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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那日之後,泠葭見著大公子的次數屈指可數,原以為他很快就要離開平江,可卻從介子口中得知,他以舊傷複發為由向朝廷告了假,未來不短的一段時間內,都將賦閑在家休養。
他確是大大小小新舊傷無數,可依著那天看來,他肩上雖有傷,卻不至於令他因此告假,曾經比之嚴重的多的他都沒有耽誤過軍中事務,不知這次是怎麽了。
說是賦閑在家養傷,可他一連數日早出晚歸,勿要說刻意回避,泠葭就是想主動見他一面都難。
不過這樣反倒省的彼此尷尬,她心裡暗自想著,可從那晚開始,她就總覺得哪裡有些不對勁,心頭似壓著一塊石頭,悶悶的,吐納間都甚覺得憋氣。
待到一日,終於沒見他外出。
泠葭若有所思地順著抄手走廊走,不覺見到介子正在書房門前給籠裡的鳥兒添食水。
她捏了捏帕子,才想回身卻被介子見了叫住,只得過去。
“姑娘來的正好,大公子剛吩咐我去莊子上辦些事,待會豫侯家的三公子要來,你正好在這處照應下。”
因著傅燕樓在家的時候不多,他一向不喜歡呼仆喚婢,人又最喜清淨,整個松園除了小廚房,還有幾個負責灑掃粗使奴仆以外,下人就只有介子和她兩人,如今介子要出去,這裡負責端茶倒水的就只剩下她了,於是只得應下。
說完,介子便先行去了。
她磨磨蹭蹭的又給鳥籠添了一份食水,直到食水槽滿溢出來方才住了手。
余光瞥見傅燕樓在書房間端坐,可他並未喊人進去伺候,於是只好坐在書房門外的遊廊處侯著吩咐。
不一會趙媼端著茶水托盤行來,見她在,順勢遞給了她。
她端著茶水,這本是原來日常做慣的,可不知怎麽今日這托盤竟比之往常沉重了許多,無措感重又漫上來。
深深吐納了兩息,方才走進書房,見他正提筆寫著什麽,將茶水放在書桌的斜上角,因著不知他寫的東西因公還是因私,她守著規矩不便探看,於是眼觀鼻,鼻觀心的立在一旁。
今日天氣晴好,此時日陽正升的半高,書房窗外有株桂花樹,這時令逢打春頭,他就坐在那一片斑駁光影裡。
卸甲燕居時,他總慣穿斜領箭袖,提筆的樣子會讓人忘了他是遊走在沙場的羅刹,芝蘭玉樹,亦是翩翩濁世佳公子。
泠葭忽然覺得今天有些熱。
但見墨硯上快幹了,於是很自然的拿起一旁的水丞要往裡添——
“我自己來,你下去吧。”
端著水丞的手僵在那裡。
她反應有點遲鈍地抬起頭看他,可他連頭都未抬,筆下半點停頓都無,仍專注地寫著,有一瞬,她甚至懷疑剛才他是不是真的說了那句話。
隨侍筆墨是她日常做的最多的一樣事,若他在家時,偶爾興致來了,也會拉她一起寫字,她的字體總被人說不似一般女兒家秀氣,那是因為她慣於臨摹的人一身將氣。
輕輕將水丞放下,盂中漾起一圈圈水紋。
她默聲退將出去。
園中最惹眼的當屬那株玉蘭,嬌嫩的花苞剛打頭,可惜經了昨夜那一場雨,還沒開,就敗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