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殺業

發佈時間: 2024-09-30 17:34: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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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漪想了想,還是把那鼠神的儺面買了下來,他鬧這一出戲,無非就是想戲弄她罷了,既然這樣,那便給他一次機會,等他鬧夠了,自己總有扳回來的時候。
於是她頭戴面具,逍遙自在地在人群中閑逛,看看這裡,摸摸那裡,偶爾幾次猛然回頭,卻發現他並未如她想象的那樣突然出現在自己身後,她竟不知道他這麽有耐心。
可直到熱鬧的坊市漸漸落幕,也沒有等到他的突然出現,南漪站在街上,漸漸又覺得灼心,可來回往顧,只有心滿意足紛紛歸家的人們,和收拾攤位的商販,哪裡有半分他的影子。
鼠神儺面慌亂之中被棄在地上,她病急亂投醫地抓住一個商販,描述他的樣子,問那人有沒有看見過他,可那商販茫然地搖搖頭,她不甘心,又找另一個人去問,可他們一個個皆是同樣的反應。
這下她才真的開始有些慌了,下意識覺得他不會扔下自己,一定是有什麽不得不離開的理由,可是為什麽要選擇這樣不告而別呢?
街上的行人越來越少,她發足狂奔,一口氣跑到拴馬的樹樁,見馬兒還在,這說明他確實並未離開這裡,只是離開了她。
今夜是春朝,她不知道鳩裡是不是也會宵禁,她又返回賣儺面的地方,此時連小販都沒了蹤影,空空的街上只有她一個人。
鳩裡的坊市與西且彌不同,宕泉城是以王宮為中心,向四周發散的建築群落,每個坊市之間並沒有統一完整的建制格局,她像個無頭蒼蠅一般穿梭在其間,心裡越發覺得不安,他雖常愛與她調笑,也愛捉弄她,可卻從不開這樣過分的玩笑。
她煢煢獨立,茫然無措,腦子裡忽然想起一個聲音——
我怕你出事,怕自己來不及趕到你身邊去……
一定是出事了!
也不知走了多久,她轉到一個僻靜的磨坊前面駐足觀望,並未見什麽異常,剛要轉身,忽然余光見其側後方有刺眼的芒光一閃而過,像戛然而止的煙火,她順著巷道往深處探去,轉過一個拐角,見這巷道通向城中河道,她幾步穿過逼仄的甬道,剛通天,就見河道旁橫七豎八躺著幾個人,夜色濃暗,可晚風中卻有股化不開的血腥味道。
遮擋住月亮的雲彩終於散開,她終於找到自己要找的人,他正與兩個黑衣人廝殺在一起——
只見湛衝此時正死死抱住一個黑衣人,周圍散落一地的磷石粉末,自己方才見到的閃光便是來源於此,想必是這黑衣人要召喚其他同伴,卻被湛衝打斷,南漪見那黑衣人身後的一具屍體上斜橫而出的刀刃,只聽湛衝沉聲喝了一聲,然後卯足了全力,與那人一起直直撞向了刀鋒!
南漪死死捂住嘴,見他趴覆在黑衣人身上,兩人皆一動不動,也不知如何了,她渾身顫抖著跌跌撞撞向他跑去,恰在此時,方才被湛衝放倒的另一個黑衣人又掙扎著起來,卻見突然衝出一個少女,只向他們這裡跑來,本能的第一反應就是抽刀直直衝她砍去。
一切都在瞬息間發生,南漪看著不知何時爬起來的湛衝又與那黑衣人纏住,他的動作略有些遲鈍,極吃力才將那刀劍卸了去,便再也無力反殺了,顯見這兩人都早已力竭,一起跌倒在地,那黑衣人還想掙扎站起來,卻被湛衝從側面用胳膊鎖住脖子,試圖絞殺,可那黑衣人並不是個簡單的人物,應是訓練有素的殺手,反應迅疾,幾乎是同時,從靴子裡摸出一柄鷹爪狀的短刀擋在自己頸側,刀尖直直抵著湛衝的皮肉,他若是收緊臂膀,勢必要被刺得皮開肉綻,兩人幾乎是同時牽製住對方,卻誰也無法置誰於死地,一時陷入了僵局。
南漪眼見湛衝左臂早已血流如注,可卻越發收緊了,也許是失血不止,不過片刻,就感覺到他已是強弩之末,收緊的臂膀正在一分分松下力道。
她焦灼的仿若熱鍋上的螞蟻,正無措著,卻聽他沉聲悶哼,“快走。”可見她卻還一動不動地杵在那裡,又揚聲衝她怒喝,“走!”。
那黑衣人也察覺到湛衝極要支撐不住,另一只手死死掰住他的前臂,又伸指剜進他被彎刀割出的傷口之中,試圖讓極度的疼痛化解他的力量。
黑衣人感覺到絞住自己咽喉的力道一點點松懈了,心中暗喜,默默度量著,只要再空出一寸之距,他便能錯開手,給身後人致命的一擊,此時他的精神全部放在自己的喉下,卻忽然感覺到心口倏地一涼,倉皇抬起眼,只見一雙盈滿驚恐的水目正注視著自己,下一刻,喉嚨裡湧出一股腥甜,握著彎刀的手忽然再也使不出力了,而這時身後的人終於松開了他,他緩緩低頭看了一眼,只見左胸口上插著一柄短刀,他在這人世間看到的最後一個畫面,竟然是那個少女鞋子上繡著的一枚纏枝海棠。
南漪從來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會有殺人的一天,可當她撿起匕首的那一刻,身體統禦了神識,在意識做出判斷之前,雙手已經將刀刃插進了那人的胸膛,她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她很清楚心臟的位置,找準了,或許只有一次機會,殺了這個人,才能救他。
她撲到他身上,渾身顫抖的想將他扶起來,他低垂著頭,看不清楚表情,也不知道他身上還有多少傷處,可他一把握住她的手,那滾燙的手心幾乎灼燒著她。
她心裡只覺不妙,哽咽著問他,“你沒事吧?”
可他不說話,一臂吃力地扶住她的肩膀,搖搖晃晃地站起身,只用她能聽到的聲音小聲道,“快走……”
南漪用整個身體撐住他,可是他真的太沉了,她環住他的腰身想帶他離開這裡,可是兩人剛踉蹌著走出兩步,他便如玉山傾倒,轟然歪身倒了下去,沒了聲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