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多年,泠葭再次回到皇城,望著這不著邊際的重樓飛簷,也不知埋葬過多少往事。
月以陪著她一起回了皇城,她登上車攆,掀開車簾看他,可他依舊跪在那裡,自始至終都沒有看她一眼。
不要說天下百姓,就是她這個女兒,也沒有想到她的父親,那個曾經於宮廷爭鬥落敗的廢太子,竟然有朝一日還能重返九天。父女相認的場景,遠比想象中還要疏離,他除了模樣變老了,似乎什麽都沒有變,仿佛這麽多年不過就是短短數日,除了象征性的安撫了她這個女兒幾句,再沒有別的可以敘情。
她作為新帝唯一僅存的血脈,還是享受到了無上的榮耀與尊寵,新帝恢復了她昔日的封號,這幾日,接連不斷的賞賜充盈了她的宮殿,可她沒有感受到一絲一毫的快樂,自從到了上京,那日兩人只匆匆見過一面,便再也沒有收到他的任何消息。
那個一路披荊斬棘,一步步將新帝扶上帝位的大將軍,如今成了這個皇城裡,人人都繞不開的一個話題。年少功成美姿容,不知撩動多少春閨寂寞心,聽說新帝登基後與諸位有從龍之功的朝臣宴飲,當眾賜美與這位朝貴,眾人泯然一幅 “我都懂”的神情 ,第二天就被一傳十、十傳百的流轉於眾人之口,生動又傳神的講述著 “英雄配美人”這種俗套又永遠充滿魅力的故事。
月上中天,幾個侍女和月以侍候公主沐浴,芙蓉出水浴新妍,玉膚墨發的美人兒讓幾個侍女都忍不住多瞧上幾眼。
新帝沒有趕盡殺絕,她們都是舊宮人,對於她們這些人來說,伺候的是舊宮妃還是新公主都無甚差別,只不過這個新公主自回宮那天就愁容難紓,容貌自是傾城無雙,只是蛾眉頻輕蹙,美人多寂寥。
而那個故事裡的男主角,此時並沒有如人們口中所講述的那樣正享受著紅袖添香,而是穿著一身夜行衣,悄悄蟄伏於宮殿角落,從窗欞縫隙裡暗自窺探著公主寢殿。
公主習慣了一個人,不喜歡身邊有人守夜,收拾停當後,宮人們紛紛退行出去,月以欲將燈熄了,卻被泠葭製止,“燈留下吧,我還要看會兒書,你去歇著吧。”月以放下燈罩,行了禮退出去了。
泠葭正坐在書案後,低頭描畫著什麽,忽然聽見窗外一聲驚鳥夜鳴,起身走到花窗前,落下叉竿,合上了窗戶,將將轉過身,余光便見身後立著一人。
她本能一驚,下意識撫上胸口退了一步,待看清了那人的臉,便冷著臉一言不發的繞過他走開了。
本來穿著一身入寢時著的衣裙,輕紗單薄,泠葭抽過一件外袍便要披上,誰知他提著衣領又遠遠拋開,“穿了一會也得脫,恁的麻煩。”說著那雙手就摸上她的腰側。
泠葭冷著臉乜了他一眼,旋身躲開他的碰觸,蹲身拾起外袍重又披在身上,又拉開彼此距離,漠然道,“將軍深夜不請自來,擅闖我的寢宮,所為何事?”
大公子挑起一邊眉毛看著她,他在她面前永遠一副紈絝子弟的模樣,“臣聽聞殿下最近食不下咽,睡不安寢,想必是春日苦灼,惹得殿下千金之軀虛火旺盛,臣此番特來給殿下敬獻一劑清涼方,敗敗火氣,晚上好安眠。”
“我好的很,將軍留著良藥自用吧。”她往門口走去,剛要打開門,想想又不對,又走到一處角落偏窗,指了指花窗,“將軍請吧。”
誰知他大搖大擺走到她的書案前,狀似無意地抽出一張紙,誇張歎道,“殿下還不承認虛火旺盛,你都思春了——”話沒說完就見她大驚失色跑過來要搶他手裡的紙。
大公子動作比她更快,一把揚起來,便是她跳起來也夠不著,公主氣急敗壞,“還給我!”
“冷月孤枕夜迢迢,殿下耐不住春閨寂寞,縱是丹青一副俊俏郎君也是常情,只是我瞧這畫中人倒有幾分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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