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南漪絲毫沒有要接受的意思,亓官只將衣服放在坑邊,抄著手道,“這衣服是殿下吩咐給姑娘的,穿與不穿,便是姑娘自己的事了。”言罷,轉身向外走去。
只是快到門口時,似乎想起什麽,回首又道,“哦,還有件事我差點忘了,明日一早大軍開拔,到時姑娘要與殿下同行,若是姑娘覺得身著這襲僧袍遠赴長途並無不妥,那下官今日帶來的這身衣服,可隨意處置。”
這話聽在南漪耳中,猶如驚雷。
“我為何要隨你們走?我哪裡也不去!”
亓官看她的眼神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嘲諷,仿佛她說了這話便能由她做主似的,也不願再與她多言,只轉身去了。
禪奴待門重又合上才敢上前,一臉愁容囁嚅道,“阿姐,他們要帶你去何處?”
南漪怔怔看著她,茫然無措,只覺身似浮萍,天地之大,竟無自己寄身之處,無盡的絕望從心頭蔓延暈開,一直強撐的意念亦搖搖欲墜,一手撐住禪奴肩頭,勉力扯了扯嘴角搖搖頭。
翌日清晨,在禪奴壓抑的哭聲中,南漪被獨自帶到山門一駕馬車前,周圍皆是身著甲胄的兵卒,亓官站在一旁,見她如今還是乖乖穿上了昨日自己送去的衣裙,才敷衍地點了點頭,“如此可見姑娘是聰明人,以後還是少做糊塗事,何苦為難自己呢。”
南漪一動不動,仿若充耳未聞,這人不過就是聽令於那人的一只鷹犬,與其和他打嘴皮官司,還不如耐心搜尋,待有機會,總還是要脫離這難堪境地。
只可惜如今這裡到處都是眼睛,想在這麽多涼人的眼皮子底下逃脫,簡直難如登天,心頭直如寒日飲冰,鬱鬱不得疏解。
正兀自出神,卻見周遭兵卒都停下步伐紛紛肅立,扭頭看到多日不見的那人與另一個身著官服的男子,從通往寺門的直道中走出。
她下意識瞧了他一眼,他步速極快,根本不顧同行的男子還在與他喋喋不休說著什麽,自顧自一路疾行,頭一眼,竟從他的眼神中覺出一股壓抑著不耐煩,可待再細辨,見他一臉波瀾不興,似乎方才又是自己瞧錯了。
湛衝一路聽得曹申在一旁聒噪,無外乎“事態嚴峻、軍情緊急”雲雲,他一向瞧不起這些只會在嘴上長刀短槍的文臣督監,如曹申一般,那些紙上談兵的秀才監軍,扔給他們一支馬槊怕都扶不起來,還有臉在這和他高談闊論什麽軍情?
二人出得山門,見押隊府軍已收整完畢,卻在一眾鐵黑漿灰之間,盈盈靜立著一位妙齡少女,櫻顏冶容,好似潑墨山水中無意嵌落的一點朱砂,格格不入,又無可忽視。
湛衝見她已換了女子裝扮,終於脫離了那身鄙陋僧袍,悄然站在那兒,融融晨光照在那張年少純稚的臉上,倒比之前精神了不少,一時心情大好,略帶興致地細細打量她。
二人視線一時間相接,南漪皺起眉,慌忙側身避開。
湛衝哼笑一聲,並未理會。
曹申亦見著那一臉肅容的絕色少女,卻審慎地並未出口問詢,欲言又止地看了眼湛衝。
不顧眾人驚詫的表情,湛衝在眾目睽睽之下向她走去,不知二人竊竊低語了些什麽,只見湛衝在少女的驚叫聲中一把將她抱起,放到了馬車上,待她站定,又將之趕入了車廂裡。
曹申此時還有什麽看不明白的,連忙快步上前,急切對他道,“殿下此去可是往鳩裡平叛?”
“自然。”
“既如此,殿下何故攜女子同行?”
“何故?曹監這話我倒有些聽不懂了。”湛衝旋身倚靠在車架上,皮笑肉不笑地反詰,“聽說曹監倒有四房嬌妻美妾,這是何故?難道聖賢書中沒有顏如玉?太子當年伐殷,不到八十裡足足行了月余,據說那時將軍帳中常聞鶯啼燕鳴,這又是何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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