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壽院內,被夏宜川趕出來的幾位大夫前來請罪離府之後,老夫人才露出了一臉不悅惱火的神色,重重的將手中的茶杯擲到了地上!
“丟人現眼的東西,還不如讓他在外頭被打死,也好叫人耳根清淨!”
旁邊的雷嬤嬤一個眼神示意,外頭的小婢女趕緊跨了進來匆匆收拾好地上的碎片。
就在這時,蘇姨娘失魂落魄的從外頭進來,地上的婢女當即驚呼一聲,“姨娘小心,您的腳……”
她愣愣的低頭一看,竟有一塊茶杯碎片扎入了她的鞋底,蘇姨娘的臉色這才微變,任由旁人將她扶到一旁,這樸實的婦人才僵硬的開了口,“老夫人,那幾位大夫可是離開了?將軍他、他帶回來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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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老夫人領着衆人趕到客廂時,夏宜海正若有所思的站在院中的一棵梧桐樹下,聽見那急促的腳步聲後回過頭來,便見自家母親一臉的不滿與凝重。
“可是真的?”
老夫人的聲音有些許顫抖,夏宜海似有不悅的看了蘇姨娘一樣,隨後才緩緩回道,“鳳仙興許是動了胎氣,母親讓她好生休息吧。”
只見老夫人的身子微微一晃,立刻被身旁的雷嬤嬤扶住,她顫抖的指着陷入沉默的夏宜海,“你,你怎的這般糊塗!”
先前夏淺薇及第之禮過後,便有人撞見他與一名戲子離開,老夫人當時還覺得奇怪,但轉念一想,夏宜海向來作風端正,也從不做那等尋花問柳之事,誰知今日,他竟是把人帶了回來,還有了身孕?!
雷嬤嬤深深的看了夏宜海一眼,眼底劃過一抹別樣的流光,“將軍莫不是迎了新人入府?恭喜老夫人又有孫兒抱了……”
蘇姨娘的神色一暗,默默地低下頭隱去了眼角的一抹淚光。
“什麼孫兒?!我們夏家不接納來歷不明之人!”誰知老夫人卻是冷喝一聲,臉上沒有半分的喜悅,“我倒是要看看是怎樣一個不要臉的狐媚子!”
衆人想攔已經來不及了,老夫人擰着一股勁兒推開那扇緊閉的屋門,然而當她衝到榻前時,原本熊熊燃燒的怒火竟如有一盆冷水從頭澆下,讓她立刻沒了半分火氣。
只見榻上的年輕女子輕閉着眼,那對與夏淺薇極其相似的眉眼充滿了濃濃的倦意,似乎陷入了沉睡之中。
蘇姨娘久久的望着那張臉,緊緊地抿着脣,一抹哀傷溢滿眸間。
她從未像現在這般對夏宜海失望過,哪怕這些年她受盡冷待,也不曾如此刻委屈。
“祖母,可是父親回來了?”一道輕柔的聲音從屋外傳來,衆人的臉色當即一變,然而當夏淺薇盈盈上前,目光落向那名女子時,四周的氛圍似有一抹微妙的變化。
與其說這戲子長得像她,不如說有七分像玉容夫人,老夫人只覺得一股無力感涌上心頭,情之一字究竟是怎樣的毒咒,難道她們夏家真的走不出過去了?
衆人退回了院外,老夫人深吸了口氣凝重的望向那面色深沉的夏宜海,“明日立刻把人送走!我不想看見她!”
“母親,鳳仙已經有了夏家的骨肉,怎可流離在外?”
誰都沒有想到一向孝順的夏宜海這次竟會忤逆老夫人的意思,那副不肯退讓的架勢彷彿要告訴衆人,誰都改變不了他的決定!
“你……”
“祖母息怒,其實淺薇早有勸父親納新人的念頭,如此正好,以後也多個人孝順祖母。”夏淺薇卻是笑着開了口,此話一出,衆人皆是一副驚訝無比的表情。
確實,如今的夏府後院看起來冷清無比,發生瞭如此多的晦氣事,納個新人沖沖喜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然而老夫人的面上滿是疑惑,難道自家孫女沒有看見那戲子的臉?
可眼前的少女卻一副毫不介意的模樣,反而耐心的緩緩道來,“還有一事懇請祖母答應,母親已經離府多日,也是時候接她回來,否則於情於理皆說不過去,還要落人口舌,說淺薇以怨報德蠻橫不孝。”
一旁的蘇姨娘終於回過神來,她着實不明白夏淺薇爲何有此念頭,畢竟好不容易纔將溫氏逼走,只要老夫人不提起,任何人都不敢再爲溫氏求情一句。
然而老夫人卻是聽出來了,雖然夏淺薇已經決心與鎮國府退婚,但家宅不寧,又有哪戶人家肯上門提親?
夏府的大夫人去雷若寺祈福的時間也夠久了,再不讓人回來,恐怕又要有流言蜚語。
雷嬤嬤的看着老夫人似有幾分猶豫,當即笑着幫了句,“還是縣主思量周到,如今新姨娘有了身孕,也需要多一個人照拂,相信夫人定會好生關照新姨娘,不會讓老夫人的孫兒受委屈。”
雷嬤嬤倒是提醒了老夫人,倘若自己不肯接納這戲子,傳揚出去恐怕又要影響自家孫女的聲譽。
許久之後,一聲長長的輕嘆傳來。
“也罷,難得你有這份孝心,懂得替你父親着想。”老夫人這話是說給夏宜海聽的,他必須要記得自己對這個女兒的虧欠!
畢竟,這戲子鳳仙與玉容如此相像,自家孫女每每見她一次,何嘗不是在自己的心口劃上一道?
夏宜海沒有回答,只是深深的看了夏淺薇一眼,那眸光中似乎充斥着複雜無比的矛盾,還有一種說不出的惆悵在裏頭。
安頓好了鳳仙,蘇姨娘沉默無比的跟在夏淺薇的身後,直到前方的少女停下了腳步她也不知。
“蘇姨可是覺得委屈?”
夏淺薇的聲音讓蘇姨娘很快回過神來,她久久的看着眼前這張熟悉無比的小臉,隱忍了許久的淚水竟瞬間奪眶而出。
與其說是委屈,不如說是不甘。
她已經不再奢望那曾經被自己視爲天神一般的男子能在心裏爲她留出一個位置,可如今,僅僅因爲一張臉,他便動搖了對玉容夫人的忠貞。
還記得從前不論夫人如何勸解,他始終不肯納妾,時至今日竟把一個戲子當成夫人的影子,這難道不是一種褻瀆?
假的便是假的,長得再像又如何?
如果將軍對夫人的感情這般輕易就能被取代,那麼自己這些年所受的苦,又算什麼?
蘇姨娘沒有注意到,夏淺薇的目光已然飄向了某個陰暗的角落。
她嘴角微微一勾,隨後輕聲開了口,“蘇姨放心,淺薇定會讓那戲子後悔成爲我母親的替身。”
“……”蘇姨娘微微一愣,這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