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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福財看看左右,哈哈一笑,說道,“這一大早的,就這麼熱鬧了,來了這麼多的人,是歡迎我回鄉麼啊,多謝多謝,只是,駱某人今天回鄉匆忙,沒有備上謝禮,實在是對不住了,改日再答謝各位啦。三伯孃,幾位大侄子,對不住了哈。”
他哈哈笑着,朝駱老太和駱大娘子的三個兒子揮揮手。
這家子卻沒一個回以笑臉,紛紛翻着白眼。
春丫春寶的爹,駱九爹唯一的兒子駱福財,中等個子,五觀端正,臉皮白淨,穿着整潔考究的淺藍色細布長衫。
頭髮梳得一絲不亂,頭戴東坡巾,手拿白紙摺扇輕輕搖着,臉上笑容可親。
他的樣子,不像個村裏莊稼漢,倒像個城裏的讀書人。
李嬌娘心裏明白了,爲什麼鍾氏會嫁這樣的男人,替他養着家,寧可累死都不肯和離了。
這整個兒一個油頭粉面的男人嘛。
長相好,嘴皮子又會說話,哪個女人不心動的
呸,她就不心動。
她只心宜她家的悶葫蘆駱誠。
“福財,你是外村的,就不要管咱們村的閒事了。”駱老太冷冷說道。
李嬌娘心中冷笑,這是使離間計麼
駱福財笑着說道,“三伯孃,誰說我要管閒事啦我忙着呢,我來駱誠家,是來看我家人的。”
“那是最好不過。”駱老太冷哼。
駱福財轉身過來,笑眯眯朝春丫春寶招招手,“來來來,爹爹給你們帶了糖果回來,一人一包哦。”
“哇,糖果呀我要我要”春寶馬上跑上前,將兩只手努力往上伸。
春丫是女孩子,靦腆一些,只站在春寶身後微微笑着。
駱福財從袖子裏摸了摸,摸出兩個紙包來,一個孩子手裏放了一包,“喫吧喫吧,桔子味的呢,縣城裏的孩子們都興喫這個。”
聽說是縣城裏流行的,兩個孩子更高興了。
春寶歡歡喜喜喊了聲“多謝爹”,迫不及待地打開紙包來,捏了塊糖果就放入嘴裏去了。
他笑眯眯道,“好甜。”
春丫沒喫,拿着紙包放在鼻子下方聞了聞,又放進荷包裏去了。
“駱誠啊,他們住在你家,叨擾了啊。”駱福財這才朝駱誠點了點頭,又看到李嬌娘,他驚訝了一瞬,“咦,這就是你家娘子”
“六叔,這是嬌娘。”駱誠淡淡說道。
駱福財常年在外,駱誠見他的次數不多,因爲不熟悉,所以感情淡不上好與壞。
李嬌娘神情平靜,也跟着喊了聲,“六叔。”
“哎,好好好。”駱福財拿扇子敲敲額頭,愧疚着說道,“真慚愧,我到了這村裏,才知道你倆成親了,這禮物倉促間沒有備上呢,改天啊,改天一定補齊。”
盡說大話呢,李嬌娘心中好笑。
這個駱福財,許久不回來看兒女,大老遠從縣城回來,卻只帶回來一包糖果。
可見,他不是沒有錢,就是吝嗇。
指望他送新婚禮
李嬌娘只想哈哈一聲。
駱誠道,“六叔有心了。”
“福財,你帶你倆孩子走開,今天是我們和駱誠說事情呢,你們一家子就不要摻和了。”駱老太冷哼着說道。
李嬌娘眯了下眼,又來了
只許他們人多,就不許她和駱誠有幫手
“沒摻和呀,哪摻和了至於孩子們”駱福財低頭看看春寶,又看看春丫,“你們摻和了嗎”
春寶搖搖頭,“我剛來,什麼也不知道呢。”
春丫也道,“沒有。”
“看,他們都沒有摻和呢,三伯孃說話可不對呀。”駱福財手一攤,皺了下眉頭。
“倒是可笑呢,一邊說着不讓他們摻和我們家裏的事情,一邊搶他們釣的蝦,駱家老太太,你難道沒覺得,你說得很不講禮嗎”李嬌娘冷笑。
“哦搶了春寶春丫的蝦還有這回事”駱福財驚訝問道。
“嗯,搶了,是飛鵬哥搶的,不過,又被駱誠哥搶回來了。”春丫說道,“看,就是這只水桶裏的蝦。”
駱福財往地上看去,那是只小水桶,裏頭裝了十來只蝦,還有兩條小泥鰍。
“飛鵬,你說你個媳婦都娶了的人,搶小孩子的蝦做什麼”駱福財搖搖頭,“也不怕丟人的”
他的話一落,圍觀的人羣中,向大娘子先打了個冷哈哈。
其他人,也紛紛輕笑起來。
駱老太和駱大娘子的臉色掛不住了,當下就沉了臉。
李嬌娘揚眉,這駱福財,不像駱孫氏那麼糊塗呢。
駱飛鵬窘着臉,不服氣嚷道,“我哪裏搶了是他們不該釣蝦這蝦他們不能釣”
“爲什麼這蝦是你們養的”駱福財問道。
“六叔來得遲,不知道事情的緣由,我來說吧。”李嬌娘這時說道,“大伯孃和三阿婆他們說,我們房子所在的這塊地,是他們的,連帶着旁邊的水溝也是他們的。他們給了我們一塊地,水溝就不給了,所以,釣的蝦是他們的”
“這原先不是塊荒地嗎幾時是三伯孃家的地了”駱福財驚訝地問駱老太。
駱老太含含糊糊道,“沒我的戶貼,駱誠他爺爺能得到這塊地嗎”
駱福財道,“可這房子是當年駱誠爺爺和駱誠爹蓋的,三伯孃沒出力呀。還有這水溝,這不是野水溝嘛,怎麼和房子搭上鉤了”
“怎麼沒搭上鉤村裏的規矩,誰家挨着水溝,那水溝就是他家的。”駱老太冷哼。
李嬌娘想起一件事來,問着春丫,“春丫,我記得你家的房子,是建在前面緊水河邊上的吧”
緊水河,就是李嬌娘常去洗衣洗菜,駱誠天天挑水的那條小河。
河從村前而過,橫穿大半個雲和縣。
本鄉不少村子,都是依河而建。還有人家,將房子蓋在河邊,方便隨時下河捕魚蝦。
春丫家被燒掉的房子,就建在河岸的石頭山坡上,一條小石檻路,從側門邊延伸到河邊。
春丫點頭道,“是呢,我家的房子就在緊水河邊。”
李嬌娘笑着對春丫說道,“春丫,那緊水河從你家門前而過,那河就是你家的呢以後你不必釣魚釣蝦辛苦賺錢了,就坐到緊水河邊,端着個簸箕,見到那些個挑水的,打魚的,得趕緊着收錢啊。”又說道,“對了,大伯孃一家和三阿婆,可經常到那河裏挑水呢,記得叫他們還錢。我算算啊,這吃了幾十年的水了,怎麼着也得還個百八十貫的吧。”
春丫聽不明白,“啊,他們挑水,還要給錢的”
“對呀。”李嬌娘笑眯眯道。
春丫聽不懂,駱誠聽懂了,他看向李嬌娘,目光中透着讚許。
駱福財也懂了,仰頭哈哈哈一笑,“啊呀,那我可要發財了呢”
駱老太氣得跳腳,“我呸,好不要臉呢那河是大家的河,自古以來就一直在那兒,憑啥要給你家錢的”
李嬌娘道,“這水溝也是自古就存在的,爲什麼你們能搶我們的蝦,春丫六叔不能收你們的水錢剛纔不是你們說的嘛,河在哪個房子邊上,就是誰家的水溝誰家的河。春丫家就在緊水河邊上呀,那河怎麼不就是她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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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老太氣得臉上的肉直顫,“我挑的是金山村那段河的水,春丫家住玉山村呢,隔得遠着呢。”
李嬌娘又笑了,“可是呀,春丫家住上游呢,她家門前那段河的水,流到下游金山村了,被三阿婆你挑回家吃了,該不該賠錢”
駱誠也說道,“嬌娘說的對。要我們的蝦,先賠春丫家的河水錢吧。”
駱福財馬上拍拍手,大笑着道,“哎呀,妙呀妙呀。三伯孃,大嫂子,還錢吧,一百貫太多,那就八十貫吧,我也不是個太計較的人,我好說話着呢。”
圍觀的人們,聽懂了李嬌娘的話,大家紛紛起鬨笑了。
駱家人,卻氣得臉色發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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