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和蘇意歡提着大包小包東西后趕過去的。一路上外婆都跟蘇意歡絮絮叨叨說,“終於捱到頭了,生了就好了,好了,都好了。”
待蘇意歡和外婆到醫院,就發現手術室裏護士不停進進出出,表情都很嚴肅。蘇意歡規規矩矩地坐在一邊的木椅上,不敢吭聲,手術室外的轉得嚯嚯響地電扇和那紅紅的“手術中”三個字都讓她忍不住雙手抱臂。
迷迷糊糊間,她看到有穿着手術服的醫生過來說:“說了一長串話,前面她都聽不懂,只後面幾個字:做好心理準備,大人和小孩都可能保不住了。”
後面的情形就一團糟了,外婆和舅舅不知道和醫生說了些什麼,醫生又進去了,溫正瑋拿着笨重的手機給蘇志勇不停地打電話,打通後激動地說了一大堆話。
醫生再出來時,叫蘇意歡和外婆進去了。蘇意歡看着溫如妍的臉慘白,外婆叫了她兩聲,她沒應。外婆拉了站在她身後的蘇意歡,“你叫你媽,叫叫你媽。”
蘇意歡先小聲囁嚅地喊了一聲媽媽,溫如妍眼神都沒落在她身上,更別提應她了。蘇意歡餘光瞟到溫如妍身下有血不停滲出來,突然渾身打了一個激靈,心裏害怕了。
蘇意歡開始叫得很大聲,她沒說其他話,就是一直叫媽媽這兩個字。
溫如妍的目光越過她,落在門口,外婆順着她看了一會,嘶啞地說:“如妍,你再等等,他在路上。”
蘇意歡覺得此刻的溫如妍是不清醒的,可是她又看到她眼角有淚。
手術室裏沒有撕心裂肺的哭聲,外婆哭得很隱忍,甚至一點聲音都沒有,溫正瑋直接去手術室外的走廊點了一根菸,剛點燃,正好醫生過來,他在地上按滅了。
手術難產,溫如妍命大,可孩子卻沒保住。
蘇意歡呆呆地,她還沒反應過來。
蘇志勇是當晚回來的。
蘇意歡一看着他進屋就瞪他,但蘇志勇沒輪上管她。
外婆讓蘇意歡進屋了,蘇意歡留了個心眼,關門時偷偷泄了條縫,躲在門後偷聽。
蘇志勇解釋說,因爲正好有個關係公司轉折的重要合同,他很忙,而且他以爲是溫如妍因天燥鬧小脾氣,所以一直沒回來。他以爲生完孩子就都好了。
蘇意歡又聽到外婆問他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他否認了。
這件事情之後,外婆和舅舅溫正瑋就回c市了,原先舅舅說要把蘇意歡帶回c市,說既然蘇志勇忙成這樣,那這個孩子他也顧不了,不如我們帶回去好好疼,但外婆制止了。
送走外婆和舅舅,蘇意歡就把自己鎖在屋子裏,她現在只氣一件事,蘇志勇爲什麼不趕回來。
蘇志勇在外面一直叫她,哄她,但她就是不理。直到傍晚,她忍不住了,想上廁所,從房間出來。一出房門,她就看了坐在原來溫如妍坐的位置上的蘇志勇,客廳被煙霧籠罩,蘇志勇回頭雙眼通紅。
蘇意歡和他對視了幾秒,她去上完廁所回來,默默地走向了餐桌,端起了已經冰冷的米飯。
蘇意歡想他是爸爸,他和她失去的一樣多呀,媽媽沒了他也是難過的。
日漸長大,蘇意歡越來越喜歡失眠,她的思緒也漸漸能夠理清,她開始一點點厭惡蘇志勇,不過好在,蘇志勇出現在她面前的機會也越來越少。
大學時學中醫婦產科這門課,講到妊娠分娩時,蘇意歡一個字沒有聽進去,她耳朵裏全是那年溫如妍和外婆在隔壁那些低微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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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天半夜,她又失眠了,她把中醫婦產科這本書找出來,仔細地看了分娩過程。
那時,她心裏有了個決定。
每次回憶溫如妍和蘇志勇的故事,蘇意歡從來沒有懷疑的一個事實,溫如妍很愛蘇志勇。
蘇志勇是一個未歸人,溫如妍等到死,也沒有等回的一個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