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故新的自辯聽起來漏洞百出顯得那般無力,衆人只覺得他莫不是把大夥兒都當成了傻子?要知道自從那次的意外之後,將軍就等同於把大少爺禁於竹園之內,這些年受盡嘲諷和輕蔑,他心裏肯定記恨着二少爺。
難道他不明白倘若擅自離開竹園被將軍發現會有怎樣的後果,冒着這樣的風險,會是爲了手足之情?
那可真是笑話了。
一陣寒風灌進來,顯得人心更冰冷了許多。
此時夏淺薇緩緩站直了身子走到窗邊,輕輕掃了下不知何時落在窗臺上的一片積雪,衆人驚訝的發現上面竟漸漸顯露出一個寬大的腳印。
“此人身材魁梧,是個身手不錯的練家子,從這腳印上看,方纔是翻窗而入,被大哥發現以後才逃走的。”
一旁的武將手持燭臺照亮了地面,那凌亂的腳步漸漸呈現在衆人的面前。
“真是奇怪,方纔屬下並沒有發現這些腳印。”武將的聲音有些自責,明眼人都看的出這些印子不屬於夏故新,如此說來他真是被冤枉的。
夏淺薇慢條斯理的解釋着,“我在離開之前往窗臺上撒了些粉末,任何人只要沾染上就無所遁形,只是那人腳下的積雪讓藥粉顯形得慢了些,幸好大哥來得及時。”
她說這話的時候,不經意的瞥過夏宜海的表情,卻發現他那厭棄的眼神沒有絲毫的鬆動。
這對父子之間究竟發生過何事,竟有這麼大的仇怨?
“那他也是同謀!”直到現在,夏宜海還是無法放下成見。
“父親,大哥腿上還有舊疾行動不便,他真要對二哥不利何必親自出手?”夏淺薇方纔就發現了,他的左腿使不上力,身上還有股劣質的藥味,其中幾味藥材皆是用於陳舊性骨傷,可見他的腿疾已有些年份。
夏故新的眸中不由得暗了些許,他的嘴角似乎帶着一抹苦澀無奈的笑,緊抿着雙脣望向榻上還未甦醒的夏常峯,不知在想些什麼。
夏淺薇的話說得在理,越想要一個人的命,就應該越是小心,豈會這般節外生枝?
她一個眼神示意,旁邊的武將猶豫了片刻,還是將地上的男子扶了起來。
屋子裏的氣氛頓時有些僵硬,夏宜海抿着脣卻是不肯多看夏故新一眼,他的情緒似乎越發煩躁,直到一名家丁端着碗湯藥進來纔打破了這份尷尬和拘謹。
“將軍,幽王府送來的解藥已經熬好。”
夏淺薇收起了思緒接過那湯藥,確定無誤之後正打算喂夏常峯服下。
“且慢!淺薇,幽王此人陰晴不定,爲父還是不太放心……”
拖了這麼久才得來的藥,如今反而叫人忍不住胡思亂想,夏宜海舉棋不定,又開始擔心自己三番兩次派人去幽王府催促,是否會惹惱了慕瓏淵讓他改變了救人的決定。
畢竟,但凡得罪過幽王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
此時夏淺薇已然體會到了慕瓏淵的手段,或許夏宜海這樣的心態,早已在對方的意料之中,幽王的恩惠可不是什麼人都敢受的!
雖說關心則亂,但作爲夏家的一家之主,這位懷化將軍的優柔寡斷實在令人失望。
屋子裏的衆人不由得面面相窺,將軍的意思莫不是要找人試藥?
四周頓時安靜了下來,連方纔爲夏常峯打抱不平的阮姨娘也忍不住瑟縮了下身子,生怕被夏宜海點了名。
就在這時,角落裏的夏故新忽然挪動了步伐。
他頂着夏宜海警惕的目光來到面前,聲音裏帶着幾分擔憂,“倘若父親不放心,故新願意爲二弟試藥。”
什麼?他……
夏宜海微微張了張嘴好像想要阻止,可轉念又覺得這莫不是他的苦肉之計?
卻不想,夏故新毫不猶豫的接過那湯藥仰頭飲了一口,眼中沒有絲毫畏懼與猶豫,這幅模樣讓夏宜海眼神微變,心中有種說不清的複雜情緒漸漸蔓延開。
衆人秉着呼吸不由得緊張起來,彷彿下一秒這名男子就會七竅流血毒發身亡!
可預想中的畫面並沒有發生,夏故新好像鬆了口氣,卻不是爲了自己,而是欣喜的將那碗藥還給了夏淺薇,“三……三小姐,這藥無毒,快爲二弟服下吧。”
他原本滿是憂鬱的雙眸瞬間又染上了色彩,如春風般撫動人心,那發自內心的純淨笑容,越發像極了她的兄長,讓夏淺薇忍不住眼眶一熱。
只是,他喚自己爲三小姐?
理智又喚醒了夏淺薇的思緒,她心思複雜的看着這張熟悉又陌生的面容,興許是這目光太過直接炙熱,讓夏故新的神色又變得有些僵硬疏離,不等她細想,夏宜海便忍不住開始催促着。
夏常峯的榻旁再次圍滿了人,待夏淺薇處理好一切,再擡眼時屋裏已然沒有了夏故新的身影,似乎沒有人注意到那名男子是如何離開的,更是無人提及他方纔是忍着多深的委屈,冒着多大的風險挺身試藥。
這個夏將軍府……實在是太奇怪了。
碧荷院內。
“九年前?”
夏淺薇回屋之後,便拽着如畫追問關於夏故新的一切。
她明知如今的自己不能爲了一些無關之人耗費精力,或許是因爲上一世兄長的慘死讓她心中的愧疚揮之不去,想起夏故新那落寞的背影憂鬱的眸光,夏淺薇就無法坐視不理。
“奴婢也是聽府中的老人說的,九年前大少爺害得二少爺墜馬險些喪命,將軍差點兒就把大少爺和蘇姨娘趕出將軍府了,幸好大夫人求情,纔將她們留於竹園之內。”
據如畫所說,兩位少爺兒時的關係極好,夏故新幼時更是被稱爲神童,三歲能詩七歲能賦,並且在騎射武藝方面的天賦一點兒也不比夏常峯差,那時候夏宜海對這兩個兒子的喜愛程度不相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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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後來就因爲那次的意外,夏宜海便認定了夏故新心術不正,自此見而生厭,大有任由其母子二人自生自滅的架勢。
“大哥的腿傷就是那時候落下的?有什麼證據能讓父親相信十歲的少年生了害人之心?”
“那馬是大少爺專門爲二少爺挑的……”
夏淺薇只覺得事情並沒有那麼簡單,害人的反而受了傷,被害的卻安然無恙,且以溫氏的秉性,她真能容忍加害自己親子之人留在府中?再想起老實淳樸的蘇姨娘,夏淺薇就更加覺得蹊蹺。
她忍不住問了一句,“我與大哥的關係,可是不親近?”
如畫遲疑了片刻,只覺得自家小姐當真是什麼都忘了。
“小姐從前總是當着大少爺和蘇姨娘的面喚他們爲奴才,若想與大少爺親近,怕是……”
奴才?如此傷人的言語,所以夏故新才稱呼她爲三小姐?
想起他爲夏常峯試藥的無畏,還有這份隱忍與寬容的溫柔,讓夏淺薇的心中忍不住升起一個荒唐幼稚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