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煜口中的喬先生就是房東的兒子,他近段時間在市裏開了一個畫廊,平時也收購一些質量上乘的好畫,不過這年頭的好畫難得,偶然碰到能入眼的卻又被開出了天價,讓他不得不忍痛放棄,因此他對於好畫一直是出於渴求的狀態。
他和南璃笙寒暄之後,很快就看到了她的作品,立即眼前一亮。
畫並不大,只是普通的尺寸,畫是一男一女的兩人,手上牽着一個小女孩,整個畫面構圖合理,背景是一輪即將下沉的夕陽,金紅的光線將他們的身上照射出一層薄薄的金邊,色彩運用大膽鮮豔,看上去非常漂亮。
他一見之下就知道自己撿到寶了,眼前的畫雖然在某些地方的技法看起來不是很成熟,但是靈氣十足,很明顯繪畫的人是一個非常有靈性的畫手。
他興奮的轉過身來,雙眼發亮的看着她:“這畫是你畫的?”
他的神態太熱情,反而讓她有點不安,身體縮了縮說:“是我畫的。”
喬先生深呼吸了一下,轉身對王煜說:“你也看看。”
王煜之前早就注意到這個了,說完照樣看了一番,心裏也在驚歎,之前看到她的時候還以爲她只是一個富家女,沒想到她居然對繪畫這麼有天分。
王煜和喬先生對望一眼,都明瞭對方心裏的想法。
王煜的職責是運用自己的專業知識爲喬先生長眼,避免出現走眼的事情發生,而決定權還在喬先生身上。
喬先生沉吟了下,對南璃笙說:“你的畫不錯,我收了,你開個價。”
南璃笙想了想說:“我不是很懂行情,價格你們說好了。”
喬先生有點意外:“看來易小姐還真相信我,好吧,既然你這麼爽快,那我也不糾結了。”說完他開了個數字。
他心裏還有點擔心她不滿意,因爲畫雖然好,但是究竟名不見經傳,要真說起來肯定不是那麼名畫能比的,所以他也開不了多少高的價格。
不過他的擔心完全多餘,她只是微微想了想,就點頭答應了下來。
這麼好說話,反而讓喬先生有點不好意思,剛纔的價格說說話他有點壓低了,預備着讓她還價的,不想她居然一口答應,看來這個小姑娘不錯,值得交往。
其實他哪裏知道,她沒有還價的原因是根本就不知道行情,之前在學校裏跟着教授學畫,每天都在鍛鍊技巧,家裏的情況又不錯,壓根就沒有賣過畫,根本就不知道喬先生壓價了。
一個小小的誤會之後,倒是收穫了喬先生不錯的評價,只是王煜覺得有點不平,但是也無法插嘴,看着南璃笙平靜的臉微微在心裏嘆了口氣,你情我願的交易,他沒辦法說話。
喬先生很好說話,直接掏出手機來給她把錢轉了過去,然後兩人一起把畫給揭下來。
南璃笙覺得自己算是挺能忍的,她努力裝作很平靜的樣子,表現出自己一點都不在乎,一點都不嫌錢多還是少,但是,天知道她的心情有多麼激動,這可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憑自己的本事賺錢,而且這錢看起來還不少。
當然了,這些錢跟那些有名的大畫家的價格是不能比的,不過已經足夠她把他們送出去關好門之後高興的跳起來了。
她興奮的在房間裏轉了好幾個圈子,最後實在忍不住,抓起手機就給冷佳怡打電話:“佳怡,你知道嗎,我的畫賣出去了呢。”
“是嗎?那真是恭喜你。”冷佳怡雖然對畫畫沒什麼感覺,但是不妨礙她公司好友,更何況,現在在她身邊的可不是普通人。
“真的佳怡,我好高興啊,這可是我賣出去的第一幅畫呢。”她還在喋喋不休。
冷佳怡的臉都要笑僵了,眼見着面前的人睜大的眼睛,就在心裏嘆口氣,無聲無息的把手機遞給了自己面前的人。
對方從她的神情中看出了答案,一把將手機給搶了過來,在聽見南璃笙的聲音之後震驚的捂住了嘴,無聲的流淚。
“……咦,佳怡你怎麼不說話?”南璃笙說了一陣發現她一點聲音都沒有,不禁有點奇怪:“你還在聽嗎?”
“璃笙……”那邊的人在她呼喚了半天之後,終於說話了,但是她只是說了兩個字就已經泣不成聲:“璃笙,你好狠心啊……”
“媽媽……”南璃笙整個人都不好了,她聽着媽媽熟悉的聲音,震驚的差點把手機給扔了:“媽媽怎麼會是你?我……我也很想你……“
李欣聽着那邊失去消息多天女兒的聲音,滿臉都是眼淚,雖然之前已經在冷佳怡口中得知了女兒沒事的消息,但是隔了一個人總比不上自己女兒的聲音,不禁在一瞬間滿腔的擔心都化成了淚意,滾滾而下,很快就將眼前的衣服給打溼了一大半。
“你……你爲什麼不跟我聯繫,就算是不回來打個電話也好啊,媽媽真是白養你了……”她勉強忍住淚意,短短續續的埋怨着。
南璃笙也是滿眼淚花,聽到媽媽這麼說心裏是說不出的委屈,之前不敢跟他們聯繫還不是爲了他們好?白津衍手下的勢力那麼大,說殺人就殺,萬一讓他知道了父母的祕密了怎麼辦?
可是現在媽媽哭的那麼厲害,她只能一邊安慰她一邊認錯:“對不起媽媽,我以後再也不會了。”
話說完李欣又是一陣痛哭。
冷佳怡在一邊直嘆氣,之前她沒想着泄露好友的行蹤的,誰讓她剛好在自己看望阿姨的時候打電話過來的,阿姨那麼敏感的一個人,聽到一點點只言片語就知道了啊。
李欣一番宣泄之後,擦乾眼淚問起了南璃笙之前的事情,她不敢說的太多,只能含糊的挑了些不怎麼讓人生氣的話說,然後告訴媽媽:“我現在還不能回來,你們放心我不會有事的,就當我去了外地工作好了,我跟你說啊,剛纔我的畫賣掉了呢,錢還不少,夠我生活好一陣子了。”
她說這話是爲了讓母親安心,卻沒想到李欣一聽之下又哭了起來:“我可憐的女兒,你現在居然輪到要去接頭賣畫了,你快點回來啊……”
南璃笙滿頭黑線,聽着媽媽的哭聲硬着頭皮解釋:“我不是在街上賣畫,我賣給了畫廊,沒有你想的那樣……”
“我不管,你快點回來,不然我要去找你了!”李欣的性格很溫柔,但是面對女兒事情的時候卻難得的強硬了起來。
南璃笙後悔不已,早知道就不跟她說賣畫了,到了這個地步,她短時間是絕對不能回去的,萬一把白津衍引來就麻煩了。
可是這事又不能跟媽媽說的太清楚,說了估計事情會更麻煩,只好含糊的應了下來,然後找個藉口把電話給掛掉了。
她鬆開手機,感覺自己費力的一番解釋之後,渾身都出了大汗,她實在沒想到媽媽對自己賣畫的反應會這麼大。
不過仔細想想也不奇怪,南璃笙是家裏的獨生女,父母都是藝術家,畫家,她會繪畫完全是基因使然,天生就對色彩比常人敏感的多,一向是學校教授寄予厚望的學生,教授甚至還說過她的天分是他教過的學生裏最高的,只要她不驕不糙,踏實努力,以後的成就不可限量。
只可惜到了現在,她的美好未來都隨着白津衍強勢介入自己的人生而破滅。
她悵然的坐了很久,之前的興奮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消失無蹤,剩下的只有滿心的悲涼。
她看着自己的雙手,修長而白皙,指縫裏還有些沒有洗去的顏料,這是一雙標準的畫家的手,只不過,自己原本的明亮的未來已經蒙上了一層陰影,再也不知道未來的路在何方。
這天她呆坐了很久很久,直到天色發黑,這才慢慢的回神過來。
接下來的日子依然很平靜,跟以前差不多,哦當然,還是有一點不一樣的,那就是現在她多了一個朋友,王煜,經過之前的偶然相遇之後,他似乎把他們之前的交情看的很重視,也不知道他從哪裏知道了她的電話號碼,時不時的打電話來騷擾她一陣,讓她有時候煩不勝煩,有時候又覺得挺好玩。
反正兩個人在一個有心一個無意之下,慢慢的結成了友誼,成爲了朋友。
這天,王煜又興沖沖的打她的電話,她甩了甩因爲長時間繪畫而痠麻的手,順手接起了電話,還沒說話,王煜就興沖沖的說:“璃笙啊,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什麼?”她的思緒還在畫上沒收回來,有點心不在焉的問。
“你的那幅畫啊,我們掛出去沒多久就被人看上買走了哦,賣了……”他說了個數字,比當初喬先生從她手上買掉的時候高出了兩倍。
“你的畫被人這麼看重,你高興嗎?”王煜說完興奮的問。
“嗯,高興。”聽到這樣的消息她確實是挺高興的,雖然那錢喬先生不會給她,但是知道自己的畫被人喜歡,也是很高興的。
王煜聽到她話語中的冷淡,小心翼翼的問:“你不高興嗎,我知道當時喬先生給的價格有點低,但是……”
她啼笑皆非:“沒有,我沒這麼想。”
“那你這樣……”
“我在畫畫。”她很簡單的說了一句,王煜立刻就懂了。
“對不起,打擾你畫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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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關係,反正今天也畫的差不多了。”她把畫筆丟到一邊,滿意的看着眼前的半成品,這次她畫的是一片風景,筆觸跟上次的不同,顏色蕭索,用色暗沉,看上去讓心心裏壓抑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