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漪面紅耳赤,知他這樣說是故意想氣她,引她發作,這人貫會倒打一耙,多少清楚自己越是上臉他越得意,因而只是冷了臉,扭過頭,看都不看他。
可這人臉皮實在是厚,又癩皮狗似的貼上來,咻咻在她耳邊喘息,低喃道,“你平日裡用的什麽香?”
南漪不動聲色往後錯開些,雙手抵住他的鎖骨不讓他靠近,皮笑肉不笑似的,“我不用香,比不得燕王殿下的悉心講究。”
他偏生反骨,她越是阻他靠近他就偏要湊上前,“你方才還嘲諷我是乞丐,這會子又說我講究,女先生可真是信口開河,嘴裡總沒一句實誠話。”
“這話若是換作旁人說來便罷了,燕王殿下倒是那丈八的燈……”南漪說著白了他一眼,“只照見別人,照不見自己。”
湛衝見她這番表情極生動,如今她膽子倒越發大了,不如原先那般拘謹緊繃,整個人都顯得靈動活泛,這種轉變也說不清是好是壞,不過他似乎並不反感,且樂見其成,畢竟他經歷過太多只會說‘是’的人,難得遇上一個真心說‘不’的,竟讓他覺得有些難能可貴。
便如那訓鳥,鸚鵡八哥訓唱句戲文有什麽意思,熬服鷹隼才有真意趣。
他雙掌掐住她的細腰,虎視眈眈盯著她,故意道,“我看你如今是越發張狂,連我都隨意拿來編排。”
這人真是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她如今也是漸漸摸透了他的脈絡,這人雖然陰鷙狡猾,可對她並不算殘暴,雖然偶爾在房事上磋磨她,別處倒也沒什麽,甚至有些算的上縱容,因此她如今與他相處,除了仍覺得別扭不自在,倒不若原先那般懼怕不安了。
“既然我不得燕王殿下心意,那不如放了我去,想必殿下身邊不論是端茶遞水還是暖床疊被,都不會缺人,有的是比我聽話好使喚的,殿下何苦為難自己又為難別人呢。”
他聞言一笑,“這話倒不假,你確實不聽話,也不好使喚,可卻有一樣好處——”
他話說一半,南漪竟有些好奇他接下來的話,只聽得,“你千萬般不足,可是你這身子卻是難得的妙,我還沒要夠,等我膩煩之前,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南漪氣結,掙扎著就要從他身上下去,卻被他箍緊了,動彈不得,一時掙扎的動作大了,不防臀兒坐到他腿心處,聽他悶聲低吟了聲,她霎時心驚肉跳,剛要推開,卻發現他已松懈了力道,她連忙躲到另一邊的角落裡,一臉戒備地盯著他,只見他神色不舒,又觀他腹下衣袍那裡頂出個山丘,哪裡還不明白是如何,連忙紅著臉倒了杯茶水遞給他,小聲道,“殿下喝茶。”
他冷著臉子接過來,另手指點她的門面,硬聲道,“若不是待會還有事,今兒在這兒就辦了你!”
南漪知道他向來說一不二,既然這會兒有意放她,就說明肯定不會強來,於是沉下心來,打手挑起簾子又看看外面,遙見一個飛簷重脊的城樓出現在眼前,門樓上書“白馬關”三個大字。
南漪納罕不明,轉頭見他卻正兀自閉目養神,她本想發問,又想到晨起他說的那些話,便收起了多余心思,緩緩放下簾子,只待靜觀其變。
不過半炷香的時間,一行人便到了關樓面前,馬車還未停穩,湛衝已起身理了理衣襟,背身低聲道,“待會兒跟在我身邊,不論發生什麽,都不必驚慌。”
說完就見他撥簾閃身出去了,南漪便也只得跟著他下了車。
湛衝躍下馬車,回身瞧著正疾步上前的李冀,只見來者一身重甲,長刀懸於腰際,又伸長脖子看了看李冀身後烏泱泱的一群重裝兵卒,分明是已備了大戰前的架勢,湛衝挑高眉毛衝李冀笑道,“子由此番是有備而來啊。”
李冀站定了,余光見一瘦小從官站在湛衝身後,那從官身材矮小,只顧低著頭,幾乎完全被他擋住了,便絲毫未在意,只道,“殿下此來雖是和談,可畢竟鳩裡有無誠意我們還未知,萬一他們使詐,末將唯恐對殿下不利,故而還是作萬全準備為好。”
湛衝點點頭,“甚好,難為你思慮周全,待會兒你帶一隊人隨我上去,其余人留下聽命。”
“末將遵命。”李冀領命,轉身去了。
不多久,一行人與關守遞了通令,上了關樓。
這白馬關為諸關末守,也算不得戰略要地,日常人跡稀少,偶有些販馬的商隊路過,常年寂寂無奇,守關不過三五個老兵,哪裡見過這陣仗,只唯唯諾諾站在角落裡,大氣都不敢出。
因鳩裡還未見人來,湛衝也不入堂中,只站在關樓前眺望,李冀錯後一步,站在他身側,也一同望向遠方。此時驕陽正盛,萬裡無雲,卻是難得一日的好天氣。
“子由可是屬蛇的?”
李冀不妨湛衝突然出聲,恍了下神,才答道,“殿下好記性,還記得末將屬蛇。”
身前那人並未回頭,只淡淡笑了下,聲音裡辨不出一絲情緒,“時間過得真快,你已入我麾下六年了。”
“正是。”李冀知道他這人慧極,心眼手腦都非常人可比,可目下實在斷不出他的心思,便只得且行且看。
南漪聽他話乖乖跟在其身後,低垂著眼睛,無意中,卻見那個名叫李冀的將領一手握在劍柄上,似無意識的松了松,隨後又緊緊握住了。
她忽然發覺一件怪事,這一行人,除卻湛衝,個個都重甲貼身,他這個主帥竟一身輕質白裘,不知道的或許還會以為他是個出門冶遊的閑散王孫。
正出神,忽然聽城下不遠處傳來一陣馬鳴踢踏之聲,南漪站的遠,看不見城下情形,只見湛衝一手撫在石上,垂目向下望去。
不過片刻,石階上傳來人聲,便見一隊身著異服,腰掛彎刀的異族人上來,為首一人是身著玄黑胡服的年輕男子,身量同湛衝差不多,只是略比他還魁梧些,面龐黝黑,蓄一臉連腮胡,左耳上掛著寸長的狼牙,上來後並未馬上靠近,而是審慎地站在風口處觀望起來。
此來人並非旁的,正是那鳩裡新王碩軻世都。
東方黑龍 https://power1688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