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黑龍 https://power16888.com/
這一路上,南漪一直窩在馬車裡,與最初的長途跋涉不同,那會兒還是春寒料峭,可等一行人到了上京,已然是盛夏了。
入城的時候,她撩起簾子微微偏頭探看,只見馬車穿過一架巨大的赤木牌樓,坊市間商鋪聯排,人頭攢動,從人們的穿著打扮就能看出此地的富庶,上涼果然是北方獨大的豪強帝國,這與西且彌與鳩裡全然不同,她也終於明白,在無可抗衡的絕對強大面前,弱小一方一味的硬性抵抗或許就會顯得有些可笑了,她放下簾子,呆坐在馬車裡,只覺得前路漫漫,不知所歸。
等到行了好一程,周圍終於漸漸安靜下來,又過不多時,馬車終於停下來。
南漪聽見車外勒馬的動靜,正猶豫著要不要出去,就見湛衝一把掀了簾子,將手遞給她。
待南漪落了地站定,抬頭見到一座宅邸,穿過高闊的烏頭門,只見正門匾額上書“燕王府”三字,可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就被他拉著往裡去了。
南漪有些抗拒,奈何身不由己,只得隨著他一道走,一時心裡發怵,這一路兩人都對即將要面對的境況諱莫如深,他不說,她便也不問,仿佛賭氣似的,只想著那就由它去,反正自己也無力改變什麽。
可真真事到眼前,又覺得千萬分的抗拒,之前與他在外頭,好些事都只做睜眼瞎子,自欺欺人罷了,如今到了他的地盤上,方才那匾額鬥大的“燕王府”三個字,擺明了他是這裡的主人,而她算什麽?俘虜?貼身婢子?醫女?還是連名分都沒有的侍妾?若是一會兒出現個燕王妃,再跑出幾個圍著他喊爹爹的小子丫頭,那她才真是難堪到了極點,一想到這裡,她便渾身的不自在。
“你放開我!”她忍不住掙扎起來。
湛衝沒想到她一路都乖巧非常,怎麽這會兒又鬧上了,詫異回眸看她,“怎麽了?”
南漪被自己想象出的那一幕幕弄得難堪到了極點,自然對他沒有好臉色,“這是什麽地方?你帶我來這裡作什麽?”
這話聽上去雖有些莫名其妙,可細究卻別有意味。
湛衝再心細如發也難能體察姑娘家的這些玲瓏心思,想來她這一路跟著自己東奔西顧,只作她初來乍到陌生之地有所不適,於是攬住她的後腰揉了一把,溫存道,“可是累了?一會我讓人置好水,你洗個澡,梳洗梳洗,先睡一覺好好歇一歇。”
不想南漪又掙脫開,一臉抗拒,“睡什麽睡?我不要住在這裡!”
這兩人正拉扯,只見不遠處一個須發花白的老者走近,見到他二人有一瞬間的遲疑,不過很快便神色如常地上來行禮。
南漪見有生人靠近,退後一步拉開了些距離,湛衝直向老者吩咐道,“嚴伯,著人把格物齋收拾出來,安排她住下,再指派幾個女使來。”
嚴伯是王府的管事,聞言二話不說,便領命去了。
南漪聽他一意孤行的自作主張,雖然早前自己承諾過待在他身邊兩年,可這並不代表就如現在這般不明不白地被圈養在他的私人府邸,於是對他肯定道,“我不要住在這裡。”
湛衝似乎意識到她的顧慮和排斥,剛要開口,卻聽身後亓官低聲說了句,“殿下,宜早不宜遲。”
湛衝看了他一眼,轉頭對南漪道,“你先按我說的住下,回頭我再和你解釋,我現在必須進宮去,你等我回來。”語畢,步履匆忙地去了。
亓官看了看南漪,沒有說什麽,只對一旁的下人吩咐,“準備給殿下更衣,再置好輿輦,準備進宮。”
這時走近一個女使,為南漪引路,只說著姑娘請隨我來,南漪無法,也只得跟從女使往裡去了。
王府深邃,越往裡走,越覺出這個帝國皇權中心的奢靡豐侈,她從山間來,在這金雕玉琢的亭台樓閣之間行走,只覺腳下遍地針氈,每走一步都令她不適。
帶路的女使並不算年輕,也極其沉穩,如今殿下破天荒將一個姑娘帶回來,雖然這在整個燕王府的下人之間已是炸開了鍋的奇聞異事,可近前領命的侍從女使們卻絲毫看不出異樣,皆是如素尋常的行事對應。
七拐八繞才到了一處極其精巧的院落,南漪見女使極曉事的從旁停下來,朝她比了比手,引她先入,待她走進去,自己才錯後一步跟上來,又柔聲與她說道,“此處是格物齋,殿下先前吩咐奴婢們把這裡收拾出來與姑娘落腳,姑娘有什麽吩咐,只管與奴婢們說來就好。”
南漪如今滿腹牢騷無處發泄,可再不滿也不能借與旁人撒火,只得按捺,勉強笑道,“謝謝姐姐。”
這婢女喚作銀萍,本是王府裡的老人兒了,聽這姑娘叫自己姐姐,一時有些惶恐,直說不敢,“姑娘叫我銀萍就好了,‘姐姐’只當不得。”
南漪最不慣這種,可也不好讓對方為難,於是只好改成一句銀萍姐姐,又道,“我孑然一身,無需這樣的院落,可否為我換成一間普通廂房?只需夠我一人容身即可。”
銀萍聞言,心裡有些疑惑,可面上依舊溫和道,“殿下只讓奴婢們帶姑娘來這裡,旁的並未指派,奴婢只能聽令行事,還請姑娘體恤奴婢們的難處。”
南漪無法,也只得暫且在這格物齋安頓下來,只等著湛衝回來再作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