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輕扶眼鏡:“蘇先生可以,但蕭先生不行,病人非常排斥你,我覺得爲了她的康復着想,蕭先生你還是暫時不要和她見面,不要刺激她。”
蘇志勇進去,好說歹說,蘇棠終於答應喫一點東西,阿姨熱了粥端過去,一口一口的喂。
蘇志勇下樓來,將蕭晉宴招進了書房。
他從桌上的小木盒裏拿出一根雪茄,卻最終沒有抽,只是嘆一口氣,緩緩道:“我覺得,你和蘇棠的緣分,可能要到此爲止了。”
蘇志勇目光沉重的看着自己的女婿:“棠棠今天這種情況,我知道有她自己的原因,但是你絕對是逃脫不了責任。”
他把那根雪茄又放回了盒子,站起身走到窗邊,背對着蕭晉宴:“實話實說,雖然你是蕭家的人,可我的女兒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我實在是不想再看到你。”
蕭晉宴低頭一語不發,不知怎得,他突然想到了蘇意歡,她和蘇棠發生了相似的事情,可蘇志勇對待事情的態度卻是截然不同,他心中忍不住替蘇意歡感到了陣陣的可悲。
他早猜到會有這一天,蘇志勇的反應已經比他想象中要平靜很多,如今自己被打回原形,孤身一人,反倒有種釋然的感覺。
就像一把懸空許久的刀,總算是落下了。
那一刻,死比活痛快。
他處於愧疚向蘇志勇的背影深深彎腰鞠了一個躬。
動作停留了許久,才緩緩直起脊背,然後走出了房間。
他除了失去一個妻子之外,似乎還是一切如常,他的家世是根深蒂固的,不會因爲這種外在因素而失去,而那正是他的資本,但是最重要的,還有枷鎖,他自己給自己戴上的仇恨的枷鎖也已經放下。
他自由了。
這已經是上天給他的最大恩賜。
飛機場,沒想到蘇意歡還會來送他,接到電話的時候,蕭晉宴有點意外。
時默笙親自開車送蘇意歡來,因爲抵不過她撒嬌賣萌。
畢竟是認識過的人,且兩個人都已經將話說開了,就沒必要再見面裝作陌生人,蕭晉宴此去不知道哪年還能再見了。
一想起蘇意歡身邊也沒什麼朋友,時默笙實在是不忍心冷冰冰的拒絕她想來送一送蕭晉宴的請求。
只是他沒有跟進去,眼不見爲淨。
機場裏,蘇意歡陪蕭晉宴等在安檢隊伍的末尾,蕭晉宴微笑着說:“送你個臨別禮物吧。”
蘇意歡詫異。
蕭晉宴又說:“把手伸出來。”
蘇意歡依言伸手。
只見蕭晉宴從衣兜裏拿了什麼東西,然後放在她的手心裏,手移開的瞬間,蘇意歡的眼淚忽然就掉落下來。
那是兩顆糖。
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就是這樣給她一顆糖,安撫了她的難過。
如今,她卻又因爲這兩顆糖,而哭起來。
蕭晉宴卻還是微笑着:“一顆是給你的,另外一顆,幫我轉交給陳澄。”油菜中文
他們已經走到安檢臺了,蘇意歡不能再進去,此處,便是別離。
蘇意歡握着那兩顆糖,擦去淚水,揮手和蕭晉宴告別。
十年時光,倏忽之間如風颳過,蕭晉宴笑的乾淨,彷彿還是那個清風朗月一般的少年,而她還是那個自立剛強的女生,一如初遇時一般單純美好。
除去了愛恨,一切都回到了最初的樣子,那是曾經相互陪伴和溫暖過的夥伴。
相識半生,自此天涯。
送走了蕭晉宴,蘇意歡離開機場,朝停車場走.
一開始還是走着,後來也不知道爲什麼,腳步越來越快,最後飛奔起來,裙襬和頭髮一起飛揚,一路飛奔到車門,直接扒在了車門邊。
時默笙今天開的SUV,底盤很高,車窗開着,一側頭就看見蘇意歡兩個胳膊搭着車窗,捧着臉朝他笑。
心裏頭覺得可愛,可是壓低了聲音故作冷漠:“那麼難捨難分啊,送這麼長時間?”
蘇意歡拉開車門坐進來,猝不及防就在時默笙臉上親了一下:“謝謝你。”
如果時默笙不同意她來送蕭晉宴,她是不會來的,但是他同意了。
他知道她的所思所想,因爲了解,所以憐惜,知道她如果不來,可能會遺憾,他是不想她有任何不快樂。
自從上次她不管不顧的飛撲過來之後,自己這個害羞的女朋友就好像打通了任督二脈,一下子主動起來。
之前都是他進她退,一個主動一個被動,直到現在,時默笙才真切的感覺到,他們兩個人在情感上是站到了同一個水平線上,真正的平等了。
想到這,忽然心情舒爽,不由得牽動了嘴角,微笑起來。
方纔故作的冷漠早已蕩然無存。
時默笙餘光從後視鏡裏看見自己,才突然驚覺,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變得和自己的哥哥時啓軒一模一樣了。
就像身上被多牽了一根線,一喜一怒,都由另一個人牽扯,卻甘之如飴,樂此不疲。
線有兩端,蘇意歡身上也牽着那麼一根線,因爲她看見時默笙笑了,於是自己也笑起來。
兩個人莫名其妙,笑看對方。
大約情侶之間,就是有這種無厘頭的事情。
只是看見你,就陽光明媚,因爲看見你,即使是在秋天,也依然覺得春光正好。
“想去哪?”時默笙問。
蘇意歡從兜裏掏出一顆糖:“先回醫院吧,我有東西要轉交給陳澄。”
蘇意歡把陳澄與蕭晉宴這一場糾葛講給時默笙聽。
時默笙無法想象自己和時啓軒如果站在那樣一個立場會是怎樣一種狀態。
他是命運的寵兒,沒有經歷過任何偏頗的對待,可是儘管無法切身體會,但是還是忍不住感嘆:“歷史上武姜因爲偏心,甚至想謀朝篡位,將大兒子置於死地,可是,儘管鄭莊公曾發誓黃泉不相見,最後還是挖地道見了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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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意歡點頭:“這麼幼稚的事情,都是因爲,無論他長到多大,是不是君臨天下帝王,面對自己的母親時,始終都是一個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