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章
昨夜剛下過一場大雨,整座城市都籠罩在濕凉的水汽裡。
早上七點,鬧鈴響的時候,莊梓已經坐在電腦桌前研究了一個多小時的資料書。
她丟下筆,關掉手機鬧鈴,煩悶的往椅背裡一靠,垂眸睨著書上用鉛筆密密麻麻劃著記號的關鍵詞——心理風險因素,反社會刺激,何爲人格异常…..各種專業名詞。
完全沒有任何頭緒。
她抿著唇,鼻子裡沉沉呼出一口氣,抬手抓了兩把頭髮,一抬眸,目光落在桌上的照片上。
兩個年輕貌美的女孩兒,親昵的臉貼著臉。一個清冷明艶,一個俏麗可人,眉宇間有幾分明顯的相似。照片上,她們的笑容靚麗而生動。
半年了,姐姐已經離開她有半年了,她始終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車禍?意外事故?
莊梓擰起眉心,轉頭朝窗外看了一眼。灰白的天空,陰沉沉的籠罩著這座城市。
她不相信!
一聲悶雷破空傳來,她回過神,闔上書,關掉檯燈,起身去洗手間洗漱。
…..
此時正值十月底,已入深秋。萬物雕敝,天氣乾冷。
走出小區單元門,雨珠飄飄停停。風刮在臉上,有些生疼。
莊梓快步走到車邊,拉開門坐了進去,包包丟到副駕駛,系上安全帶,啓動引擎,去上班。
行到半路上,手機響了,她戴上藍牙耳機接通,是姜知昊。
「姐夫。」
「去上班?」
「嗯。」
「我已經跟馮醫生約好了,明天你直接過去找他就行,預約的第一個。」
前方紅綠燈,她緩緩刹停:「好。」
「最近失眠還是很嚴重?」
「有點兒。」
「頭疼呢?」
「偶爾。」
「有沒有再發生過精神恍惚之內的事情?」
「沒有。」
兩個月前開始,家裡陸續發生了幾件怪异的事情。
最初,她幷沒有過多懷疑,以爲是自己無意間的失誤。
真正引起她重視,是上周五下班後的那個晚上。
那天晚上她回家後,習慣性的先去茶几邊倒水喝。結果一口水還來不及咽下去,抬眸的一瞬間,整個人就怔在了原地。
她錯愕地盯著陽臺上的那盆平安樹,像被人兜頭潑了一盆冷水,從背脊一直凉到後腦勺。
那盆平安樹是她剛搬進來那天姐姐送她的,一直放在客廳的電視機旁,快兩年了。她定期給它澆水剪枝,愛護得很好,從來沒移過地方,甚至想都沒想過動它。
可是爲什麽,它會突然被挪到外面陽臺上了?
她怔楞地反應了一瞬,下一秒,放下水杯轉身大步跑回臥室。
屋子裡沒有任何被翻找過的陳迹,臥室的櫃子裡也沒有丟失任何貴重物品。
她又檢查了防盜門和防盜窗,也沒被撬過的痕迹。
心中油然而生一種恐懼感。
她一個人獨住,以防萬一,還是跑去保安室看了遍小區監控,結果幷沒發現任何毫無蛛絲馬迹。
排除了歹徒入室偷盜的可能。
小區保安問她是不是自己挪去陽臺給忘了?
莊梓覺得這絕對不可能,她是一個記憶力很强的人,衆所周知。
自己有沒有搬動那盆平安樹,她還不至於糊塗到那種程度。
可事實擺在眼前,壓根沒有任何證據證明她家裡進過其他人。
實在太奇怪了,她沒有搬動,盆栽怎麽可能會無緣無故被離奇地挪動位置?
她現在每每看到那盆平安樹,就會嗅到一股莫名的詭异感。
在連續幾天的恐懼和焦慮中,她實在扛不住了,只好把這些事講給了姜知昊聽。
姐姐去世後,姜知昊是她在宜城唯一可以相信的熟人,她只能找他幫忙分析分析。
姜知昊得知後,當即托人給她聯繫了一名精神心理科專家。
「我們公司以前有過一個小夥子因爲畢業後就業壓力大患過這種病,後來去醫院檢查,確診是因爲心理問題引發的夢游症。」
夢游症?
莊梓覺得有點難以置信,雖然她心理上是有些常人無法理解的創傷,但她幷沒有覺得自己機體功能有什麽异常。
可是回頭一想,發生的這些詭异的事情又沒有合理的答案解釋,思來想去,似乎又只有這麽一種可能了。
「我狀態不至於那麽糟。」
「以防萬一,你一定得去看看。」
「嗯。」
前方綠燈亮,她重新啓動車:「但我總覺得事情不對勁。」
「你先不要胡思亂想,更不要有些光怪陸離的想法。」
電話那頭,姜知昊顯然很擔心:「你現在這個情况很危險,你知道嗎?」
莊梓淡淡道:「真是生病,倒沒什麽可怕的。」
生病了,醫生會是她的救星。如果是其它什麽原因,那才是最驚悚的事情。
姜知昊默了一瞬,再次開口時,嗓音變得極其頽沉而悲慟:「莊瑤就是因爲病情復發突然發生的意外,我不想悲劇在你身上再發生一次。」
莊梓想了想,問:「你也確定她一定是因爲意外事故?」
姜知昊頓了頓,奇怪道:「不然呢?」
莊梓專注的望著前方的路,說:「我有一種直覺,姐姐的意外死亡有些不正常。」
姐姐向來是個特別小心細緻的人,那天怎麽可能會如此大意馬虎,身體狀况不好還自己駕車出門?
雖然她現在還沒有證據,可是,她總覺得事情發生得既突然又蹊蹺。
姜知昊無奈嘆氣,語氣哀傷道:「我知道你跟我一樣,到現在都還不能接受莊瑤的意外。但是警方已經結案,確定是意外事故。我也不願意相信,可事實擺在眼前,我們不得不接受現實啊莊梓。」
莊梓不說話了,她不知道該怎麽解釋,沒有合理的推測和確切的證據,她現在說再多都是枉然。
「姐夫,開車我先挂了。」
「好,那你注意安全,明天記得一定去一趟馮醫生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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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
下雨天,路况不好。莊梓車開得很慢,到公司的時候,剛好八點鐘。
走進辦公室,原本熱鬧的環境,大家像是有默契一般,忽然安靜了不少。
同事們和前臺小姑娘的目光都偷偷往她這邊瞟,觀察她的狀態和情緒,想看點新鮮。
昨晚因爲失眠,她氣色不太好,大家就更確信,這件事對她的打擊肯定不小。
莊梓心裡琢磨著自己的事情,微微垂著眼瞼走向自己辦公桌,幷沒有注意到大家探究的神情。
她在椅子裡剛坐下,旁邊桌的年輕男同事身子微微傾向這邊,小聲安慰:「失去的都是該失去的,一定會有更好的等著你。」
莊梓放下包,不明所以的看向他。
男同事是個清秀型的帥哥,一雙明亮的眼睛,憐惜的看著她:「希望你能快點走出陰霾。」
他做自己事情去了,莊梓也打開電腦,開始投入工作,很快將他這莫名其妙的話拋諸腦後。
直到中午去食堂吃飯,她突然就弄明白了男同事那番突如其來的安慰究竟是什麽意思。
食堂裡有一台挂式液晶電視,本地電視臺正在播放午間新聞。
電視屏幕上,一個漂亮的女孩兒含泪站在蠟燭繞成的愛心正中間,周圍鋪滿了粉色玫瑰花瓣。她面前單膝跪著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矜貴又帥氣,懷裡抱著一大束盛放的紅玫瑰,手裡拿著一個黑絲絨戒指盒,裡面安靜的放著一枚鴿子蛋閃亮鑽石戒指。
背景是市中心的萬達廣場,廣場的大顯示屏上,赫然幾個奪眼的英文字母:mArrY me。
這是一個浪漫而盛大的求婚畫面,而這場求婚儀式的男主角,莊梓再熟悉不過了。
江天辰,兩年前,差點就跟她結婚了的男人。
她盯著屏幕看了兩秒,微微眯了下眼,就淡淡收回了目光,繼續低頭吃飯,。
從食堂回來以後,她才後知後覺大家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突然變得鮮明,一道道銳利的眼神,像要劃開她的身體,看進她的心裡。
她恍若未知,繼續若無其事的做著自己的工作。一直到晚上下班回家,都沒透露出任何异常的情緒,也沒有因爲這件事,給自己帶來任何影響。
晚上簡單煮了個面吃,就早早洗了澡,去房間繼續看資料書。
淩晨一點鐘,關燈躺上床,却沒有一點睡意。
她吃了顆安眠藥,在黑暗中睜著眼睛發呆。
無論再怎麽努力生活,也逃不掉命運的伏綫。
她想,如果不是因爲莊家突遭變故,家道中落,也許江家當年也不會跟莊家退婚。
難過嗎?
不知道。
因爲這麽奢侈的東西,她這輩子是注定沒有運氣遇到,也從來沒有希冀。
……
翌日。
雨停了,天氣却持續陰沉著。
過了上班上學的點,小區裡這會兒安安靜靜。
突然,一道高亢的警笛聲破空而來,扯破原本的寂靜,由遠及近,直奔小區。
而聞聲而來的圍觀群衆,很快在小區裡某座單元樓門口的警戒綫外聚集。大家七嘴八舌的討論著,都好奇發生了什麽事。
「三樓有人自殺!」一個大媽指著樓上那道身影,激奮說:「門反鎖了,警察要翻墻進去救人。」
有人爲那個翻墻進去的警察擔憂:「這麽高,掉下來怎麽辦?!」
那是個身材結實又瘦高的男人,穿著一身黑色便衣。他借著隊員從四樓丟下的繩子,從二樓住戶陽臺上,踩著外墻借力,身手敏捷的爬上了三樓的主臥窗口。
……
屋子裡拉著遮光窗簾,恍如黑夜。
莊梓被一陣急促而慌亂地敲門聲給吵醒了。
確切的說,她沒有完全被吵醒。
她的身體機能還在昏睡中,但是腦子清醒了一瞬間。
可是不知道爲什麽,她使不上力氣睜開眼睛。
半睡半醒之間,她想動一動,却發現自己渾身無力。而且頭也感覺好痛,還噁心想吐。
空氣裡充斥著一種奇怪氣味,她條件反射的擰起眉心,試圖用力地睜開雙眼,但眼皮像被人用膠帶粘了起來,無論多麽費勁都徒勞無功。
唯一清晰的是耳邊的嘈雜聲。
她還尚有一絲意識,聽到仿佛有人在敲擊她的窗戶?
突然,「砰」地一聲,夾雜著鋼鐵斷裂和玻璃擊碎的聲音。
心臟狂跳起來,恐懼又害怕。
有人破窗而入!
她費勁地擺頭看向窗戶那邊,再次試圖睜眼。
模糊的視綫中,她仿佛看到一道矯健的身影,逆著光,從樓外高墻輕盈一躍跳了她的臥室。
來不及等她有任何反應,下一瞬,身邊的床微微凹陷下去,一陣清淡的青草氣息混合著一股似有似無的烟草味,瞬間鋪天蓋地的籠罩過來。
男人的指腹貼近她脖頸邊探了探她的脉搏,略帶薄繭,觸感微凉。
身上的薄被被人驟然掀開,或許是因爲睡衣單薄,他扯了件外套給她蓋在身上。下一秒,整個人被騰空抱起,落進一個陌生而溫暖的懷抱裡。
脖子已經無力承受腦袋的重量,只能順勢歪靠在他肩膀上。
很快,她被人抱出臥室來到客廳,門開後傳來一道陌生的聲音:「司隊,人怎麽樣?」
莊梓聽見耳邊他說話時胸腔有力地震動:「活著。」
她再次試著極力地睜眼。
只是那麽模糊的淡淡一瞥,她看見了。
男人的側臉輪廓,英俊立體又朦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