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等待多久。
一道清脆的聲音響起:“怎地又有人來了?”
又?
蘇奕和王衝廬頓時意識到,在他們之前,已經有人前來拜訪打更人。
吱呀一聲。
庭院緊閉的大門開啓。
緊跟着,那一道清脆的聲音道:“客人請在庭院中等候。”
只聞其聲,不見其人。
王衝廬意味深長道:“小傢伙,你可知道這聲音是何人發出?”
蘇奕一副看白癡的模樣,道:“那是一只鳥。”
說着,他已邁步走進庭院。
王衝廬則有些尷尬和難堪。
此地乃打更人的居所,就是在這永夜之城,也極少有人知道。
他本打算賣弄一下,誰曾想,蘇奕卻早知道這些了,這就很尷尬了。
“難道這小子以前來過?”
王衝廬帶着這個疑惑走進了庭院。
庭院四周掛着一盞盞橘紅的燈籠,三座由黑色巨石搭建的石屋依次排開。
庭院中央則是一株巨大的古樹,樹幹老皮開張,似龍鱗虯結,密集的枝椏如傘蓋,撐天而起。
一只肥碩的橘貓,四仰八叉地臥在一截枝椏上,眼眸閉合,發出呼嚕嚕的酣睡聲音。
古樹下方,則擺着一張案牘,兩把椅子。
當王衝廬進來時,就見庭院中早有人在等待。
並且不止一個。
而是足足三人!
一個是身着墨袍,身影軒昂的中年男子,頭戴一頂紫金冠,威儀如君王,端立在庭院前堂大門外,背對衆人,一語不發。
一個是揹負劍匣,鬚髮潦草,面容枯槁的老人,他立在庭院一側角落處,負手於背,凝視着一盞燈籠怔怔出神。
一個則是一個堪稱絕豔的女子,一襲不加修飾的黑色裙裳,肌膚勝雪,姿容絕代,顛倒衆生。
三人中,唯獨她顯得最愜意,坐在庭院大樹之下的一張椅子中,一對筆直纖細的大長腿交疊着,搭在身前案牘上,裙襬下露出的一截白玉似的足踝在燈影下泛起晶瑩剔透的光澤。
她一手撐着下巴,一手勾着鬢角一縷幽藍的髮絲,渾身都散發着一股愜意慵懶的神韻。
可當看到這女人的第一眼,王衝廬心中就莫名發寒,感受到一股說不出的無形壓迫。
幾乎出於本能般,他下意識收回目光,不敢再多看。
這女人,看似如絕世尤物般驚豔,可氣息卻如神祇般冷酷淡漠,有着一種如若般的主宰威儀!
但很快,王衝廬又無法淡定,軀體都微微緊繃。
他認出了其他兩人的身份。
那一襲墨袍,頭戴紫金冠,背對衆人的中年男子,乃是苦海七魔之一的“天刀魔皇”戰北齊!
也是“苦海七魔”中最爲神祕的一代魔皇!
便是在幽冥天下,戰北齊的名字也是一個足以讓世間修士皆顫抖的恐怖存在!
王衝廬雖然同樣是苦海七魔之一,可他很清楚,論實力的話,就是巔峯時期的自己,也不是戰北齊的對手。
讓他感到不可思議的是,戰北齊已經很久不曾出現在世間,甚至有傳言說,他早已離開苦海,前往未知的界域探尋道途。
可如今,這位神祕的魔皇,卻出現在了打更人的庭院內!
而若說戰北齊的出現,讓王衝廬感到意外和喫驚,那麼,那個揹負劍匣,面容枯槁的老人,則讓他臉色驟變。
血荒冥尊曲伯齡!
六大冥尊中,執掌“地獄鎮魘法則”的老古董。
更重要的是,很久以前的時候,在苦海深處,王衝廬曾被這老傢伙追殺過……
故而,當看到曲伯齡時,王衝廬渾身都一陣不自在。
這幸虧是在打更人的地盤上,是在永夜之城,若是早知道曲伯齡在這裏,他絕不會冒然前來了。
這一切說來緩慢,實則皆是在王衝廬的心念轉動之間發生。
當察覺到庭院的局勢有些古怪,王衝廬顧不得其他,第一時間傳音給蘇奕,道:
“小子,你可要小心一些,千萬別口舌招搖,口出狂言,這地方那三個傢伙,可一個比一個不好惹!”
這一路上,王衝廬和蘇奕同行,太清楚這少年的秉性,簡直就是無法無天,無所忌憚。
這種性格,也最容易惹禍!
這讓王衝廬不得不擔心,萬一蘇奕做出什麼過分之舉,闖出大禍可怎麼辦。
“不好惹?”
蘇奕笑了笑。
王衝廬見此,頓時急眼,他哪會看不出,蘇奕根本沒把自己的話放在心上?
不過,就在他剛要說什麼時,一道乾澀淡漠的聲音響起:
“原來是你這手下敗將。”
王衝廬心中一震,察覺到不遠處那揹負劍匣的血荒冥尊曲伯齡,伯齡,已將目光看過來。
深呼吸一口氣,王衝廬故作淡然道:“多年不見,曲道友倒是風采依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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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伯齡枯槁的面容沒有一絲感情波動,道:“放心吧,我現在對欺負你這等角色,已毫無興致。”
說着,他目光重新看向那一盞燈籠,靜默不語。
王衝廬面頰發僵,心中憤怒。
曲伯齡那番話,充斥着毫不掩飾的輕蔑。
可最終,王衝廬只冷哼了一聲,沒有說什麼。
至於背對衆人,立在廳堂前的天刀魔皇戰北齊,似對這一切渾然不覺,軒昂的身影立在那紋絲不動。
而此時,蘇奕目光一掃庭院,徑自邁步來到那一株古樹下,一屁股坐在空着的一個座椅上。
王衝廬的心都懸起來,空前緊張。
這座庭院中,若說他最忌憚的,既不是戰北齊,也不是曲伯齡,而是那個慵懶嫵媚的女人!
可此時,蘇奕卻似不知輕重,偏偏主動湊了過去,這讓王衝廬都不由捏了一把汗,心中氣惱。
這小傢伙,怎麼就這麼沒眼力勁!?
就在王衝廬惱火時,就見蘇奕似乎感覺座椅不舒服,目光看向那嫵媚絕豔的女人,“腿往邊上挪挪。”
輕飄飄一句話,讓庭院的氣氛悄無聲息地沉悶下來,空氣似凝固,讓人直喘不過氣。
背對衆人的天刀魔皇,眉頭不易察覺地微微一挑。
正自凝視燈籠,怔怔不語的血荒冥尊曲伯齡,目光中泛起一絲異色。
這王衝廬,從哪裏帶來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