著,血脈賁張,身體發燙。

嗯,這個遮著眼的,似乎很不錯的樣子。聽著屏風後的水聲,他暗暗想著。

……

這一夜沉沉睡去時,他不由得想,怪不得說人生四大喜有個洞房花燭夜,古人誠不我欺。

……

想起舊事,唐頌一陣耳熱,心說,既然小謝不喜歡他“守身如玉”,是不是說明她希望他能搬回去?

這不大妥當吧。女人有孕後,確實是該分房睡的啊。

唐頌輕輕嘆了口氣,心想,但願那謝九小姐能讓她心情好轉。

事實上在謝凌雲同謝蕙說話時,謝蕙的心情的確好了不少,但她知道妹妹不可能久留。所以,當妹妹提出告辭時,她雖不捨,卻也同意了。

謝凌雲叮囑姐姐:“姐姐照顧好自己,多想點開心事,要是想家了,可以坐了馬車回來。離得也不遠……”

謝蕙含笑點頭,心裡卻微微有些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