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只見自家將軍的身上散開前所未有的冷意,他嚴肅的環顧四周,隨後沉下了聲音,“喚仵作!”
“不,不可以……”
阮姨娘絕望的搖着頭,立刻有家丁將她架起,不顧她的掙扎把人拖了出去。
夏晴只覺得自家姨娘的哭聲異常刺耳,她一顆心狂跳個不停,彷彿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從地上起來,退出去之前忍不住深深的看了夏樂一眼,緊抿着雙脣,有幾分不忍與複雜的滋味。
很快,京中有名的仵作已然趕來了夏府,開始細細的檢查着夏樂的屍身。
老夫人與夏宜海就坐在一旁,片刻的功夫就聽那仵作嘖了一聲,隨後面色凝重的來到他們面前,呈上了一塊絹帕,上面躺着幾根棉絮,“啓稟將軍,正如三小姐所說,七小姐是被人生生勒死再吊上房梁,故作自縊的假象,這棉絮是在七小姐口中發現的,看來曾被兇手用棉布堵住了嘴。”
“豈、豈有此理!”
老夫人憤聲喝道,竟有人敢在將軍府中行兇,殘殺夏家的小姐!
此時夏淺薇正立在夏樂的身邊,聽着仵作的話,只覺得有些古怪。
棉布?一般被用力勒住脖頸就已然發不出聲音,爲何還要多此一舉?她狐疑的目光落在夏樂的衣襟上,那裏有片隱隱粉色的乾涸痕跡。
夏淺薇俯身輕輕一嗅,那若隱若現的玫瑰香氣讓她眼中微動,竟是突然伸出手去撩開了對方的衣裙。
“淺薇,你在做什麼?!”夏宜海當即避開了目光,片刻之後,夏淺薇沉着表情整理好夏樂的衣物,緩緩回到他們面前。
只見這少女面色凝重的擡起眼,語氣中有種說不出的冷意,“祖母,父親,七妹她……怕是被人玷污了,而且死前還被灌了極其霸道的媚汁。”
此話一出,屋內的所有人紛紛變了眼神。
這媚汁是用玫瑰萃取,再加使人忘情上癮的藥粉混合而成,因其魅惑的氣味以及狂熱的藥性,而被許多青樓女子所青睞。
看來這夏樂是在被人灌藥的時候,藥汁溢出嘴角沾在了她的衣襟上,才留下了證據。
對方自以爲神不知鬼不覺,卻不想就因爲這麼一片小小的印記,暴露了他的惡行。
“三小姐心細,小的竟是疏忽了,這手法像極了京中近日發生的幾起命案,受害者皆是待字閨中的小姐,不過她們與七小姐不同,是被捂住口鼻活活悶死的!”
仵作面露慚愧之色,他沒有想到那賊人竟敢在官家中作案,礙於夏樂的身份所以一開始沒有往那方面想。
此時夏宜海氣得握緊了雙拳,他的女兒竟是被這般凌辱致死,那賊人簡直膽大包天!
他咬着牙隱忍着滿腔怒火,隨後拉着那仵作到一旁,給了一錠銀子並吩咐了些什麼,對方誠惶誠恐的推攮了一陣,才收下銀子低調的離開了思過房。
老夫人沉吟了片刻,隨後別有深意的望向夏淺薇。
“淺薇,此事……”
“孫女明白,七妹既已香消玉殞,就不應再承受任何的流言蜚語,此事孫女定當保密。”
夏樂受辱一事關係着將軍府的顏面,倘若傳揚出去,夏家將會淪爲整個京都的笑話,府中竟任由賊人自由出入,勢必影響到夏宜海的威望,官途堪憂。
夏淺薇注意到一抹擔憂而深沉的視線落在了自己的身上,當即擡眼望去,卻是對上了夏宜海的雙眸。
卻不想對方竟是目光一閃,當即不太自然的瞥向了另一旁,有意避開的樣子。
外頭的衆人還等着結果,就見老夫人以及將軍緩緩跨了出來,三小姐也跟在他們的身後。
阮姨娘立刻瞪大了雙眼,雖依舊被家丁架着難以動彈,可目光還是緊緊的追着夏淺薇不放。
“傳令下去,從今開始府中加派守備,任何人出入必須經過嚴格排查,至於七小姐……因在思過房中受了風寒突發舊疾病逝,記住了嗎?”
夏宜海話音剛落,阮姨娘當即尖叫一聲,“將軍?!不,七小姐是被害死的,她是被害死的啊——你們怎可偏心至此?!”
夏樂確實是被害死的,此事絕對不可能就此不了了之,所以夏宜海纔對外宣稱夏樂病逝,就是爲了不打草驚蛇,方便他們暗中追查。
可衆人並不知曉這其中的厲害關係,只覺得將軍是在包庇夏淺薇,所以才隱瞞七小姐的死因。
老夫人見阮姨娘哭鬧不休,頓時越發煩心。
“把她拖下去!”
“七小姐被害死了,我也不活了,放開我,夏淺薇,你把我也殺了吧——”
各種難聽的詛咒傳來,那彷彿即將發瘋的阮姨娘模樣甚是駭人,衆人只見夏淺薇突然上前,竟從袖中抽出了一根銀針扎進了對方的頸後,阮姨娘竟毫無預警的安靜了下來。
她睜着佈滿血絲的雙眸,只覺得似有什麼堵住了咽喉,讓她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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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聽眼前的少女眸光微凝,這張絕美的面容帶着無盡的冷漠與咄咄逼人,“若你執意認爲是我害死了七妹,好,淺薇從不信什麼惡人自有天收,阮姨娘更應該照顧好自己,纔有力氣爲女兒報仇!人總要有活下去的理由,淺薇就在這裏,等着你抓住我把柄的那一日!”
喪女之痛,夏淺薇自然知道阮姨娘恨不得跟自己同歸於盡,然而在她看來,明知無法改變什麼,卻胡攪蠻纏以死相逼,等着別人爲自己伸冤,纔是最愚蠢的行爲!
而且夏樂之死,夏淺薇卻覺得並非與京中的那幾起案件有關,因爲夏樂如今的容貌怕是不足以讓賊人冒着與官家對抗的風險潛入將軍府犯案,她總覺得對方是衝着自己來的,爲了嫁禍栽贓!
說不定,這幕後之人就藏在將軍府中。
衆人沒有想到三小姐竟說出這麼一番話來,她的模樣有種不近人情的冷酷,令人望而生畏。
夏樂的遺體很快被處理妥當,因爲死得並不體面,所以之後的葬禮只能草草了事,將軍府衆人噤若寒蟬,夏宜海當刻便書信一封送去了鎮國府,隨後便被老夫人喚去了福壽院。
“宜海,事到如今,你還打算避着淺薇到何時?”
老夫人嚴肅的開了口,夏宜海神色微微一僵,有種心事被看穿的窘迫。
眼前的男子沒有說話,只聽一聲嘆息傳來。
“府中變成如今的模樣,何嘗不是你這一家之主的過錯?究竟何時你才能放下過去,難道,你真要眼睜睜的看着這個家分崩離析?”