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兒暗暗深吸了口氣,該說的總歸是要說的,她舉着銀盤跪在皇上身邊畢恭畢敬道:“皇上,天已不早了,您該翻牌子了。”
她莫名的感覺眼前的朱見深寒顫了一下,只覺無限的陰寒之氣襲身而來,森冷的聲音昭然若揭:“你進來就是爲了說這件事”
貞兒不語,雙手託着銀盤畢恭畢敬地等着皇上的抉擇。
朱見深久久未語,再啓口時,語氣皆是哀怨與無奈“萬貞兒,你到底有沒有心,我是如何對你的,難道你心裏不明白嗎,我”
“皇上,敬事房的太監還在門外等着您翻牌子呢。”貞兒果斷的打斷朱見深接下來的說辭。
是的,她害怕了,害怕從他的口中聽到那些不該聽到的雪月情事,更害怕他的深情帶來的孽。
“呵~”
一聲冷鬱的寒笑掛在朱見深的脣角處,幽怨的眸子由憂鬱殤淡瞬間轉變成嗜血凜冽,他牢牢地鎖住貞兒的眼睛,聲音嘶啞的怖人:“那你希望朕今晚該翻誰的牌子。”
貞兒神色恭謹,舉手投足之間無不恭敬卑微:“今日是月圓夜,皇上應當翻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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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還沒說完,只見朱見深勃然大怒地揮開她手中的銀盤,雷霆萬鈞地喝斥道:“來人,擺駕坤寧宮”語畢,雷厲風行地快步踏出了乾清宮。
“掌燈,坤寧宮”
隨着敬事房太監這一句高吼,貞兒才緩回神地呆坐在地上,她闔了闔眼睛,剛剛朱見深的震怒着實嚇到了自己。
她起身緩步走出內殿,三三兩兩的宮人已經開始忙碌了起來。
這句掌燈是自朱見深大婚以來的第一個掌燈,對他來說是那樣的艱難,但對那些獨守寂寞的深宮女子來說是多麼大的期望,她們有多希望自己宮中的那盞紅紗燈籠能被卸下了,甚至一輩子都不要掛上才好。
今夜,註定是皇后的月圓夜,她的紅紗燈籠終於不再徹夜明亮了。
貞兒有些遲緩的走向自己的睡房。
每晚,她都是要親自剪了朱見深寢宮裏的燭芯才會回房睡覺,而今夜,乾清殿的寢宮早已是漆黑一片了。
想來,自己的心裏多少還是有些空落落的,那個曾經依賴在她懷裏的小男孩,終於要去依偎其他的女人來尋找屬於他自己的真愛了。
她該是爲他高興的吧
是夜,微涼,迷夢,昏沉。
也不知是夢境還是錯覺,迷濛中,貞兒隱約感覺到一股暖暖的溫度緊緊的包裹着自己,讓她本身有些微涼的身子着實暖和了許多,直到一陣清晰地鼻息輕噴在她的脖頸後時,她才清醒大振地睜開了眼睛。
貞兒這才驚詫的發覺有人竟然從身後抱着自己,她豁然坐起身,可還等沒坐穩就被身後的人強勢的又扯回了牀上,甚至更緊的貼向了身後的人。
貞兒剛要大叫,只聽身後響起疲倦的沙啞聲:“你若是叫出聲,恐怕這宮裏所有的人可就全都知道你跟我躺在一張牀上了。”
這個聲音貞兒是再熟悉不過了,她萬沒覺察到他會出現在這裏,甚至什麼時候爬到她的牀上都沒有覺察到:“皇上,您怎麼會在這裏,皇后娘娘”
“噓,我困了,不要吵我睡覺。”朱見深萬般慵懶疲憊的呢喃,語氣溫存的如同耳語。
他霸道卻不失溫柔地收了收手臂,好讓懷裏嬌小如水的女子更緊的貼近自己的心房。他不許她有任何的反抗,更不許她推開自己。
他承認,他已經無可救藥的愛上了這個女人,甚至除了她,他已經沒有多餘的心力去擁抱別的女人了。
他只想就這樣緊緊地擁她入懷,他喜歡她身上的味道,喜歡她暖暖的溫度,更喜歡她帶給自己的安全感,好似這些早已根深蒂固地沁入到他的骨髓之中,緊緊地牽制住他整個身心,讓他無法自拔的淪陷其中。
是的,他愛她,像一團炙熱的烈火一般的爲她熊熊燃燒,哪怕她是蠱,是毒,是致人死地的穿腸劇毒,亦無法阻擋他的心甘情願,至死不渝。
“貞兒,貞兒”
朱見深溫存的夢語伴着炙熱的溫度,輕灑在貞兒的耳邊,着實讓她癢癢麻麻的,心臟莫名的慌跳了起來,此刻的她終於意識到,身後的人已經是個真正的男人了,是個散發無限雄性氣息的男人了。
她從未被任何男人這樣曖昧溫存的抱得這樣緊,這樣久。此刻的貞兒又羞又慌,即便這個男人是自己從小帶到大的,也是無法阻擋這曖然的氣息。
她不敢動彈一下,任由朱見深抱着自己沉沉入睡,對她來說今晚註定是個無眠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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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陽透過宮窗的鏤空雕紋洋洋灑灑地落了滿地的暖。
貞兒睜開眼時已是辰時,她有些詫異,本以爲自己會一夜無眠,卻不知自己睡得竟這樣安逸。
而身後早已沒了朱見深的身影,這讓貞兒有些恍然昨晚之事仿若一場夢,但褶皺的錦單和遺落的髮帶足以證明了朱見深昨夜的確是宿在了這裏,只是不知幾時離開的。
梳洗一番後,貞兒端着點心茶果進了乾清殿,這個時的辰朱見深應該是退朝回宮了,但當她進了內殿後,卻只看見打掃的宮女。
“貞兒姐姐,你身體沒事了嗎”楣櫻見到了貞兒忙上前關切的打量着她:“早朝前,皇上說你身體不舒服,我還正打算找個太醫給你瞧瞧呢”
“皇上說我身體不舒服”
“恩,還囑咐我們不要叫醒你,讓你睡到自然醒呢”
貞兒無語地輕笑着,這個朱見深還真是給自己睡懶覺找了個好理由呀:“皇上還沒下朝嗎”
“下了,這會在御書房與大臣們討論邊疆騷亂之事呢”
貞兒瞭然的點了下頭,正欲開口,只見周太后身邊的小宮女前來傳話。
“貞兒姑姑,周太后傳你去壽康宮。”
貞兒暗驚且懼,心裏無端端的發虛,自打皇上大婚後,周太后對自己的態度大不如從前,甚是冷漠。
貞兒謹小慎微地跪在壽康宮大殿下,當餘光瞟到周太后身邊的吳語嫣時,她多少能猜出了問話的內容。
“你可知道昨個是什麼日子”周太后的聲音無波無瀾。
“回太后,是圓月十五”
“哦原來你知道呀,哀家還以爲你不記得了呢”
“奴婢時刻記得,從不敢忘了這樣的日子。”
“既然記得,爲何昨個皇上沒有留宿在皇后的寢宮”周太后忽然肅顏厲目道:“不要仗着自己是皇上身邊最親信的掌事姑姑,就掩人耳目的做些下作的勾當。”
貞兒頷首在地無不驚懼:“奴婢惶恐,奴婢從不敢做出逾越之事,還請太后明鑑”
“好一句不敢”周太后儀容冷峻地震怒着:“若是不敢,這宮裏何來的玉蘭移宮爲貞賞,帝不戀妃唯貞傾,你是當哀家眼睛瞎了,還是耳朵聾了。”
貞兒的身體倏地泛起小小的戰慄,她早就料到這首下人們暗地傳出的打油詩早晚有一天會害了自己。
但她的確沒有任何理由解釋自己到底是不是清白的,畢竟這乾清宮的玉蘭花確實是因她所種,但這情就不得而知了,她也不敢承認。
“奴婢自問無愧於太皇太后交予的囑託,一心一意伺候在皇上身邊,從沒有過任何的非分之想,若是太后篤定奴婢是這樣賊心之人,那奴婢也無話可說,只等太后發落。”
周太后眼角閃過一絲怒意之色:“你想拿太皇太后來壓哀家”
沒錯
她現在唯一自救的辦法就是太皇太后了,多少程度上,太皇太后還是感念自己曾衷心侍主,不離不棄的情分。
貞兒正欲開口否定,卻聽見吳語嫣梨花帶雨般的委屈嬌語:“母后,您消消氣,這也不能全怪到貞兒姑姑,要怪就怪語嫣自己沒本事,沒能討得皇上的歡心,是語嫣無能,怪不得別人。”說完,更如一只受傷的小鹿般楚楚可憐。
周太后見吳語嫣這般委屈,心疼地握了握她的手:“今兒個哀家就替你做主了,從今夜起你就挪至到皇上的寢宮安睡,這半個月裏,你就安心的好好侍候皇上。”
“真的嗎”吳語嫣眼裏閃過一絲欣喜,轉而又擔心的垂下眼:“皇上一定不會同意與臣妾同牀同寢的。”
“你是皇后,與皇上同寢是天經地義,更何況將來你還要爲皇上延綿子嗣,昌盛大明王朝呢。若是再由着皇上的性子來,將來哀家如何面對列祖列宗。”說着,周太后肅然地看着跪在大殿之下的貞兒:“哀家的話你也聽到了,先姑且念在你曾多次誓死護主的份上饒了你這一次,這次皇后暫住乾清宮中,你可要給哀家仔細的照顧着,若是再有什麼邪風碎語傳進哀家的耳朵了,到時定不饒了你。”
“是,奴婢謹記太后教誨。”貞兒嘴上答應着,但心裏卻是忐忑不安。
她着實不敢想象若是朱見深知道吳語要住進乾清宮內,他該會是怎樣震怒與牴觸呢,這讓她如何是好
貞兒躊躇不安的先行回了乾清宮,提前做好鋪宮的準備,一絲也不敢怠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