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四月初三這日早晨,多早杜宛晴就被崔氏從被子裏薅了出來。
“新郎都要來迎親了,你還在睡覺啊!”崔氏一張冷麪巾呼在她臉上,杜宛晴立刻清醒過來。
“哎,好煩啊!不想結婚,不想成親!”杜宛晴哀鳴一聲,衣服都沒換就被按在梳妝桌前,由喜婆幫忙進行打扮。
“我還沒洗臉刷牙呢!”杜宛晴驚叫道。崔氏嫌棄就跟的道:“快去快去!”
洗過臉刷了牙,就又被逮回梳妝桌前。“我還沒喫早飯呢!”杜宛晴又叫道。
崔氏沒好氣的道:“喫什麼喫?今天什麼日子不知道啊!不但飯沒得喫,水也不要喝了。不然一會走半路上,要上茅房,豈不是太丟人了!”
“我……”杜宛晴申述無果。
怎麼辦?還沒開始,她就已經後悔了。再看見那件大紅的描金秀鳳的嫁衣就更鬱悶了!唉,都是這討厭的官府。要是哪天自己有能力了,第一件事就是取消這條可惡的律法。
一樣的人,爲什麼男人就不管,非管女子不可?
披散的頭髮被挽成高髻。她的頭髮極多極厚,不用填假髮,也可以編出漂亮的朝陽髻,再簪上各式金贊銀釵,她覺得自己就是一棵閃閃發光,叮噹作響的聖誕樹。
一顆蘋果被塞進手裏。杜宛晴心裏一喜,咔嚓就是一口。
“哎呦,這不是給你喫的!”崔氏驚叫道。
杜宛晴愣了一下。立馬手裏的蘋果就被崔氏奪走,重新再給塞了一顆。“不許再吃了!”崔氏提醒道:“蘋果預示着平平安安,是好兆頭!”
嫁衣極其繁複,好看倒是挺好看的。她偷偷想從鏡子裏看看自己的樣子,可惜喜婆怕亂了裝扮,不讓她動。
外面鞭炮噼裏啪啦的作響。敏兒萍兒還有大寶小康嘻嘻哈哈的跑進來,“姑姑姑姑,新姑爺來了。”
杜宛晴忽地有點緊張。雖然是假結婚,可也是破天荒的頭一回。忽地眼前一暗,一塊沉甸甸的紅蓋頭就蒙了上來。
杜宛晴有點不習慣,剛動了一下,就被崔氏低吼,“不許亂動。這蓋頭除了趙家小子,誰都不能摘,你也不行!”
聽着門外一片喧譁,歡聲笑語熱鬧非凡。杜家在村裏可是人口繁雜,勢力雄厚。僅跟杜家兄妹一輩的,就有幾十個。
新婚三天無大小!不管是小夥子還是小媳婦,都可以逗新郎官幾句。
聽到趙錫安拜見過杜老爹跟崔氏,在門外候着。
一個敦厚的身影走到自己跟前蹲下來。“四哥!”杜宛晴低聲叫道。
杜建言紅着眼睛,沉聲道:“來,晴晴,我揹你出門去!”
“嗯!”她輕輕伏在他寬厚的背上。眼中含淚,嘴角卻帶着笑。她何德何能,今世能有這麼好的家人!
被四哥揹着送進披紅掛綵的馬車,趙錫安對着杜建言以及杜家人拱了拱手,便騎着大青騾在前面開路,一行人迤邐向着二十多裏外的趙家莊子行去。
眼見着杜家莊越來越遠,趙家莊卻漸漸清晰可見,趙錫安這心裏,就越發苦澀起來。
每往前走一步,他都覺得心臟突突突的在跳。
後面喜轎裏的人,曾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人,而過一會,又將被他親手推出門去。
造化弄人啊!
他幾次三番,忍不住想跟杜宛晴坦白,讓現在就回去,可能也不會那麼大傷害。
可他不敢,郝有謙的威脅,沉甸甸的壓在他的心裏。
他不怕死,可是他後面,還有一大家子人,他不能連累他們啊!
終於進了村,頓時鞭炮聲大作,噼裏啪啦的響個不停。
“新媳婦來嘍!”專門有眺望的人,看着騎着大青騾的趙錫安和後面的喜車喜轎,回頭衝着院裏大喊。
“快看,新媳婦還帶了好幾車的嫁妝呢!”有女人尖聲喊道,又吸引了一波目光。
“乖乖,足有五六個大車,老趙,你這兒媳婦娶的不虧啊!”鄰里左右都跟趙老頭道喜。
趙老頭乾笑了一聲。他着實歡喜不起來啊!今天這事過後,他趙家,只怕這名聲就要爛大街了。
可是有什麼辦法呢?
趙錫安自門前下了青騾子,對着老爹拱了拱手,“爹,我回來了!”
一旁的親戚女眷們趕忙笑着迎上來,笑嘻嘻的七嘴八舌的叫道:“快請新人下車啊!”
趙錫安站在車前,只覺得手似有千斤重。眼前是紅色的車簾,他卻遲遲不敢下手去揭開。
一旁的兄弟哥們門都在起鬨,“安哥兒,快呀!趕緊把新媳婦請下來啊!再等下去,嫂子可要生氣了哦!”7K妏斆
趙錫安咬了咬嘴脣,手一揮撩開車簾。“到了,下來吧!”聲音清淡,還帶着一抹顫音。
杜宛晴小心翼翼的拽着蓋頭,從馬車上下來。
“嘖嘖嘖,看這身段,就知道是個美人兒!”旁邊的女人們嘻嘻哈哈的品頭論足。
杜宛晴虛扶在趙錫安的袖子上,跟着他往裏面走。
趙老爹嘆了口氣,堵在門上。“今天這親事,不結了!杜姑娘,你回家去吧!”
趙錫安頓時一驚。本來這個話,是該他來說的。
就算杜宛晴見多識廣,也跟滿院子的人一般,被杜老爹的話給驚呆了。幾個兄弟輩的老人都跟被天雷劈了一般看着他,“老趙,你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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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瘋!”
第一句話出了口,其他就不再是問題。趙老爹黑着臉說道:“這個兒媳,我們不娶了!”
杜宛晴一把扯下蒙在頭上的蓋頭。她也不管趙老爹,只看着趙錫安,怒火中燒。“這是怎麼回事?”
“我?”趙錫安被她一對滿是怒火的看着大眼睛看着,不禁低下頭來。“杜姑娘,是我對不起你!我送你回去吧。”
“呵呵,你逗我玩呢!”杜宛晴大怒。“你這是故意耍我,有意思嗎?”
趙錫安不敢看她。杜宛晴扭頭看着趙老爹,冷聲道:“好,我算是認得你們了!從今往後,咱們兩家,不死不休!”說罷把紅蓋頭往地上一丟,轉身就往外面走去。
趙老爹嘆了口氣,“杜姑娘,你別急着走,咱們把話說清楚了!”
杜宛晴驀地轉身,冷笑着看着他。“好啊!”說罷,奪過車伕的馬鞭,呼呼甩了兩下,抽開堵在門前的看熱鬧的人羣,大踏步走了進來。
“你不說個子鼠丑牛來,我跟你沒完!”她冷颼颼的說道。
擠在院裏的趙家人都驚詫的看着眼前的紅衣女子。只見她容顏秀麗,只是如今卻柳眉倒豎,橫眉冷對。
當真是豔如桃李,冷若冰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