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天清晨,南漪起的很早,因今日太子宮裡配合她的方子要加一道溫補的藥膳,她怕旁人掌握不好火候,想了想,還是親自去盯著的妥帖些。
臨走前,對鏡自觀,只覺臉色不太好看,昨夜又被他折騰到二更才睡,或許因最近睡眠不足,臉色顯得有些黯淡,用力掐了掐臉頰,才顯得氣色稍好些,又捉來妝台的一枚胭脂,指尖撚了薄薄的一層,輕點櫻唇,縱使美人懶梳妝,可仗著天生佳顏色,也依然純質風流,顧盼生姿。
瞧著終於滿意了,才轉身往外殿走去,出來見湛衝正坐在桌前,也不傳膳,倒在那裡兀自喝起茶來,卻不知因何臉色不豫。
南漪不以為意,只朝門上走去,可剛要跨出去,便聽身後之人說道,“站住。”
“幹什麽?”南漪不明所以,卻還是收回了剛要邁出去的腿。
他端起茶盞放在唇邊,卻不喝,垂目涼聲道,“一大早飯都不吃就往外跑,是要去做什麽?”
她近來日日都去玉成那裡點卯,也從未見他問過什麽,不知今日是怎麽了,倒想起管她,於是直言道,“去瞧瞧玉成。”
他寥寥慢飲,也不說話,南漪不知他哪根筋又搭錯,懶得理會,轉身又要走,卻只聽身後“嗑噠”一聲響。
南漪下意識回頭,見他沉著臉瞪著自己,手邊的茶盞歪斜,茶水濺了桌上一小灘水漬,她再遲鈍也知道他這是不高興了,卻不知起因為何,可他也不說話,就這麽眈眈瞪著她。
她遲疑了下,猶豫著開了口,“你若無甚要緊事,我就……先走了。”
他換了一邊身子,斜靠在圈椅裡,懶洋洋道,“女先生懸壺濟世,行的是大修為,可我現在渾身上下都不舒坦,你若是著急去看玉成,便去吧。”
他話這樣說了,她反倒走不成了,心裡知道他這會兒是存心找她茬兒,若是她現在立即走了,後頭還不知要生出多少麻煩事,還不如這會子了斷了的痛快,於是回身走上前,扶正了茶盞,“一大清早就空腹飲茶不好,不如傳膳吧,吃些溫熱的。”
他攔住她,“不急,我近來確實覺得身子不舒……”說著挽起袖斕,將腕子遞給她,“又得勞煩女先生了。”
南漪只以不變應萬變,抬手掐住他關內,雖然知道他這是故意為之,也還是仔細思辨了,只覺指下脈律齊整,不浮不沉,柔而有力,簡直好到不能再好了。
終收回手,她笑笑說,“殿下陽氣宣盛,目含精氣,脈搏平實有力,不論先天之本還是後天之源都得天獨厚,只要心緒再平和些,寡思貧憂方能增益壽元。”
可他又換了只手給她,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繼續,“這話對,可無奈我天生就是個勞心的命格,寡思貧憂實是難了,你再仔細辨一辨,可是那蠱毒又發作了,近來總覺得腰膝乏力,使不出全力。”
她掐著那腕子冷笑,“蠱毒發作起來是虎狼之勢,要真是它作怪恐怕你都立不住,腰膝乏力那是腎陽不顧之症,不過以殿下的底子勿需用藥,只需節欲即可,清心寡欲將養上三五個月,便可不藥而愈了。”
她抽回手,轉身欲走,不防卻被他一把抓住手,攬住了抱坐在身前,又聽他在耳邊低聲道,“你給旁人治病總有十分的耐心,可放在我身上連半分都不願付,難道在女先生眼中病人也分三六九等不成?”
南漪覺得他無理取鬧,也不知今天哪裡觸了他的逆鱗,如何這樣不依不饒的胡攪蠻纏,早就明白與他不可強抗,因而溫順道,“在我眼中只有病與未病之分,再無其他差別。”
湛衝聞言心裡冷笑,思及昨日傍晚,她站在宮牆下衝別人笑的一臉燦爛,那一刻乍見之下,最初的反應竟然是想弄死那個不知死活的小醫官,可等到回過神來,又覺得自己有些不知所謂,幸好世都一行人還在,失控的衝動一瞬而散,可後來,又覺得心底漫起無邊無際的空洞,仿佛化身修羅道,只擁有美麗的肉身卻沒有可果腹的食物,再精致豔麗的外表都不能填滿饑渴的靈魂。
他捉住她不放,執拗道,“我渾身上下、裡裡外外都不舒坦,你覺得我沒病,我卻覺著我病入膏肓了。”
南漪無法,只得順著他說,“那你想如何?”
他笑了下,放開她道,“你給我開些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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