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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方大行,屍骨未寒,儲君之爭就已經鬧成這樣,文官一脈幾位老臣已是涕淚橫流,可國君已殂,那份遺詔先不論真偽,這殿內的二王已然到了劍拔弩張的地步,大內禁軍已被齊王掌控收入囊中,燕王再神勇,可此時的一腔孤勇除了悲愴再無別的意義,燕王麾下的金策軍別說禁庭,怕是連內城都進不來,如此看來,大局已定了。
眾臣正各自腹內盤算著,只見齊王抽出一個禁軍的佩劍在手上盤了個劍花,轉而直指向湛衝,狠戾道,“燕王勾結禦前內侍王璠矯詔,大逆不道,罪不可恕,按律當斬!來人!給本王將他拿下!”
站在殿門口的大臣們聞言,紛紛讓出一個過道,可等了許久卻不見有人進來,漸漸的,殿外傳來隱隱的喊殺之聲——
齊王心頭咯噔一下,再顧不上逞威,疾步跑出宮殿,眾人也都隨之出來,卻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只見從四面八方湧來武裝遍身的兵卒,個個皆訓練有素,他們鎧甲上的金烏圓日在跳躍的火光下若隱若現,這些人分明是燕王麾下的!
只見這群人的身上幾乎人人都帶著血跡,有些人的刀身上已經整個被猩紅浸染,想見他們應是一路殺進來的。
湛澤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這一切,明明他都已經部署好了,別說宮門上,連甕城城門上都換成了自己人,這些金策軍究竟是從哪裡進來的?
這些禁軍們日日只在內城巡視,甲胄配著刀劍,模樣看著倒唬人,可與那些真正在戰場上日夜以命相搏的人,哪裡能放在一處較量?這些燕王麾下的將領士卒猶如殺牛宰羊一般,手起刀落,那些禁軍竟連五六招都抵擋不住,不過半盞茶的功夫,廷衛禁軍幾乎橫屍遍地。
亓官剛割斷一個人的喉嚨,遙遙看見立於殿門前的湛衝,反手抽出另側腰間早已備好的佩劍,看準了方向,使出全力震臂猛擲出去,那寶劍猶如一道流光,撕裂了這個無盡的黑夜。
殿門前的眾人尖叫著抱頭避讓開,“當”的一聲,那疾射而來的寶劍釘在殿門一側的立木中,一旁的燕王一把抽出寶劍顛了顛,垂目看了眼那劍身,眾人這才意識到,原來他們入宮時早卸去了武器,而下一刻,眼前一道銀光落下,又聽得“鏘”的一聲,兩柄寶劍並擊在一處!
湛澤感覺到自己後頸忽然泛起一陣寒意,幸好自己方才抽了柄劍拿在手裡,幸好自己一直留意著湛衝,不然方才這一下,怕是要被他梟首了。
殿前僅存的禁軍也已被屠戮殆盡,亓官抬了抬手,剛要上前的軍將紛紛停住了腳步,只見不遠處那二王正纏鬥在一起——
湛衝面無表情地全力擊去,兩人過了幾十招,一個錯身,湛衝尋到一個空檔,竟是以劍一下自上俯勢砍下去,這分明不是使劍的手法,因那砍勢太凶,動作又快,力道之大,一下下連連不斷的攻擊過來,湛澤沒有一絲還擊的余地,只得橫劍擋在頭頂勉強防守,三五次下來,右手虎口就已震得發麻,幾乎握不住劍,實在無法,不得不又加上左手,才勉強支撐住。
他們上一次過招,還是少時,那時彼此不過十來歲的少年郎,也早已記不清那回究竟是誰贏誰輸,後來漫長的年月裡,兩人於武備上再也沒有較量過,經年而過,再次舉劍相向時,才發覺彼此都已不再是曾經的少年。
連那些文官都看得出來,二王之間於純粹刀劍之間的比拚幾乎沒有懸念,果然轉眼間,齊王手中的寶劍就被砍斷了,可那些文官們似乎並不十分擔憂,畢竟以燕王殿下一貫的做派,總不會要了自己兄弟的性命,可下一秒,出人意料的,湛衝手上的那柄寶劍就穿透了齊王的胸膛!
湛澤低頭看了看抵在自己胸口上劍柄,忽然覺得自己心上好像破了個洞,正絲絲露著冷風,奇怪的是,好像並不十分疼,所以他不覺得自己的傷勢有多嚴重,可是漸漸的,兩條腿越發的沉重,上身卻越來越輕,他有些要站不穩了,抬手便要握住劍柄上的那只手,可對面之人卻在觸及到的前一刻松開了。
齊王朝某個方向挪了幾分,便再也支撐不住,整個人重重栽倒下去。
“齊王先暗結禁軍意圖不軌,後封鎖內廷意欲逼宮,褻瀆皇意,藐視聖躬,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今日本王誓以清君側。”
殿前的空地上,燕王提劍站在一片屍山血海裡,他身後還站著一群嗜血修羅,這時候還有什麽可說的,那份遺詔不論真假,其實都並不重要,成王敗寇,什麽是真相?那些不過都是上位者的口舌。
慣會見風使舵的文臣,從最初的震驚中醒過神來,一個個紛紛跪倒在地頓首,其中一個老臣看著燕王顫聲說道,“國不可一日無君,我朝百年積澱才走到今天,再經不起動蕩了,臣請燕王殿下遵照先帝遺詔,克承國祚,保我朝社稷綿延,金甌永固。”
“臣附議!”
“臣附議……”
湛衝看著齊王一脈的那些黨羽,臉上的表情說不清是不甘還是惶恐,還有少數幾個有傲骨的,不願屈膝,梗著脖子佇立著。
那份飽受爭議的聖旨最後還是遞到了燕王眼前,他卻沒有接,反而在人群中掃了一眼,留意到方才頭一個舉薦齊王嗣儲的趙相,見其此時正躲在角落裡跪著,他譏誚笑了笑,轉頭看向那幾個不願俯首稱臣的——
“程碣。”湛衝突然點了其中一人的名字,“你來將這遺詔再念一遍。”
眾臣聞言,愈發沉下了低著的頭。
那個叫程碣的人聞言,清楚湛衝這是要他低頭臣服,可他不是趙相那種貪生怕死之徒,便挺起胸膛直抒道,“不必用這種方式羞辱我,我不是那些貪生怕死之輩,哼!我就不認這遺詔,燕王竊國奪權,弑殺手足,罪不容誅,你……你們要幹什麽——”
可惜他的話未說完就被田嬰一把扥過來,一個弱質的文官如何與武將抗衡,三兩步就將他拖到那些死人堆裡。
田嬰一把掐住程碣的後脖頸,稍微用了些力氣就把他的臉壓在地上,而程碣臉前恰恰是一具死相可怖的禁軍屍首,方才還一番凜然陳詞的程大人這會兒卻發出一聲極不優雅的尖叫之聲。
田嬰單膝跪壓在程碣的肩背上壓住了,抬首看了眼湛衝,見他面無表情地看著自己,於是很快抽出短刀,寸長的銀刃倏地在程碣的喉下擦過,他身下的地磚緩緩被鮮血染紅了。
田嬰扯開嗓子吼道,“程碣以下犯上,詆毀嗣儲,其罪當誅,你們還有誰想說話,今日不如一氣兒都說了!”那嗜殺凶狠的鷹目在那幾個未下跪的人中掃過,卻見他們一個個相繼俯下身去跪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